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做个看客

这几年来，蒋介石一边忙着对付红色军队一边也在认真思考以后如何对付日本人大举侵略的重大问题，九一八事变更是刺激了蒋介石的这个战略打算，他已经看中四川省的诸多优势。红色军队展开二万五千里长征，蒋介石一路追杀一路驱虎吞狼、假道伐虢，从而一石二鸟，让红色军队跟西南军阀拼个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坐收渔利。去年三月份，蒋介石打着督导“剿匪”的旗号前往重庆，进行了题为《四川省应作为复兴民族之根据地》的公开演讲；

八月份，蒋介石在峨眉山组建军官训练团，又重申了这个思想观念；

十月份，蒋介石在成都发表了题为《建设新四川省的根本要道》、《四川省治乱为国家兴亡的关键》的演讲；

今年年初，蒋介石成立了一个“国防设计委员会”，专门设计在中日开战后的国防战略，同时让参谋本部拟定了初步的《国防计划大纲草案》，该草案里有这样的内容：“…以四川省为作战的总根据地，长江南以南京、南昌、武汉为作战根据地，长江北以太原、洛阳、西安、济南为作战根据地。…”

真实的蒋介石当然不是一个“麻木不仁的糊涂虫”，他在抗战准备上还是很有清醒认识和敏锐远见的。只是，蒋介石想把手伸进西南四省（四川、云南、贵州、西康），也没那么容易，虽然贵州省已经被他拿下，但川黔康三省却是抱团取暖，联合广西省一起对抗蒋介石。

蒋介石早就想对川黔康三省下手动刀子了，特别是重中之重的四川省，只不过他忙得分身乏术、无暇出手，眼下，蒋纬国自觉自发地跳出来想帮父亲“试试水深水浅”，蒋介石当然不反对，并且很支持。

待在武汉没回南京的蒋纬国拍了封电报给杜聿明，让他带着918团从南京乘船来重庆。为了防止暴露实力，蒋纬国吩咐杜聿明“少带点坦克，新坦克一辆不带，带点旧坦克就行了”。

看着身边的蔡文娜，蒋纬国暗暗苦笑：“妈蛋的，老子还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几天后的上午，蒋纬国在武汉等来了918团的运输舰船，足有一二十艘，一半是海军舰船，一半是花钱租来的民用船运公司的船舶。船队所到之处，江两岸观者如云、喝彩迭起。

蒋纬国组建918团和128团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团的基础本来就是中央军精锐税警总团，清一色的老兵，而杜聿明、孙立人、齐学启、廖耀湘、郑洞国、丘之纪、黄百韬、张灵甫等军官又个个都是练兵好手，加上蒋纬国的“重要指导”，因此两团堪称“精锐里的精锐”，并且因为蒋纬国这尊比宋子文更有钱的财神爷，武器装备也是国军里最精良顶级的。

只见普通士兵一人配备一支步枪一把手枪，齐崭崭铮亮的德式M-35钢盔、仿德式军服、帆布式军鞋、绑腿、武装带、防毒面具、铝制饭盒、铝制水壶、干粮袋，至于火力，达到了一个班一挺轻机枪、一个排一挺重机枪、一个连一个迫击炮排的一流水平。这么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部队，自然“拉风无比”，看得百姓们鼓掌叫好，看得沿途友军部队都眼红无比。

武汉曾家湾码头边，上岸的杜聿明、孙立人、齐学启、廖耀湘等军官又兴奋又不解：“建镐，校长让我们带部队去重庆干什么？”

“服从命令就可以了。”蒋纬国笑了笑，“你们自己想，肯定能想得出来的。”

齐学启道：“重庆可是四川军阀的地盘啊，我们这样过去，他们会放行？”

“这就是校长的目的！”杜聿明似乎顿悟了，“派我们进驻重庆，打开入川通道！”

廖耀湘点点头：“不错！川省虽然名为国家领土，但在实质上却一直是刘湘等人的私人领地，中央的政令军令在川省境内始终无法畅通运行，校长这是要整顿川省了，我们这个团，就是用来进行试探的。”

孙立人意味深长地问道：“如果当地川军不让我们入川呢？”

杜聿明几人一起看向蒋纬国。

蒋纬国笑起来：“笑话！我们是中国军队，中央政府派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名正言顺地、正大光明地去哪里，地方政府凭什么阻挡？莫非想造反？如果是造反，那我们就出师有名了，直接打他们！”

杜聿明几人都会心而笑。

谈笑完，蒋纬国带着孙涛几人、杨梅以及蔡文娜、蔡文娜的女儿、蔡文娜的两个丫鬟登上杜聿明几人乘坐的一艘海军炮艇。在看到蔡文娜时，杜聿明几人都眼睛一亮，继而啧啧感叹。“建镐，难怪你赖在武汉不肯回南京，原来是身边有佳人相伴啊！”杜聿明几人打趣道。

