第89节 东部大搬迁

萧爻不假思索地道：“四个方案，弃守、坚守、固守、死守。弃守是不战而退，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保存实力以备后期的持久作战；坚守是排兵布阵，展开野战，最后在敌军即将全面包围南京时突围撤退；固守是抽调得力部队守卫南京城本身，主力大军在外延伺机歼敌策应，打一场南京会战；

至于死守，则是彻底地置之死地而后生，用精兵悍将死守南京、困守南京，哪怕四面楚歌、插翅难飞，也会破釜沉舟、死战到底，城破之时也是全军覆没之时。”他看着蒋纬国，眼神犀利，“如果你来决定，你选择哪个？”

“死守。”蒋纬国毫不犹豫。

“为什么？”萧爻似乎很有兴趣地问蒋纬国。

“因为…”蒋纬国目光坚毅，“杀死越多越好的日本人才是我的第一目标，甚至是唯一目标！第一个方案虽然可以保存实力，但是太窝囊，甚至是太可耻，凭什么日本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占领我们的首都？不付出十万八万条人命，就想踏进我们的首都吗？

第二个、第三个方案虽然可以杀敌，但还是不够痛快淋漓，不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日寇，人如果太在意自己的后路，就没法不到破釜沉舟、死战到底；第四个方案，最完美，最理想！”

萧爻眯着眼：“如果选择第四个方案，你会是死守南京的国军部队的一员吗？”

“会！”蒋纬国语气坚定得掷地有声，态度坚决得斩钉截铁。

萧爻点点头，他的神色变得十分真诚：“二公子，我选择你，希望你也能选择我。”

“来做我营参谋长吧！”蒋纬国很真诚地伸出手，“我非常高兴你来做我的‘军师’。”

萧爻跟蒋纬国握手：“好。”

蒋纬国笑着问道：“为什么说‘你选择我’？”

萧爻很坦然：“你是校长的小儿子，拥有非常多的天然优势，跟着你，可以最大限度地实现我的理想。胡宗南、黄杰、李玉堂、汤恩伯、黄维、桂永清，他们都是完全比不了你的。”

蒋纬国笑起来，他看着萧爻：“你的理想是？”

萧爻非常坦然，坦然得近乎赤裸裸：“杀日本人，杀死越多越好的日本人。”

蒋纬国哈地笑起来，他捶了萧爻一拳：“兄弟，我们是知音，因为我们的理想是一样的。”他顿了顿，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萧爻说道：“部队训练完全不需要我帮忙，我想去上海、江阴、南京等地转一转，构思苏南防御工程的建设或改进的设计图，特别是南京的。”

蒋纬国点头：“好！我全力支持你。”

“对了，你要注意…”萧爻想起了什么，他走到蒋纬国跟前，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蒋纬国吃了一惊：“不会吧？”

萧爻看着蒋纬国：“肯定的，你可是蒋二公子啊，你的部队也是国军第一批装甲部队呀！”

蒋纬国有些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蒋纬国在出院后忙了很多的大事，同时他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忙着一件特别重要的大事，那就是东部地区的大撤退、大转移、大迁徙。

明眼人都知道，中日一旦开战，战争必然是漫长的持久战、消耗战，并且中国东部的沿海平原地区注定会在开战初期就要沦陷，把东部地区的人口和各方面财富转移到西部地区自然是头等大事，既能保住中国的国力根基，为持久抗战打好基础，也能防止东部地区成为第二个东北地区，成为日本人获得资源和财富的基地，这件大事肯定越早越好、越提前越好。

到1937年4月时，蒋纬国愈发觉得时间已是刻不容缓，因为只有三个月了，在这之前，军工业已经提前一步完成全面转移和搬迁，集中到了南京、武汉、重庆、福州、太原（洛阳）。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蒋纬国让德国援助中国建立飞机工厂，实际上中国此时是有飞机工厂的，共有两座，一座是位于杭州笕桥的中央飞机制造厂，另一座是位于南昌的南昌飞机制造厂，两厂外购了很多先进设备，不具备研制飞机的能力，但具备仿制和修理飞机的能力，当然了，产量不高，这两座本土飞机工厂都被转到重庆与德国援华建立的飞机工厂合并一起。

日军全面侵华是兵分两路的，一是由北向南，一是由东向西，那么，不但华东要转移，华北也要转移，但华北的河北、山东、山西三省都是当地军阀的地盘，蒋纬国没法进行转移，他只能转移华东的。

农业是搬不走的，只能搬工业，在最重要的军工业之后就是重工业、化工业、轻工业，此时，经过统计，全国（不包括东北和台湾）范围内，使用机器作动力、雇佣工人在三十人以上的工厂共有近4000家，分布在沿海地区的共有3300多家，比例高达82%以上，其中，在上海的工厂有1200多家，占全国工厂总数三分之一，上海的工业资产超过1.5亿元法币，占全国工业资产近40%，上海的工人有11万余，占全国工人总数近32%，数据比例很明显。

