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家路窄

竹月馆是此处偏区内罕见的清贵古楼，三层底打的水梨木，整墙的青纱窗，楼板被从中打穿，环状的白玉梯从底层接连至最令人神往的雅座楼阁，顶楼贵人们的坐席被写意的书画纸门所遮挡，从大堂往上瞧，千百年的风流随着画中仕女的舞袖而散落，让人无端想起天地初开的模样，自由而神圣。

翠色流淌的大堂中央设有一高台，以往多半会请出籍艺伎奏曲献艺，甚至当场作词填曲以供宾客尽兴，可如今薄纱后却多了一个幼小的影子，白银做的小铃铛叮叮当当的从层层薄纱中滚落。

慢慢地……慢慢地……再也不动了。

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满足地从薄纱后钻出，一脚踩碎了白银铃铛，就像他粗暴地占有了它的主人一样。

如此放肆的举动满堂宾客却无一人制止无一人出声，而在花街素有‘十善老人’美名的竹月馆馆主则陪在一旁，一声不吭。安扶生忽地止步不前，他认出了那股讨人厌的气息，和接走莫以然那群修士一模一样，只不过比那时要弱地多。

唐堂怔怔望着那薄纱后小小的人儿，她蜷缩地那么小，十二岁的体量缩啊缩，缩成了一团没有人庇护的羊羔，柔弱地躺在姐姐们抚琴台上，在她生辰的这一天，任人宰割。

这是……怎么回事？

游鱼归水般的欢喜旖旎瞬间消失，他忽然觉得头有点发晕，拉着青衣小厮问道，“我没记错吧，小丁当……小丁当是跟在怀玉姐姐屁股后面的小学徒对不对？”

“没错没错。”青衣小厮止不住地点头。

“是没上牌的白身，正正经经的清倌人？”

“是呀是呀，少爷您记性真好。”

“所以台上那人不是小丁当对吧？”唐堂抱着侥幸道，“竹月馆最讲究规矩，清倌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这一次青衣小厮没有答话，只是一如既往地堆着假笑，笑啊笑的，让人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唐堂！”柔蜜如糖的声音带着惊喜，一声声在大堂中爆开。妖娆多姿的宫装丽人们面带喜色冲着唐堂呼喊，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怀玉姐姐墨玉姐姐碧玉姐姐们。

唐堂恍惚中抬头，还未来得及回应，姐姐们欣喜若狂地指着他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只自称九一神宗弟子的猫！”

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也瞧见了安扶生和唐堂，不过安扶生全无灵气直接被他无视，他把视线聚集到唐堂身上，阴恻恻地笑着，“真是冤家路窄。”

望着那张生人厌恶的脸，唐堂如梦初醒，怒目睚眦：“马武！我要你死！”

一切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突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竹月馆里会出现马武这个混账，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们要像告发一样对待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循规蹈矩的馆主会默许惨剧发生，最不明白的，是小丁当，那个手腕上戴着银色铃铛的小丁当，温柔娴淑的小丁当，会叫唐堂哥哥的小丁当，为什么……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他唯一明白的，是他要马武死！管他什么马家子孙城主小公子，都得死！死！死！

“我也是啊，唐堂，去死吧！” 马武放肆大笑。

激荡的灵气波动骤然翻滚，大堂内忽然传出了虎啸般的吼声，惊呼声、啜泣声、碗碟碰撞声一切声音都被这吼声强行震断，唯有呼啸的风声压制不住，青芒闪动，一杆灌有灵力的长枪倏忽间出现在唐堂视野之内，有若饿虎扑食，猛地扑向唐堂。

马武心情愉悦，甚至能想象到长枪撕穿唐堂身体那凄惨的模样，皮肉翻滚血流如注。贯穿他！贯穿他！贯穿一切老幼残弱，从天上贯穿到地下，从女孩贯穿到女人，他爱极了这样，就像他爱极了床笫间的幼女，软弱可欺，任凭他欺侮只能哭喊着求饶，以后她们学会了修行御剑学会了掐诀施法那又怎样呢，现在掐她们嫩如笋尖的胸部是他，现在骑在她们身上奔腾的也是他。

奸污有灵根的幼女，是他有计可数的凡人生涯中，唯一能让他兴奋的事。可那混蛋馆主居然敢拒绝卖他看上的女孩，唐堂居然还敢在他强行夺取时，直接打晕喂他春药后塞到兔儿爷窑里，他屁股到现在还疼！

混蛋混蛋混蛋！他唐堂是九一神宗弟子也好不是也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暴动的灵气在大堂中肆虐，马武自说自话自癫自狂，嚣张地无以复加，堂厅中的三四十位修士也不阻止，死人般木木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馆内小厮和宫装丽人们虽有粗浅修为，然花瓶终究是花瓶，奴才终究是奴才，跪得久了便再也站不起了。

长枪带着凛然的杀意碎裂了女人们的呜咽。青砖崩解，老树折腰，无形的潮水以最狂暴的姿态洗刷大堂，唐堂没有料到一个月前还是凡人，对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马武竟然能动用灵力！猝不及防下，居然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长枪向他刺来。

“死吧！”

像是有神垂下了眼帘，在一阵狂笑声中，风声戛然而止，扬起的风尘戛然而止，去势如虹跋扈如虎的长枪也戛然而止，就在安扶生握住枪头的一瞬间，仿佛连时光的流逝也被阻止，唯有翻飞的碎石末和仓皇逃窜的人群证明这一切并不是神的旨意，世界还在运转，一切归于正常。

可正常的凡人孩子，能挡住堪比筑基的全力一击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安扶生身上，落在了刚刚还狂嚣不已，现在却如贵妇膝上宠物猫般乖顺的长枪上。

“原来……原来你这么强么？”刚刚从鬼门关溜达回的唐堂目瞪口呆。

“强？”安扶生反倒露出奇怪的表情，倒转枪头，指着马武道，“明明是他很弱，强的人……”

他猛地提力，长枪比之前更快更猛的冲向了某人。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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