蒋纬国打个哈哈：“哪里、哪里，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杜聿明几人都露出一种根本不相信以及“男人嘛，大家都懂得”那种心照不宣的表情，但他们同时看到蔡文娜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顿时又感到疑惑，但他们也不方便问得太清楚。

当蒋纬国把蔡文娜四人安排在炮艇里的一个单间里时，蔡文娜用微微发抖的手拉住了蒋纬国：“二…二公子…您…您真的要带这么多部队去找他？”她几乎不敢相信。

女人，自然都希望自己被男人越重视越好，虽然蒋纬国跟蔡文娜不是情侣关系，只是，蔡文娜看到蒋纬国“特地从南京调来几千人马，满船都是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士兵，还有一辆辆坦克、一门门大炮”时，她没有感动，而是陷入恐惧，因为蒋纬国的排场实在太大了，她越想越惊恐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你不要多想。”蒋纬国笑了笑，“我们到重庆是有任务和目的的，只是顺手帮你一把。”

蒋介石命令蒋纬国率领第918团入川是出于多层考虑的。想收服四川省诸军阀，武力解决是下下策，既劳烦伤神又耗时费力，最好的办法是先行试探，如果有哪只出头鸟冒出来，就杀鸡儆猴，同时敲山震虎。

中央军进入四川省对四川省诸军阀来说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但是，蒋纬国的918团在名义上是一个团，不是一个旅、一个师、一个军，蒋介石派区区一个团进入四川省的边缘地区重庆，手段还算“比较温和”，不会太刺激到四川省诸军阀，然而，918团在兵员上“严重超标”，进攻不敢言胜，防守绰绰有余，因此，918团进驻重庆不会落得肉包子打狗下场。

三天后，运载着918团五千余名官兵的船队抵达了距重庆市城区五十多公里的江北岸鱼嘴镇。918团远不止五千余官兵，此次来到重庆只是出动部分部队。

部队离船上岸时，蒋纬国接到了蒋介石的电报，蒋介石此时已经在西安了。

在这个下午，因为张学良和杨虎城“剿匪不力”，所以蒋介石从洛阳乘坐火车抵达西安，下榻在临潼华清池。由于焦躁、轻率、过分自信，蒋介石只带了一支卫队和大批的军政高层，没有带军队就去了西安。

接到蒋介石的这封电报，蒋纬国心神微妙无比，他知道，西安事变还有几天就爆发了。

“建镐！”杜聿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是就地安营扎寨过一晚上？还是直接连夜行军开赴城区？我已经给重庆市市长李宏锟将军发去电报，提前通知他，我们奉委员长命令进驻重庆。”

蒋纬国回答道：“光亭大哥，你才是团座，我只是第一营的营长，该做决定的人是你呀！”

杜聿明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暗想道：“废话！谁不知道你才是这两个团的真正主人？”

“兵贵神速。”孙立人也走过来，“区区五十多公里，又有公路又不是战时，部队也有很多汽车，一个急行军，不需要多久就到了。相信四川省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地头蛇已经知道我们要来重庆，我们不快点长驱直入、立稳脚跟，难道等着人家闭门谢客吗？到时候，我们被堵在重庆大门外进不去，完成不了委员长的任务先不说，光是我们团的脸就算是丢光了。”

“抚民兄言之有理！”杜聿明表示赞同，然后望向蒋纬国“征询意见”，“建镐你看呢？”

蒋纬国无奈地道：“行，出发吧，记得不要扰民。”

车灯如星、车声如雷，全团五千多名官兵顺着江北岸公路飞沙走石地开向重庆市城区。

李宏锟算是彻底地慌了手脚，他虽然是陆军中将，但就是一个市长，没有军权和实权。李宏锟是四川内战中“被淘汰出局”的失败者，所以当这个有名无实的重庆市市长，四川省众军阀让他当这个市长，一方面是让他混日子混口饭吃，一方面是让他做四川省的“看门人”，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情况，第一个死的是他，或者，第一个被扔出去背黑锅当替死鬼的也是他。

眼下，李宏锟不由得摇头苦笑，他真心觉得这个前阵子跑到重庆“微服私访”的蒋二公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瘟神，先是在他的地盘里“拐跑了”杨森最宠爱的九姨太，为此，杨森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并声称“早晚要给他好看”，接着，这个蒋纬国又带着几千人马明火执仗地回到重庆，此举分明就是中央军要跟川军彻底撕破脸皮的前兆。李宏锟算是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李宏锟手上有一支“重庆市保安团”，三千多人，都是新兵并且大部分成员是收容来的地痞流氓、无赖混混，装备极差，纯属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按理，李宏锟此时应该执行“四川王”刘湘的命令，阻挡蒋纬国入城，并且刘湘等川军高层也已经发来电报，声称各路援军马上就到，但李宏锟没想到，蒋纬国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披星戴月地赶来了，让他措手不及。