原先的历史上，这场“大撤退”其实进行得很不好，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把握住时间，比如上海，直到淞沪会战爆发了，上海的工厂搬迁工作却还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是国民政府没有给予高度重视，动员力度很不够；二是国民政府很多高层以及很多厂长、企业家“不见棺材不掉泪”，在淞沪会战爆发后，仍然心存幻想，觉得这场“冲突”（实际上是大型会战、中日全面战争的开始）很快就会结束，像五年前的淞沪抗战那样一边打一边和谈，最后通过谈判而结束，因此认为没必要离开；

三是很多厂长、企业家不愿意搬迁，要么觉得撤入内陆后会失去财源，失去各种便利，企业无法发展或维持，要么觉得迁移过程太困难，内陆省份条件艰苦，所以望而止步，要么觉得日军即便占领上海，他们也可以依靠租界来避难，不愿意冒风险，留恋上海，目光短浅，只想苟安，要么直接在暗地里打算到时候跟日本人合作，当汉奸，换来平安或趁机发国难财；

四是中国此时交通很不便，国民政府财政吃紧，无法强有力地帮助民营企业工厂展开全面撤退。这么多负面原因加起来，使得原先历史上的“大撤退”最后陷入了临时抱佛脚的窘迫境地，不得不一边打仗一边撤退，所以，原先历史上的淞沪会战的积极意义里有一个“争取到三个月宝贵时间”的评价，这三个月时间就是给战火烧到鼻子跟前的厂长们、企业家们进行撤退的，当然了，短短三个月肯定是不够的，天上又有日军飞机在不停地扔炸弹，所以进行得非常仓促。

蒋纬国此时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弥补这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当蒋纬国正式向蒋介石提出这个庞大计划时，蒋介石很同意，一方面他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还没有真正地下定决心（毕竟他也不知道全面抗战会在1937年7月7日爆发），一方面他此时绝对信任蒋纬国，加上蒋纬国从德国那里弄来了好几亿美元的贷款（这些钱不在国民政府财政部里，而是在国民政府海外部里，等于是在蒋纬国的手里），财力暂时宽裕了很多，所以蒋介石再次给了蒋纬国一把尚方宝剑，让他的军工部负责，让交通部、铁道部全力配合。

拿着蒋介石给的尚方宝剑，蒋纬国收到了蒋经国的电报，4月27日是蒋经国27岁生日，蒋经国此时还没有动身去大余县，仍然在溪口镇，因此邀请弟弟去溪口镇老家跟他聚会庆生。

蒋纬国哪有那个心思，他没去，只派人送了一辆“美龄牌”小汽车给哥哥做生日礼物。

蒋纬国迅速成立了一个直属于军工部的“内迁委员会”，自任会长（他可不敢当委员长），邀请著名工业技术学者林继庸、著名政治经济学者钱昌照担任副会长，调遣大批人手、调拨大笔资金，马不停蹄地展开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迁移活动。

由于上海是重中之重，因此，蒋纬国于5月1日国际劳动节这天在上海锦江饭店摆下宴席，约见了五百多名上海的实业家、企业家、资本家、银行家、大厂长等。蒋二公子发帖，接到请帖的上海工商界名流们自然无不欣然前往。蒋纬国约了五百多人，结果来了八百多人，多出的那三百来人都是女人，是那些社会名流们的闺秀爱女或妹妹小姨子，个个打扮得摇曳生姿、光彩照人，目的很明显：趁着这个大好机会，看看能不能跟蒋二公子来个“一见钟情”，要是自家的女儿或妹妹或小姨子嫁入蒋家，带来的各方面好处根本就是无需多言的。

蒋纬国此时心急如火，虽然眼前有大把的妹子主动等着他去泡，其中不乏花容月貌的上海名媛或电影明星，甚至频频地对他暗送秋波、投怀送抱，但他毫无兴趣，根本没那心思。

在现场，蒋纬国意外看到一个“熟人”，正是中国银行常务董事、施利聆的姐夫冯耿光，他暗感尴尬，只好装作没看见。

“诸位工商界前辈！”饭店大厅内，蒋纬国看着现场的熙熙攘攘人群，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神色焦急而诚恳，“国难当头，战争已迫在眉睫！工商业是国家命脉，根据林主席（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和我父亲蒋委员长的命令，为保存国家元气并且不让我国工商业财产成为侵略者的战利品，沿海地区的工商业机构和人员都要全面地向西部内陆地区迁徙！这是我们国家眼下的头等大事之一，望诸位前辈跟国家、跟政府同心同德，共同为此事竭尽全力啊！”

