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降

“大家伙都快来看啊，船上的宪兵们欺负人啦～”

军队中自古流传着这样的传统美德：海军向来觉得陆军都是蠢货和只会蛮干的莽夫，而陆军也歧视海军是一帮猥琐流信徒——只会躲在船上大炮却不敢真刀真枪迎敌的怂包！

严格来说，海军驻舰宪兵只负责纠察海军船员和驻舰海军陆战队的相关军纪，而陆军士兵军纪则仍是陆军宪兵负责。三山队新人们因为上头定下的身份补领了只有陆军标识，没有编号的陆军炮灰盔甲，所以李树华这一嗓子顿时就炸了锅。

陆军炮灰们一传十十传百，当即有着不少围观的陆军军官上前理论，更多的军官和士兵跑着找来了平常厌烦无比的陆军宪兵们。

头一次受到基层陆军炮灰们如此爱戴的陆军宪兵，就这么被架到三山队一伙人面前。

陆军宪兵们一路上不停地被炮灰们灌输着，无良海军宪兵欺负几个即将奔赴战场的英勇亚裔陆军士兵的故事，陆军宪兵们先入为主，看也不看三山队的众人就开始和海军宪兵们交涉起来。 只不过，双方还没说上两句好话，陆军的军官和宪兵们就率先挑起了口水仗。

“你这一嗓子神了哎。”阮封看着两派人马互相喷着口水，背着的双手重新垂下。

“其实，我是个街道上摆地摊的小贩，经常要和城管部队讲道理......所以，习惯了。”李树华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哦......我们懂的。”三山队众人顿时无语。

女性新人很快被陆军军官保下，而海军宪兵却死活不放三山队的男人们，尤其是阮封。

“虽然我无法证实士兵阮的其他罪名，但你也拿不出他无罪的证据！”

两拨人马从最初的争辩，变成了现在的撒泼抬杠。事已至此，这早就不是怀疑违犯军纪的事了，而是上升到了海军和陆军的面子问题。

僵持了许久，最后海军宪兵提出了折中方案：“士兵阮违抗海军长官是证据确凿的，根据战时军法，海军军官有权发配违纪的舰上士兵加入陆战惩戒队，正好船上还有多余的投放舱，他们将要和ODST（Orbital Drop Shock Troopers，轨道空降突击队）一起行动。”

争论戛然而止，陆军丘八们一齐转头看向阮封。

谁知揉着痛处的阮封立刻道：“报告长官，我愿意跟随ODST奔赴战场。”

杨惊鸣见状，也跟着附和道：“我们同意，长官，但请代为照顾我们小队其他队员。”

骚乱很快平息，陆军丘八们好像得到了荣誉勋章一样离开，雄赳赳气昂昂的列队前进，一队又一队士兵登上运输机“鹈鹕号”。

三山队的男性新人们也莫名觉得心情激荡得难以平复，只觉得让海军宪兵吃瘪很是兴奋，归根结底还是雄性好胜的虚荣心在作祟。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并不知道ODST代表什么。

“拿着这个，地上见。”被押往投送舱前，阮封扔给了杨琪一个小笔记本。

“这是什么？”

“闲时写的一点经验总结，希望对你有帮助。”

看着被押解带走的一干人等，杨琪打开小本子，扉页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轮回生存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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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们！都听到命令了！”一名红色臂甲的地狱伞兵部队军官，站在整齐的士兵队列前训话。所有士兵统一黑甲黑盔，只有臂甲分为红色和白色。

“我们双脚着地！长官！”所有士兵一齐持枪立正。

“好小子！你们不怕死亡！”

“我们就是死亡！”

三山队的男人们刚被带到HEV（Human Entry Vehicle，人员投送载具）投送区这里，立刻就长了见识。即便对军事一点也不懂的人站在这里，也能明白这些黑甲士兵是真正的精锐部队，能远远的拉开刚才那些良莠不齐的陆战队炮灰好几个档次。

“我们将率先降临地狱！”红臂甲军官再次大吼。

“Sir!Yes sir!”

“进入载具！Move！”说完军官带头进入了HEV舱内。

整支部队井然有序进入投送仓，静静的等待空投命令。

换装完毕的三山队男人们，被俗称地狱空降兵的轨道空降突击队士兵刺激得精神振奋，几乎不用宪兵们押送径自找了空仓进入。

有几名良心不忍的宪兵，柔声教授着这几个笨手笨脚的亚裔新兵安全操作HEV的方法。一名棕肤宪兵甚至直接一只脚踏进HEV舱门，帮李树华扣好安全带，讲解减速缓冲装置的使用方法。

当然，阮封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亲自押送阮封前来的宪兵军官，一脚把阮封踢进HEV舱，然后迅速从外面封死了舱门。

“舱壁上有说明自己看！”哼完了这句话的海军宪兵军官，露出了舒坦极了的表情。

两人隔着可视舱门，友好的互相展示着自己双手最长的手指，然后看着对方露出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心有灵犀的二人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同一句话：不必为这个剑人担心什么，反正他没几个小时可活了......

