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风行

“好汉饶命！……。”眼镜男看了一眼躺在泥泞的树下，一动不动，死活不知的胖子，浑身打了个冷战，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讲了出来：对胖子和那根棒球棒的可怕，眼睛太清楚了，但显然，眼前的学生崽，更可怕。

他倒想不讲，但关峰根本不用动手杀他，只要拖上一拖，眼镜男就很可能失血过多而死。而且，冤有头，债有主，他和关峰无冤无仇，只是一笔生意，眼镜男，没有替背后之人抗雷的觉悟和牺牲精神。

“你是说只有一封邮件？你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这话，你自己信吗？”关峰稍稍放开气势，逼视着眼镜男。

“好汉可以查看我的邮箱，邮件还没删。”眼镜男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如寒冬腊月赤身掉进冰窖之中，好像全身血液都要冻僵一般，哪敢怠慢，左手飞快的拿出手机放在地上，又立刻抓住右手小臂。

关峰拿起手机，按照眼镜男报出的密码登录邮箱，果然有一封刚收到不久的邮件：湘水遥，富康车司机，双腿，越快越好。而眼镜男的银行账户，几乎和邮件同一时刻，收到了10万块钱汇款。

而根据眼镜男所言，他们这个生意，本来是有三个人，一开始以及以后发展业务，都是由老大一个人在弄，他和胖子是跑腿的，只负责干活，而老大，很不幸，眼镜男猜测，大约半年多前，被人砍死扔进湘江，尸体，至今没有找到。

老大死后，眼镜男在老大的电脑中找到了邮箱、密码和银行账户、密码，算是继承了这个生意，老客户真实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至于新客户嘛，两个人还没有最终决定要不要发展新客户：他们都没有相应的资源。

实际上，这个生意，一开始就是老大一个人在做，眼镜男和胖子，都是老大五六年前收的小弟，以替代进牢房的几个“师兄”，而老大干这个，估计在二十年以上。

“秘密杀手？呵呵，有意思啊。”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一时之间，关峰找不到眼镜男话中明显的互相矛盾之处。

杀手，或者说刺客，在鸿蒙仙界并不罕见，据说他们的生意还很不错，关峰自己的位面，也养着这么一群人，偶尔干点黑活。但和平年代，在法律如此繁密、琐细的鄂斯界，自己也能碰上，让关峰很是，哭笑不得。

“好汉饶命。我们从来不敢伤人性命，平时就是替人讨债，吓唬吓唬人，挣几个辛苦钱，……。”眼镜男极力辩解自己不是杀手，就是，要账的，可惜，以前的邮件，一旦业务完成，都会立刻删掉，他没有证据。

“希望你没说假话吧。”关峰又问了眼镜男几句，见他再也讲不出新东西，伸脚将他踢晕过去，又在他右小臂上点了两下，暂时替眼镜男止血，随手拍醒了高大的胖子。

胖子显然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知道的比眼镜男还少，不过大致情形，是一样的。

“讨债的？不会是谁暗恋小雨点，今晚看我不顺眼吧。还真是雷厉风行。麻烦。便宜这小子了。看来要注意物色几个管用的人手，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吧。”关峰嘬嘬牙花子，重重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这件事来的莫名其妙，显得突兀至极，于情于理，关峰肯定要弄清楚其中的因果，可惜，他一个人，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办这件事，只通过正常的手段，他也办不到。

胖子和眼镜男，显然和湘水遥有关，但今晚在湘水遥会所，他稍微有点纠葛的，也就金戈群了，出手把金戈群杀了倒是简单，但万一杀错了，这番因果，可就很难了结。

人命关天，即使在鸿蒙仙界，人族修士毫无理由的胡乱取人性命，也是大忌。事实上，同族相残，在任何智慧、文明的族群，都是很犯忌讳的。

星城放高利贷发家的，肯定不会只有金戈群一个，当然，其他人没理由对他下手，但金戈群也没理由啊，难道就为了自己和张小倩大学时的一段恋情，金戈群就要花二十万请人打断自己的双腿---这不科学。

当然，关峰更愿意相信此事起因在贺雨娴，不过，他不想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让贺雨娴担惊受怕。

贺雨娴，不容易啊。

……

“……，嗯。大概就是这样，邱局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从接通电话到赶至现场，邱杰敏只用了一小时二十分钟，考虑到他是把车停在山下，用两条腿爬到山顶，雨湿路滑，对邱杰敏这个态度，关峰还是比较满意。

“这个，有快和慢两种搞法，看峰哥怎么想了。”听完关峰的话，邱杰敏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和几个朋友在夜总会嗨皮，正玩得高兴。说实话，大半夜的被关峰一个电话喊过来，冒雨赶到岳麓山顶，邱杰敏心里一直提心吊胆，还要加三分的憋屈、愤懑---你把分局局长当啥了！不过还好，这个屁股，目前看来不难擦，至少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哦，仔细讲讲。老邱，你是专业的，这可是你的强项。”关峰掏出烟，递给邱杰敏一根。

