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击鼓鸣冤

“如此下来，冯家村就只剩下我与另外一位姐姐了。可是，她得知那位逃出去的姐姐死去的消息后，她抱着我哭了许久许久，哭完了便对我说，要我好好活着，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人间炼狱，逃得远远的！而后，她便将她私下里藏的几两银子给了我，让我好生藏着，等攒够了银子，就将自己赎出去。我起初以为这位姐姐只是对我好，才将她攒的银子给了我，却不想，第二日早晨，她在房里上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安茗阁！而我，就是冯家村唯一剩下的人了！

我哭了许久，害怕了许久，我真的觉得累了，想陪着姐姐们一起去。但是，我想到了那位姐姐的话，我一定要活着，活着离开那个人间炼狱！但我不能逃，我要报仇，为了村里的所有人，更为了我自己！所以，我使劲了浑身解数接客，在数年时间里悄悄地攒下了二十两银子，昨夜就是要跟那潘春娘把自己赎出来，却没想到这个贼婆娘居然要我一百两！我当时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若不是你们相救，想必此刻我还在那炼狱里。小翠千恩万谢也道不尽对两位公子的感激之意，只能来世再做牛马了。”

听小翠将这七年之事娓娓道来，杨逸只觉得心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胸膛中更似有一团火即将爆发而出。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这团怒火烧毁自己的理智。

一旁的柏青也是听得怒火中烧，心里更是好像压着一座大山，让他喘不过气来。

两人皆是忍了好一阵，才稍稍平息了一点心胸中的郁气。

“小翠姑娘，你此时既然已经脱离出苦海，那将来准备做什么？”杨逸问道。

小翠满含怒气地吐出两个字：“报仇！”

“如何报仇？”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到那洪三刀面前，痛快地咒骂他！如若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那我就算死了，也无悔了！”小翠满脸坚毅与认真，半点不像说笑。

杨逸很是不解地看着她，问道：“小翠姑娘，你为何不报官？区区土匪，只要报官，让县令老爷派遣捕头捕快上山捉拿他们，不就成了？”

小翠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如何没报官？逃出去的姐姐第一件事就去衙门报了官，但县令老爷根本不见姐姐，姐姐等了一天一夜，愣是没见到县令老爷，便心灰意冷地走了。”

“不可能！”柏青突然发话了。“县令乃是一县之官，除暴安良是他分内之事，岂有不见不理的道理？”

“但事实便是如此！”小翠失望无比地说道。

柏青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箱笼前，翻找起来，不多时便拿出了笔墨纸砚，他将笔墨纸砚放到桌上后，对小翠说道：“小翠姑娘，我要将你这七年的遭遇书写成一纸诉状，然后呈给县令，我就不信县令老爷会不管此事。”

“随你。”

磨好墨后，柏青拿起毛笔沾了沾墨，便在摊平的宣纸上书写起来。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才停了下来，将墨迹吹干后，拿起来走到小翠身旁，说道：“小翠姑娘，你且看看，我写的是否属实。”

小翠却是根本没看递过来的状纸，摇摇头说道：“不必看了，我不认字。”

“不认字？那你刚才怎么认出那是你自己的卖身契？”一旁的杨逸不解的问道。

“那卖身契的落尾处有我的名字还有手印，我自己的名字我还是认得的，手印也同样认得，但其它字就不认得了，也没人教我。”

“原来如此。”杨逸了然点头。

柏青这时收回了状纸，将其小心收好，对着小翠说道：“小翠姑娘，你且在此安心歇息，我即可前往此县衙门，定要见到县令老爷，将这纸诉状交到他手上。”

小翠面无表情地点头，说道：“如此，就谢过公子了。”

柏青点头抬脚便走，一旁的杨逸忽然说道：“柏青，还是我与你一听前去吧，也算有个照应。”

柏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小翠，问道：“那小翠姑娘由谁照拂？”

“小翠姑娘应该还要再睡一觉，咱们离开正好不会打搅她。”说罢，杨逸走到郭义面前，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别吵着那位姑娘，听到没？”

郭义闻言连忙点头。

如此，杨逸与柏青便一同离开了全安客栈，在街上又向来往的行人问清楚了衙门的地点后，两人快步而行，终于找到了全安县县衙。

杨逸与柏青看了一眼衙门口站着的两个衙役，这俩衙役笔直地站在门口，眼看前方，满脸肃穆，似是根本就没看到他们两人。

杨逸眼见如此，走到了东边的鸣冤鼓前，拿起了击鼓棍，狠狠地敲打了上去。

“咚！”

