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来人往,墙边一处角落里,摆着一个小木桌,桌上铺着黄布,上面摆放着一摞纸和一方笔墨。而桌子边后,一个身着灰色旧袍的老人,坐在路沿石上,靠在墙上酣睡,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咕噜声。
另一旁,立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面容颇为俊俏,约莫二十多岁。此时少年正抱着一支竹竿,竹竿上挂着一块倒三角的黄布,黄布上面写着一个“解”。
少年名为张清,幼时因家中变故而流落在外,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后来,在一处河边被老人遇到,遂收留了他,从此跟随老人,学习本事与做人。如今张清跟在老人身边,已八年有余。
张清看了看天色,对着酣睡的老人说道:“疯老头,别睡了,都快酉时了,要收摊回去了!”
听到张清说话声,老人微微睁开那双布满皱纹的双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不急不急,今天要等的客人还没到,再等会,饿不死你的。”说完,又闭上老眼。张清半信半疑地盯着老人看,没再说话。
张清想起今早来集市时,老人确实说过是要来接待一位客人,只是一整天都快过去了,老人口中的那位客人却连影子都没见到,张清心里不免犯起嘀咕。
不久之后,天色便渐渐暗淡下来,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张清挠了挠头,正想发点牢骚,忽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缓缓而来的黑影,扭头望去,只见有一黑影在缓缓向他们而来。因为天色微暗,也分不清男女。
“难道是那个客人?”张清疑惑地嘀咕着,打起精神来,等着那人缓缓走近。
待来人走近后,张清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少年五官长得很清秀,面貌颇为儒雅,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这少年缓缓行至桌前,失神地看了看张清,开口问:“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不可活?”
原本张清是想开口询问,不料这少年却先开口问他,小怔一下,不过少年的话张清是听进去了,虽然不太明白少年问这是何意,但还是故作高深回答道:“菜无心可活,人若无心当然不……”
张清话没说完,突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嗷”地怪叫一声,捂着脑袋溜到一边去了。是老人在后面给他来了一记脑瓜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的小脑瓜不知被虐待了多少次。
在张清幽怨的目光中,老人走上前来,隔着木桌与那少年面对面站着。
少年眼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见老人上前,幽幽地看向老人,问:“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不可活?”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未必不可活,今日老夫斗胆封你为无心之人,令你无心不死,望你日后多行善事,如有违逆则引天雷击杀!”老人说完,伸出食指在少年面前比划几下后,点在少年眉心上。
随后老人收回手,静静看着少年,张清也捂着脑瓜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下一刻,神奇的事发生了,只见少年原本耷拉的眼皮,顿时睁大开来,渐渐恢复了神采,若说刚才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现在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少年回了神,看清老人的模样后,顿时激动万分,深深地躬下身,向老人拱了拱手,道:“老先生,原来是您,晚辈在此谢过先生救命之恩,还请先生受晚辈一拜!”少年说着,就要跪下,不过老人却是一把将少年扶住,并说道:“好男儿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不必跪我。”
然而少年听完,却是说道:“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当为再生父母,该拜。”少年想要再次下跪,但被老人扶着,硬是无法下跪。
这时老人呵呵笑了笑,道:“不如这样,你年纪比张清略小,那你便认张清为兄,以后以性命相护,便算报答于我,如何?”说完把一旁发呆的张清拉至跟前,张清一脸木然,不知是什么情况。
少年看了看,上前一步,对着张清拱了拱手,说:“今日之后,张清便是我楼乙的兄长,以后,楼乙必以性命护兄长周全!”
此时张清还一脸懵神,心想自己怎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顿时开始浮想联翩……老人没有理会正在浮想联翩的张清,而是对着楼乙说道:“现在你虽然活了,但你还不是人,你顶上三花已经灭了,如今你只是一具能说话走路的尸体,你且先跟在张清身边,待日后寻到方法之后,再解决此事。”
老人说完看向张清,骂道:“小兔崽子,差点被你坏了好事,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了。”老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清自知理亏,没敢反驳,从桌子下拉出一个箱笼,开始收拾台面上的东西。
楼乙也凑了过来:“兄长,我来做吧。”说着也不管张清答不答应,便动起手来帮张清收拾。
“以后你叫我老哥吧,别叫我兄长了,斯斯文文的,我瘆得慌。”张清说道,收回手让楼乙自己收拾。
“好的,兄长!”楼乙扭过头来,微微一笑回答道。
“不是让你别叫兄长了,叫我老哥,叫我老哥,叫我老哥懂不懂!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张清有些愠怒,他从小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只信仰力量,就算跟着老人几年,性格也没变化多少,自然受不了斯斯文文。
“兄长勿动气,只是一时间没改过来,还望兄长谅解。”楼乙听出张清有些生气了,急忙说道。
“那你慢慢改吧,收拾好后,把桌子还给后边这人家。”张清吩咐道,头也不回离开了。
楼乙现在在原地,不禁泛起嘀咕:“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兄长好像有点讨厌我?”