鸿蒙仙界，进阶无望进而不干正事的低阶仙人也不在少数，但无所事事的仙人，再不济也可以去凡人世界享受荣华富贵，如鄂斯界一般的混混，很少，关峰没有相关的经验。

“峰哥抽烟啊，明天我给峰哥拿几条，我知道峰哥不差这点小钱，就是我一点小心意，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内部烟，味道一般，抽个稀罕。”邱杰敏赶快先给关峰点着烟，才自己点着，美美的吸了一口。

黄芙蓉，他很久没吸过这么便宜的烟了，不过，味道还不错---这是关峰第一次给他散烟。

“快的话，我马上就打电话把他俩送进局里，正式立案侦查，不过这俩货我听说过，他们老大我还见过两面，刚才他们讲的，很可能没多少假话，正式立案，我估计，也不一定能找到指使者足够的证据，而且，少不了还会要峰哥去做个证什么的，多少是个麻烦，……。”

慢慢吸完一根烟，邱杰敏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慢的呢，我把这俩货带回去，找个地方看起来，同时，找朋友或者其他借口，私下里先去查查有关的邮箱、银行账户，看情况再定下一步怎么走。因为不正式立案，时间肯定要久一点。”

邱杰敏说完，掏出烟盒，先拿出一根帮关峰点上，然后自己才抽了起来。

不是邱杰敏胆子小，而是他彻底没有了不服气的小心思。虽然关峰没讲收拾胖子和眼镜男的具体经过，但作为分局局长，近三十年的老公安，对高大胖子的战斗力，邱杰敏是很清楚的，关键是，眼镜男手里，有枪，对一个再次证明不怕枪的非人存在，邱杰敏下定决心，绝不跟关峰作对。

至于关峰大半夜的来岳麓山顶干什么，邱杰敏更是想也不敢去想：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

“嗯，不错。老邱，你觉得应该选哪个？”

查询银行账号的交易记录、恢复删除的邮箱邮件，顺带到两人住的地方仔细搜查一番，这些都是关峰自己做不到的，交给邱杰敏，就简单多了。

“哈哈，峰哥，我当然希望你选快的，这样一个持枪案，我老邱说不准能捞个三等功。不过，慢的，操作得当，运气不差的话，我估计，有可能钓上几条大鱼，花点功夫慢慢敲，要他们吐出三五千万甚至更多，也不是不可能，他们挣的钱，都带血，取不伤廉。”

邱杰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地光芒，深吸一口气，又点了一根烟，字斟句酌地说道。

按眼镜男的说法，他老大做帮人讨债这个生意，有二十多年了，虽然没发大财，至少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这中间会牵涉到多少带血的交易，邱杰敏不敢确定，但肯定少不了。

这样的信息，掌握在一般人手里，不仅价值有限，还很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但邱杰敏不是一般人，他很明白眼睛男的价值，也有能力慢慢榨出来其中的油水，当然，这需要时间。还要看关峰的意思，要关峰有兴趣，至少要不反对。根据他的感觉，关峰貌似，不差钱。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比整个公安系统厉害？呵呵，老邱，不简单啊。”

关峰稍一品味，就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黑吃黑嘛。不过，对这种事，关峰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当然，是按鸿蒙仙界的标准。

所谓的劫富济贫，大部分情况下，当然都是一句写在旗帜上，随风高高飘扬的口号，到头来每个自称劫富济贫的人都会发现，自己，永远是最贫的那一个。但是，对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犯下的原罪，要不要赎罪，应该怎么赎罪，鸿蒙仙界，确实有自己的规矩，而不是鄂斯界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就算在鄂斯界，那也要先把手里的屠刀放下，才能成佛。自己放不下的话，关峰不介意帮个小忙。

“哪能呢，峰哥真会开玩笑。不过，峰哥，这两个货，牵涉的人、事太多，一旦公开了，我这个小小的分局局长，屁都不算。很多事，会被人和谐掉，说不准啊，他们在里面，根本活不过三天。我老邱，也许能多活几天吧。在咱自己手里，那肯定不一样。”

“关峰你这思路，太，有个性了吧！”

邱杰敏苦笑一声。

他本来不想对关峰说得那么明白，没必要嘛。可惜，关峰的风格，和他不一样，而且，他把握不住关峰的，逻辑。

其实，眼睛男的大哥是个厉害人物，邱杰敏没打过太过交道，却听说过那人的名头，不过既然那人很可能已经死了，再加上有关峰在背后兜底，邱杰敏也不介意赌一赌。

“天道好还，破财消灾。行，就这么搞。老邱，你不错啊。这件事交给你了，慢慢来。最后，我们按五五分。不过，老邱，你记住，不许欺负好人，少出点人命。”

