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道不走空

“那后来怎么样了？”见李伯沉默下来，张清轻声询问。

李伯放下杯子，看着张清，说道：“那道长进了府中看过之后，告诉我说，他们夫妻俩其实已经死了，只剩两副人皮而已，之所以还能和活人一样，估计是李乔之前请的那术士所施的法，能短时间令他们魂体不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魂体会越来越不稳定，最终也会消散，与之相随的是人也会越来越木讷。后来我一直观察他们，发现果然如道长所说一般，小禾两岁以前，他们夫妻俩还会出门走走，购买一些东西，但后来他们就不出门了，每次都是我去购置，他们仅仅知道重复做着最基本的事，煮食和休息，就连人格都改变了，经常答非所问。直到小禾五岁以后，他们连动都不动了，每天就那样对坐在大堂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已经这样几年了。当时道长告诉我小禾还没有完全脱离诅咒，有一半概率还是会死，若要消除这个隐患，还需做几件事。”李伯说到这，又抿了口水。

“什么事？”张清急切地问道。

李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往里屋而去，张清楼乙不知其意，只好静静坐着等待。

片刻，李伯端着一个旧木盒走了出来，放在张清面前的桌子上后，坐了下来。

“这个是？”张清一脸不解。

李伯微微笑了笑，道：“这就是那位道长所说的方法。当时他并没说怎么处理此事，而是说几年后会有人来处理，所以就写了个纸条后塞进锦囊中，让我好好保管，不能打开，等几年后那个人来了之后，就将锦囊交给那个人。现在看来，小先生也许就是道长所说的那个人，所以我把锦囊交给你，你打开看吧。”李伯说着，示意张清打开木盒。

张清虽然疑惑，但还是决定打开木盒。木盒很旧，张清轻轻一拿盒盖就开了，露出了一个粗布制成的锦囊。

张清拿出锦囊，解开了绳子，从里面拿出一小卷羊皮纸来，还系着一根红线。张清只好先解开红线，楼乙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想看看写的什么。不过当张清打开羊皮纸，看清纸上的字时，两人皆愣住了。

“这好像是先生的笔记？”楼乙小声说道，他虽然与陈峯相处不算很久，但是见过陈峯的字，从小读书写字的他对于字迹的辨认十分准确，所以乍一看他就觉得这字迹很熟悉。

张清也点点头，但没说什么，他继续把纸卷铺开，见纸卷上这样写着：“择吉日，于李府立蛇灵位，命李家世代供奉，且散尽家财，广结善缘，另将门前灯笼取之，方能化解。”

看完，张清掐指一算，正好明天便是吉日，不由得惊异，陈峯连这步都算到了。

“老头，这难道是你给我准备的历练么？”张清心里想着，收起纸条，对李伯说道：“大伯，方法我已经知道了，明天就可以开始了，今晚就先休息吧。”

之后张清一个人去了李府，楼乙则住在李伯这里。

此时外面早已一片漆黑，伴随着一阵阵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动声，远处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乌鸦的叫声。张清站在大门前，抬头看着屋檐下随着夜风摇晃的大红灯笼，抬脚走进了李府。整个李府一盏灯都没点，白天就很昏暗的宅里，现在更加是一片漆黑，张清也不得已开了鬼眼，走到大堂上，看到了李禾的爹娘，此时那两人依旧面对面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嘴巴还在动，与白天一般。

张清想起李伯所说的话，便伸手碰了碰李妍，结果这不碰还好，一碰那李妍整个人就如皮袋泄气一般，瞬间萎缩下去，竟连着衣袍落在地上成了一团，就连张清也大吃一惊，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伸手拨了拨，发现确实只剩下了一幅皮囊。张清离开大堂，随意找了一个房间后就休息了，明日再处理。

翌日，张清早早起来，在李府内四处逛了一圈，在一间房里找到了那缸药酒，费了些劲将之搬到小院中。这时，楼乙和李伯也刚好进来，但没见着李禾，估计李伯是不想让他参与此事吧。