很快,楼乙将东西收拾好后,把桌子还给了人家,将沉甸甸的箱笼背起来,往张清走的方向跑去,一会后,终于追上了张清,只是早已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张清见楼乙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屑道:“才这点路你就喘成这样子,你还是个男人吗?”
听出张清是嫌自己没用,楼乙忙解释道:“兄长,不是这样的,我从小在书塾长大,所以身体不怎么……”
“那我说得还不对了?”一听张清这么说,楼乙急忙止口,心知再说下去的话,关系只会越来越差,只好小声回应:“兄长教训的是。”
听言,张清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楼乙也背着箱笼,努力跟着张清的步伐,就这样,一路无话。
走了几里地,两人逐渐拉开了距离,楼乙早已体力不支,只是在拼命跟着。这时张清也注意到了,心想毕竟是便宜弟弟,就帮他一把。
楼乙见张清走了回来,顿时有些心急,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加快了脚步,他以为张清过来,是准备责怪他无用。
张清走至楼乙跟前,些许不悦,嘲讽道:“你真没用,小孩子力气都比你大,行了,休息会吧!”闻言,楼乙暗自舒了口气,好在张清没有大发雷霆。于是感激地道:“多谢兄长!”说完坐在地上休息一会。
一刻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张清站了起来,拎起箱笼背到背上,楼乙见状忙起身阻拦:“兄长,我来背吧。”
“让你背的话天亮都走不到家。”张清冷冷地道,没再理会楼乙,便抬脚走了。楼乙看了看自己,自知张清说的没错,只好乖乖跟在张清后面。
即使没背东西,走了几里地,楼乙还是累得不成样子,不过勉强还能跟上。看着前方的张清,楼乙暗暗感叹道:“兄长真是太厉害了,背着这么重的箱子还能走得这么快,他责怪我也是应该的……”
张清和老人住在一个小道观里,名曰三华观,老人名叫陈峯,道号玄峯,人称玄峯真人,是道观的主持。小道观建在一座山丘的山腰处,距离镇上约有十里地。此时两人已行至山脚,张清停了下来,看了看快要累趴的楼乙,说:“休息一下吧,准备上山,怕等下累死你。”
“好的兄长,多谢兄长!”楼乙乖乖的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后不再说话。张清放下箱笼,从里面掏出一个灯笼来点上。
从镇上到这里都是田野,靠着月光便能行路,而山上树木繁茂,月光根本透不进。张清点起一盏灯笼后,递给了一旁的楼乙。早年生活在山中的他,这点黑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是怕楼乙看不见路摔着了,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便宜弟弟,但毕竟人家都叫自己为兄长了,不照顾一些也说不过去。
一刻钟之后,张清提着灯笼走到楼乙面前,将灯笼的木柄往楼乙一递:“拿着,看着点路!”
楼乙感激地接过灯笼,说道:“多谢兄长!”不过张清一听到楼乙叫自己兄长,就忍不住来气,直接转身背起箱笼走了。
“看来兄长非绝情之人,还是关心我的。”后面的楼乙高兴极了。
这通往道观的山路只有两里地,但奈何一直是往上走,才走至一半,楼乙双腿就已经累得发抖。楼乙感觉从镇上走到山脚,这么远的距离都没这么累,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他不想被张清瞧不起。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才走到小道观的门前。而楼乙突然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灯笼也掉落在地,燃烧起来,此时楼乙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想呕吐。
张清看了看楼乙,知道他只是暂时虚脱了,坐一会就好,便道:“等下进来记得把门关好。”说完径直走进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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