关峰自己摸出一根烟点上，冷森森的盯着邱杰敏。

有三个吸毒女孩的先例在，关峰很清楚，邱杰敏的胆子不小，也能下得去手，他没有道德洁癖，但也不愿意有人借自己的名头搞出天怒人怨的事来。

“那怎么行。替峰哥办事，都是应该的，我老邱怎么还能拿钱。到时候，最多最多，峰哥给个零头，下面具体办事跑腿的兄弟，喝场酒就行。”

邱杰敏心中一热，口中急忙推辞。可惜，他只听到了五五分成，根本没注意到关峰后面说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说那些，当然，也可能是装作没听见。

“嗯！就这样说了，见面分半。钱，我不在乎，我要真相。合适的时候，把何三拉上，你们两个怎么分我不管，嘴巴紧点，动静小点。”

关峰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邱杰敏既然不理会“欺负好人”的话题，这么不上路，关峰就要给他找个“伴”，希望，会有点用处吧：除了何三，他一下子想不起来别的熟人。

“行。都听峰哥的，我这就给何三打电话。接下来，峰哥，你看我们的吧。”

关峰扯出了何三，邱杰敏不敢再说什么。谁会嫌钱多。

拉何三进来，关峰明显是对自己不放心，不过邱杰敏可以理解，而且现在看起来，自己比何三，并不差。

“对了。今晚我在湘水遥喝酒，碰到万和投资的金戈群，随便聊了两句。她的秘书，或者是助理吧，张小倩，以前是我女朋友，贺雨娴是我高中同学，……。”

既然决定把这件事交给邱杰敏，该交代的，关峰也会交代清楚，一味地藏着掖着，不是做事的态度。

“金戈群！这个人我听说过，不熟。没事，峰哥，一个放高利贷的小混混，现在再有钱，根子上，他还是个小混混，收拾他们，轻松。”

这一下，邱杰敏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是一件争风吃醋的小事，他就能放开手脚干了。不用担心自己莫名其妙卷进什么大漩涡，也不用再顾忌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大人物。

邱杰敏心里，暗暗在金戈群这三个字上画了个鲜红的×。金戈群势力不小，但邱杰敏不怕惹人，多一点也不怕，他就担心惹到的人，太大。

“记住，别冤枉好人，包括金戈群。”

关峰还真有点担心邱杰敏为了讨好自己，对金戈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下黑手，对这货的底线，关峰没信心。

“哈哈，那肯定。咱做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过，峰哥，你是开那辆富康车去的湘水遥吧。开辆富康车，有时候确实不方便。我给峰哥找辆车吧，二手老款奥迪，里面能换的都换一遍，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一样的低调，开起来也舒服，……。”

虽然关峰讲的不多，但邱杰敏一辈子都和金戈群之类的人物打交道，脑子中立刻就把前因后果想了个七七八八，富康车，肯定是其中的关键，之一。

虽然关峰事后再没提过那二百万的“罚款”，但邱杰敏不敢忘了，而且他想结好关峰，这辆二手车，早就计划好了，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趁这个机会拿了出来。至于在车上动点小手脚的念头，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看着办吧，我回了。”

关峰摆摆手，向山下走去。有了这么件事，一辆车，就是毛毛雨了，关峰也懒得操心。

事实证明，在鄂斯界，车太差，会招来无谓的麻烦，关峰不怕麻烦，却也不喜欢麻烦：他开辆劳斯莱斯的话，金戈群之类的人，动手前，多少要慎重点吧。

“这是，真牛逼啊。不过，不冤枉一个好人，嘿嘿，是个讲究人啊，跟着他混，不错。”

邱杰敏看着关峰高大的背影，瞄了一眼手中眼镜男的手枪，一颗心砰砰的猛跳了几下。不过最后，他还是点着一根烟静静地抽完，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枪膛里有子弹，保险也打开了，邱杰敏枪法不错，可惜，他已经没有了举起手枪的勇气。

关峰显然不是老好人，杀人不眨眼，但今晚多次强调不许欺负好人，连金戈群都不肯“冤枉”，这种人，怎么说呢，在邱杰敏看来，有点蠢，或者说，讲究，但并不难打交道。

至于好人不好人的，邱杰敏不在乎，好或者坏，世界如果真的如此黑白分明，公安局，早就解散了。

“哼！算你识相。”

关峰嘴角扯了扯，加快了脚步。

邱杰敏胆大、贪财，又有自知之明，专业能力不错，如果这次表现能及格，以后有些小事，就能放心的交给他办了。

自从进阶金仙之后，关峰就再没打理过这等小事，其实，即使是小时候，他也是一心只管修炼、厮杀，对鸡毛蒜皮的琐事，不习惯，也不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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