击鼓声立时响起，站在衙门口的其中一个衙役终于看了过来，喝问道：“何人击鼓鸣冤？”

柏青拾阶而上，将手中的状纸摊开，说道：“小生乃是敬远城乡试举子，状告那三刀寨寨主洪城，七年前烧杀抢掠冯家村全村上下十数户村民，并将村中女子尽皆卖入青楼。”

“三刀寨？洪三刀？”那衙役上前接过状纸，仔细看了一番后，抬眼问道：“你与那冯家村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为那冯小翠出头告状？”

柏青做了一揖，答道：“小生是在安茗阁门前将小翠姑娘救下，将之带回了客栈让其好生歇息，这纸诉状也是她恳求小生代为递送罢了。”

“你倒是挺热心。”衙役看了一眼柏青说道，而后叠好状纸。“我进去将状纸递上去，至于县令老爷愿不愿审理这个案子，就不归我管了。”

“有劳。”柏青又做了一揖。

只是那衙役转过身来刚准备走，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位衙役大哥且慢。”

衙役闻言转了回去，却见那击鼓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只见他对着自己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去，似乎是与那举子说着什么。

杨逸低头对柏青轻声道：“柏青，你带银子了吗？”

柏青点点头，反问道：“你要银子作甚？”

“哎呀，你别管，赶紧把银子拿出来。”

见杨逸的神色不像说笑，柏青变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杨逸一把抢过锦囊，从中拿出了两粒散碎银子，而后再把锦囊还给了柏青。他将两粒银子捏在手里，而后转身凑到了那衙役面前，将一粒银子塞到了那衙役手里，笑容满面地说道：“衙役大哥，你看我哥俩风尘仆仆地来到此处，有些口渴了，能不能领我们进去喝口水？”

那衙役也是没想到这相貌平平的年轻人竟然如此懂事，不由得高看了这年轻人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地将银子收下，点头道：“记得，进去以后不要乱走乱喊，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们！”

见杨逸连连点头称是，那衙役便转身说道：“那你们跟上来吧。”

说罢，那衙役便转身当先朝衙门里走去，杨逸回头看了一眼柏青示意他先进去，柏青点头就跟着走了进去。杨逸走在最后，但经过那一直站在衙门口的另一个衙役时，他不声不响地将另一粒银子塞到了那衙役手里，将脑袋凑了过去，轻声道：“就当请您喝茶了。”

那差役先是微微一愣，但是反应过来后，却是半点不推诿，反手就将银子捏在掌心里，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进得衙门后，杨逸与柏青在衙役的引路下，来到了一间水房，衙役指了指一旁的水缸，说道：“水就在这边，你们到那边的桌上自己拿碗盛水喝。千万记得，不要乱跑乱叫，知道不？”

两人一齐点头称是，那衙役便拿着状纸离开了。

待那衙役走远了，柏青这才看向了衙役，疑惑道：“杨兄，你为何要贿赂这两个衙役？又为何非要进来？我们在衙门门口等着不也一样嘛？”

“你忘了冯小翠逃出去的姐姐了？”杨逸提醒道。“她那同村的姐姐，可是在衙门口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见到县令老爷，你觉得我们能见到吗？再者说，即使等不到，咱们也不至于在外面傻站着，这水房又有桌凳，又有水喝，咱们耗得起。”

柏青觉得杨逸言之有理，但还是放不下心来，问道：“那县令老爷执意不肯见我们，那该如何是好？”

杨逸却是嘴角一弯，说道：“你可知这衙门内院有什么？”

“什么？”

“升堂鼓啊！若那县令不肯出来见咱们，咱们就敲那升堂鼓，到时他必得见上咱们一见了！”

柏青沉默了，这是最后的手段了，若那县令不来见他们，只能这样做了。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送状纸的衙役回来了，声称已将状纸递给了县令老爷，但县令老爷什么都没说，便让他退了回来。

杨逸二人早知道结果会如此，所以此刻也说不上多么不爽，但心里难免会有些郁气。

那衙役重新回到了衙门门口，杨逸二人只能在水房里等着，等县令老爷见他们。只是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天，期间门口的两个衙役非常好心地给他们送来了饭菜，否则他们也无法等到此刻。

不过再怎么样，这也已经是到达两人的极限。

杨逸看着柏青，说道：“这天都要黑了，看来那县令老爷真是准备让我们知难而退了！不行，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这就去击鼓！”

说罢，不等柏青说话，他便飞奔至衙门内院里的升堂鼓，拿起击鼓棍狠狠地敲在了上面。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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