李宏锟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忠于刘湘，阻挡蒋纬国入城，二是“顺应大义”，投靠中央，热烈“欢迎”蒋纬国入城。李宏锟仅仅思考了一分钟就决定选择第二个，因为他根本没法阻挡蒋纬国。

“二公子，你怎么连夜来了？太突然了，我和诸位同僚都来不及组织一个欢迎仪式啊！”在重庆市郊区的入城通道边，李宏锟带着一群被他派人从被窝里叫醒过来的重庆市政府官员前来“欢迎”蒋纬国，个个脸上都堆满了光彩照人的笑容，俨然就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真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打搅李市长您和诸位了。”蒋纬国也笑容可掬，“军令如山嘛！纬国既是党国军人，自当遵从上峰命令。根据我父亲…根据蒋委员长的命令，我团从即日起，进驻重庆，负责重庆的城防事务。以后，我们要给李市长和诸位添麻烦了，还望不要介怀啊！”

“哪里！哪里！”李宏锟连连道，“分内之事、职责所在，谈何麻烦！二公子快请入城。”

“不！不！”蒋纬国坚定地摇头，“部队入城的话，岂不是打搅民众、糜烂地方？我们就驻扎在城外。部队所需的粮食、生活用品等日常开销，我们会用钱跟重庆政府或重庆百姓按照市场价购买，绝不会违纪扰民。”

“肯定的！肯定的！”李宏锟再次连连道，“二公子乃委员长之子、党国青年后起之秀，自然统军有术、练兵有方，贵部必能与山城百姓和睦相处、军民一体…”他满口的恭维词汇，因为他知道，自己“开门揖盗、引狼入室”等于表明自己已经“背叛四川、投靠中央”立场，以后想过上太平日子，肯定要跟这个蒋二公子好好地亲近亲近。

在把李宏锟等政府官员打发回城后，蒋纬国跟杜聿明、孙立人等人立刻展开调兵遣将。

摊开一张重庆市地图，孙立人显得胸有成竹地指点道；“我部虽然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但毕竟人数有限，所以，如果川军真的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反扑我部，我部必须做好战备。

首先，我部尽量不与川军在城外野地展开野战或阵地战，其次，我们时间有限，刚才，听李宏锟的意思，刘湘等人正在率部赶来重庆，因此，我部应集中兵力，不能犯分散兵力的错误，重点是把守鄂西通往重庆的咽喉要道，即塔子山、盘龙山这两个长江南北岸的制高点。

只要我部占领这两个高地，既可确保中央军主力随时能进入重庆，也能占据地利优势，不被川军驱逐出重庆，三来可扬长避短，用炮火居高临下地压制敌军，四来背靠长江，方便我们得到海军的援助，无论是占据登陆场等待后续部队从长江上岸，还是乘坐海军舰队撤离，都会游刃有余。”

“抚民所言甚是，这套作战方案确实面面俱到。”杜聿明、齐学启、廖耀湘都表示同意。

蒋纬国笑着看着孙立人，这个海归派精英此时总算得到了实战机会，自然是兴奋难耐，估计他早就提前研究过作战方案了。

“建镐，你的看法呢？”杜聿明这个上校团长再次对蒋纬国这个上尉营长“不耻下问”。

蒋纬国道：“副团座的方案非常好，既然诸位长官都同意，我当然也赞同了。”

齐学启有些疑虑：“我们真的要跟川军开战么？”

“应该不会的。”廖耀湘说道，“我们毕竟是中央军，又是奉校长命令进驻重庆，可谓出师有名，刘湘如果明火执仗地对我们下手，那跟叛国有何区别？刘湘等人虽然跟中央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军官们都表示赞同，估计不会真的开战，但也不排除有万一情况。商议好部署方案后，众人带着部队投入预定驻扎地，也是万一开战后的阵地，杜聿明和廖耀湘带着一半兵力驻扎江北岸的塔子山，孙立人和齐学启带着另一半兵力驻扎在江南岸的盘龙山。齐学启跟孙立人是清华大学同学，也曾去美国学习军事，同样是一位海归派精英，两人的私人关系非常亲密。

五千官兵齐动手，挖掘战壕、构筑工事、搭建营房，忙得热火朝天。塔子山的团部里，蒋纬国表情沉重地坐着发呆，他肯定是不需要亲自干活的，杜聿明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纬国此时想着正在千里之外的西安的蒋介石。

不能干涉即将爆发的“西安事变”，这是蒋纬国已经做好的决定，于是，他在“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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