“低轨道！准备！”

没过多久，HEV内的显示屏上传来了指挥官下令的画面。

紧接着，HEV内的士兵们可以明显听到吊装HEV机械运作声，HEV被翻转立起，接着被机械装置固定在投送口。

当战舰舰腹装甲板打开，HEV里的人通过透明舱门直视宏伟的星球，看到巨大的太空空间站、轨道建筑都如苍蝇似的漂浮着。三山队的男人们这才明白“跟随ODST行动”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装进小型载具，然后像下饺子一样从太空扔出去。

这种疯狂的事说起来简单，但是当人真的被塞进一平米不到的HEV舱里，吊在太空战舰舰腹下，望着无比巨大的星球时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的渺小。

“啊啊啊啊啊！”健壮的蒋成坤腿都软了，嘴里除了啊之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小贩李树华一声不吭，竟是晕了过去。

“...this ！ is！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this! is! do or die！”

阮封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拿出了音乐播放器连接上小音箱，用强力胶带粘在舱顶不断播放着激昂的说唱乐，双手随着节奏挥舞着也不握住舱内操纵杆，闭着眼睛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干嚎，竟自顾自的嗨了起来。

杨惊鸣还在透过舱门呆看着致远星，陆地上的积木块一般的山脉和指甲盖大小的内陆湖。刚回过神来，正好又瞟见阮封在HEV舱内自嗨，愣了几秒钟终于崩溃大叫道：“阮封疯了啊啊啊！”

“低轨道A区，投送！”

约有三分之一的HEV舱顶亮起红灯，数秒后被投送而下。

“B区，投送！”

杨惊鸣惊恐地发现自己舱顶红灯亮起，紧接着就是电子音读秒声。

“滴～滴～滴～嘟！”

“阮封你个王八～蛋～蛋～蛋～蛋～蛋～蛋．．．”极速下落的HEV舱壁与大气层摩擦，发生剧烈抖动。重力、舱顶矢量喷射推动力和大气的摩擦力不断作用到HEV舱体上，舱内压力和舱体的不停震颤又不断把力作用到舱内人员身上。杨惊鸣只觉得身体说不出来的难受，没几秒钟就再也喊不出来了。

杨惊鸣只感觉自己的胸腔被大力挤压，根本喘不过气，耳朵里像是被灌进去了一瓶水一样难受，如同抽风一般，双眼眼球不受控制的向上翻着。

杨惊鸣只能被迫的看着，星球轨道上的战舰和空间站什么的迅速变得跟眼屎一样小，然后消失不见。和自己同一批次被投送的HEV或高或低一齐飞速降落。这些由钛合金、超导合金、陶瓷制成的的水滴状舱体已经被大气摩擦产生的热烧得红亮，好似一只只天上掉下来的炸丸子。

紧接着，舱体外壳数千度的高温似乎透过了隔热层，蔓延进了小小的舱内空间。杨惊鸣就像一条快干死的鱼，使劲张大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想撑开自己的肺，以吸入哪怕一丁点的炽热的舱内空气。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几秒，又像是几百年，休克过去了的杨惊鸣回光返照一般的抽搐了两下，接着像是瘾君子看到了烟泡一般地贪婪的呼吸着舱内焦糊的空气。

舱壁上视频通讯屏幕、舱体参数屏幕和上方的指示灯不断闪着红光。耳朵依然在鸣响，发黑的两眼却逐渐视物，杨惊鸣用力的晃着脑袋把眼里死灰色的小星星赶走。脑袋空空的盯着屏幕上的waring大字，发着呆的杨惊鸣这才怪叫一声回过神来，玩命的拉扯减速装置杠。 好在减速伞正常打开，HEV舱体明显顿了一下，但杨惊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窗外的陆地依然在飞速放大。

杨惊鸣哆嗦着嘴唇抬起头，发现其他的HEV都在自己的头顶上方。

完了，什么都完了。

什么让球球造个大美女，什么兑换个大力神能力后回到公司，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孙子们一个个脑袋打进屁股里......完了！全都完了，这回死定了！什么理想抱负都去他姥姥的吧，又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更重要呢？