楼乙上前看了看这个大酒缸，问道：“这就是泡了灵蛇的那缸药酒吗？”

张清淡淡点了点头，叫李伯来到大堂，指着李妍熙的皮囊说道：“大伯，还请节哀，昨晚我碰了一下就这样了，真的只是一幅皮囊而已，待做完这些，将他们好好安葬吧。”

李伯点点头，没说什么，自从他知道他儿子和儿媳死了之后，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不必沉溺在过去的悲痛之中，努力活着把孙子养大便好。

楼乙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皮囊，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肉骨相传之法，用了此法，在孩子出生时，父母就会死亡，因为肉骨相传，便是父母身上的骨肉，皆化作胎儿，所以父母最后只剩一幅人皮，而孩子身上的骨肉皆为父母骨肉所化。此法虽残忍，但可以脱离各种诅咒。估计当年那个方士是想借此让小禾脱离灵蛇的诅咒吧。”

而楼乙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之前看的《中元野纪》，上面有记载，只是书上没有记载如何施法。

听楼乙讲完，张清也不由得对楼乙高看了几分，他平时不喜看书，哪会知道这些，只有听到碰到过的才知道，本来他还疑惑李府上下全都是得黑蛇病而死，为何唯独李禾爹娘却只剩下人皮，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但张清表面上还是故作高冷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随后，张清拍了拍还坐着在另一边的李禾他爹，李禾他爹瞬间就焉了下去，也成了一坨。

“你马上去买三口棺材来，另外还要三个灵牌，两个是李禾他爹娘的，另一个则刻上‘灵蛇之位’，不可做错。”张清郑重地对着李伯说道，李伯忙连连应是，跑去买棺材和灵牌了。

“那边有个梯子，你拿去将门前的灯笼都摘下来。”张清指着一处角落，对楼乙吩咐道。楼乙应了声好，就跑去拿梯子了。

张清则到屋内去搬桌子出来，准备做法台。早上张清转了一圈，发现屋里香烛都有，也一同拿了出来，没一会法台便摆好了，楼乙刚把灯笼摘完又被张清吩咐去买供品了。

过了好一会，李伯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大汉，这大汉也是厉害，一人扛着三个棺材跟在李伯后面。来到小院内，张清接过李伯手中的灵牌，大汉也将三个棺材给小心地放了下来，之后接过钱大汉便回去了。张清把灵牌放在一边，选了口棺材打开后，将那一窝蛇给捞了出来，擦干净后，整齐地放进棺材中，最后再将棺材给盖上。随后又将李禾爹娘分别放入另外两口棺材，做完这些，张清对李伯说道：“你去找人来把这三口棺材抬到李家祖地去埋吧。”

李伯听完觉得不妥，问道：“小先生，这是不是草率了些？”

然张清只是淡淡说道：“魂都散了，那些个七七八八的法事已经没必要做了。”

随后张清把灵位拿到祠堂放好，将灵蛇位与李府老祖宗的灵位并排而放，摆了些贡品，为其上香后便离开了祠堂。

张清找到李伯，交代道：“以后你们李家需世代供奉蛇灵，每日为其灵位上香，而且这些事须由李禾来做，直至他的儿子，孙子，直至蛇灵不再怨恨为止。另外，还需散尽家财帮助他人，直到灵位显灵，方为圆满。”

李伯听张清说完，连连应是：“多谢小先生搭救之恩！老头子我这里有些银两，留给小先生在路上做盘缠。”

李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张清，张清微微颔首，接过布袋，朝李伯行了一礼，便招呼着楼乙离开了。倒不是张清贪财，而是古时就有规矩，叫“道不走空”，做了事就得拿钱，多少不论。那是因为，若不拿钱的话，则会产生因果牵连，拿了钱因果便是圆满，以后再无关系，修道之人不宜牵连太多因果，否则容易干扰道心。更何况修道之人也是人，也需要衣食住行，没钱也会寸步难行，总不能去偷去抢去乞讨，自己赚钱比啥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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