现场立刻大哗，轰然地响起了纷杂喧嚣的议论声。

蒋纬国此话一出，现场的工商界名流里一半人或脸色凝重或面露赞同支持，另一半人有的人显得惶然无措，感到毫无心理准备，有的人显得忧心忡忡、六神无主，但还有少数人面露不以为然。

“二公子…”人群里，一个年过六旬、戴着圆框眼镜、圆脸小眼的老者笑着开口道，“虽说居安思危是好事，但过度的居安思危就是庸人自扰了！二公子刚才说的‘国难当头’未免危言耸听了吧？五年前，国军和日本人在上海打得热火朝天（淞沪抗战），整个大上海人心惶惶，不知道多少人拖儿带女、拖家带口地想逃离上海，最后，国府和日本政府不照样握手言和？我的工厂一开始也手忙脚乱地准备搬迁，结果前后只停工了不过十天。二公子，天下本无事嘛！”

蒋纬国走上前：“敢问这位前辈是？”

老者自我介绍道：“二公子客气了，老朽通商银行常务董事、江南铁路公司董事、耶松船厂董事、汉冶萍煤铁厂矿公司董事长、上海总工会副会长傅筱庵。”

蒋纬国很客气地道：“傅前辈，久仰大名。”他心里道，“你这老家伙，头衔真特么的多。”

他环顾四周众人，目光如炬地道：“傅前辈刚才言之有理，过度的居安思危是庸人自扰，可是，不居安思危就会死于安乐了！我在这里要郑重声明一下，本人代表政府既是来跟你们协商的，也是来下命令的！你们的企业、工厂，是你们的私人财产，但同时也是国家的财产！你们不想迁移，是等着被日本人接收呢？还是等着跟日本人合作呢？不迁移，等同于汉奸！”他突然间声色俱厉。

顿时，现场所有人无不悚然变色。

蒋纬国继续道：“这是政府给你们下的命令！你们必须服从！同时，政府也已经考虑到你们的难处，会给予全力的帮助和扶持。我很理解你们的犹豫和迟疑，大上海嘛，遍地都是黄金，遍地都是发财的机会，又是全国的最大港口，又是远东地区的金融中心，谁舍得离开这片热土？但是没办法啊，你们喜欢上海，日本人更喜欢上海！所以你们必须迁！越快越好！

我代表政府在这里向诸位保证，第一，所有迁移到西部内陆省份的工商企业都会得到政府的补贴和资助，都会享受政府给予的优惠政策；第二，若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人阻扰这件大事，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全力帮忙解决。”

他又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诸位前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不能只想着自己发财，却不顾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啊！你们觉得西部内陆省份太落后，可反过来，正是因为西部内陆还比较落后，那里岂不是一个个巨大的、未开发的、遍地商机的市场呢？西部地区资源丰富、人力充足，缺的是资金、资本、技术、设备，你们去了西部必能大展拳脚，开拓更加广大的新事业，利国利民也利己，树挪死，人挪活嘛！

政府已经为你们提供了三条道路，第一条，在政府的补助下，全面迁入西部；第二条，如果不愿意迁移，政府会以市场价收购你们旗下的工厂和企业，成为由政府经营的官方企业，再由政府自己迁移；第三条，如果又不愿意迁移，又不愿意出售，那政府也没办法了！只能对不起了，政府将会派军队到你们的工厂里、企业里，用炸药炸了你们的工厂、企业！防止以后落在日本人的手里并被日本人所用从而资助敌人。”

现场所有人愈发地骇然变色。

蒋纬国用凌厉果断的语气补充道：“还有，奉劝某些人不要心存幻想，以为躲到租界里就没事了，既能躲过日本人又能躲过政府。错了！军队进不去，但派其他人偷偷进去搞破坏，政府还是做得到的！”他几乎是在赤裸裸地进行威胁。

看到现场鸦雀无声，蒋纬国一锤定音：“三个月内，给我全部迁移走！三个月后还没有迁移走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会让它们统统变成废墟和废铁！”

“二公子说得对！”人群里，一位渊渟岳峙的老者看着众人，“迁离大上海，固然有着很多不便、不忍、不舍，但这是国家大事！由不得讨价还价！”他是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他旗帜鲜明地表态同意蒋纬国。

虞会长发话，自然进一步地打定了众人的决心。

“二公子放心吧！”虞洽卿目光炯炯地看着蒋纬国，“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动手！”

“谢谢您，虞会长。”蒋纬国十分感动地致谢。

虞洽卿凛然道：“国人本分，谈何感谢。”他看了看其他人，“从明天开始，准备搬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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