在这一瞬间杨惊鸣好像明白了什么叫活着，明白了生命有多么的宝贵。

看着窗外一棵小草变为参天巨树，杨惊鸣全身发抖。

“噗～”就在飞速降落的HEV要撞击地面的瞬间，HEV舱底对着地面喷出了大量气体，紧接着经过最后减速的舱体一头扎进了山林边的土坡上。

杨惊鸣只觉自己在一秒钟的时间内表演了两次胸口碎大石：第一次在喷气减速时，第二次在HEV砸进地面、他自己喷出胃液减速的时候。

杨惊鸣任由安全带吊着他的身体，即便这勒得他十分难受，因为他知道，如果解开安全带他会立刻瘫软在地。现在杨惊鸣只感觉到全身无处不痛，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压力挤爆。

杨惊鸣无力抬头，只是大口喘息着。直到周边尘土飞扬，大批饺子降落在周围的土坡和林带中，杨惊鸣这才虚弱的探手按住操纵杆上的按钮。

看着舱门被弹出老远，杨惊鸣深吸一口气哆嗦着解开安全带。果不其然，失去安全带的支撑杨惊鸣立刻从HEV舱内摔出，趴在地上大吐特吐。

一些地狱伞兵部队的士兵，降落完成后一点事儿没有的弹开舱盖大步走出，立刻端起武器开始搜索警戒，等待军官下一步命令，仿佛从星球轨道降落就像张嘴吃饭一样简单。

看着这些强壮到变态的壮汉们，再看弱鸡一样的自己，杨惊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刚感觉好一点的他又开始反胃起来。

毕竟，除了接受过基因改造实验的斯巴达战士们，地狱空降兵部队可是这个世界UNSC陆战队中最精锐的精锐部队，是正常人类经过训练后所能达到的人类极限的最顶尖士兵。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地狱空降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强壮志愿兵。这些体型跟狗熊一样健硕的地狱伞兵们受到过极端严格的训练，乘坐投送舱从宇宙直接降落到地面这种常人觉得十分疯狂的事，对地狱伞兵们来说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游乐园娱乐项目。

而投送舱与大气层摩擦产生常人无法忍受的高温高压、撞击地面时产生的巨大冲击，普通人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地狱伞兵的强壮身体却完全可以承受。

对杨惊鸣来说空降的几十秒过程宛如在地狱呆了一百年。但看着许多伞兵落地出舱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地狱伞兵的名号，当之无愧。

“Hey!hey!hell is what you make!make!

Rise against your fate!fate!

Nothing's gonna keep you down...”

在杨惊鸣不远处的一个HEV，一打开舱门就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捂着脑袋的阮封踉跄着出来弯腰喘了口气，接着回身对着舱底就是几大脚板：“让你砸哥，让你砸哥......”激昂的音乐戛然而止。

显然，阮封没有考虑到戴头盔的重要性，更高估了胶带的粘性。

“哟，小杨，来得早啊......”阮封走着迷踪步，慢吞吞的接近杨惊鸣。然后，搂着杨惊鸣的肩膀一起吐了起来。

好一会儿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这才发现李树华比他们更早到达。

美中不足的是，可怜的小摊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腕表上记录着三山队积负一分。

“愿天堂里没有城管部队！”阮封十分神棍地对着李树华还在滴血的破烂舱门，有模有样画了个十字。杨惊鸣急跑几步，满脑子都是舱内碎肉的画面继续吐了起来。

不断收拢散落的士兵，军官对照着头盔内显示的卫星图下达命令：“偏离两公里，所有人立即向目标区域进发，为鹈鹕号清理出大规模着陆区！”

部队立即出发，没有一点拖沓。

一名手持MA5B突击步枪的白色臂甲士兵跑过来喊道：“惩戒队的小娘们儿，长官命令你们支援B区，立刻跟上。”

杨惊鸣和阮封对视一眼，心里暗叫码卖批，却也只能应是。

互相搀扶着的两人开始艰难的跟在地狱伞兵屁股后面吃灰。不，连灰都吃不上。两个刚跳完太空蹦极的软脚鸡，即便强行军前进依然是软脚鸡。

“封哥...这些孙子太变态了......身体。”杨惊鸣早把能扔的所有装备都扔掉了，但喘气声简直就是街角炸米花老头手拉风箱的声音，大脑供氧不足还让他说话颠三倒四的。

阮封也是半斤八两，如刚耕了两百亩地的老牛一般喘着粗气。

“再变态又怎么样，再精锐不还是炮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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