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块糕点

“客官，您看看您还要些什么？”

杨逸扫视了一圈摊上的糕点，而后指着一个形如白兔的糕点，问道：“这兔子做的蛮精致的，里面是啥馅儿的？”

摊主赶紧答道：“里面是豆沙馅儿的。”

“多少钱一个？”

“三文钱一个。”

“那帮我拿两个打包起来吧。”

“好咧，玉兔糕两块。”摊主边吆喝着，边将两块玉兔糕放上了油纸，麻溜地包好。

而后杨逸又选了个糯米糕，里面是芝麻馅的，又让摊主打包了两块。

杨逸拿着扎好绳子的油纸包，拿出了那一小块银子，问道：“六块糕点一共是二十二文钱，老版，这是一钱银子。”

摊主接过银子，却有些奇怪地问道：“客官，您怎么不把多余的两文钱，让我抹掉？”

杨逸闻言，无所谓地说道：“区区两文钱而已，又何必在你这儿斤斤计较，你说是吧？”

摊主颇为奇怪地打量着杨逸，而后摇了摇头，将七十八枚铜板找还给了杨逸，而后他又从一旁的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块不知道是啥的糕点，递到杨逸面前，说道：“这块糕点，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杨逸奇怪地看了一眼摊主，然后又好奇地看了看面前的这块点心，但无论他怎么看，都不知道这是块什么点心，甚至他都怀疑这块到底是不是点心。

实在看不懂的杨逸只能再次看向了摊主，问道：“我说老板，你的心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怎么瞧不明白啊？”

“我也瞧不明白，呵呵。”摊主尴尬地笑道。

“那你还送我这个干嘛？”杨逸实在搞不明白这摊主到底要干嘛。

此时，摊主的脸忽然变得慈祥起来，有如回忆般喃喃道：“实不相瞒，这块糕点是我那才满三岁的孙女儿做的。我这一生其它什么都不会干，就只会做点心，也只喜欢做点心。靠着卖点心，我讨了老婆，生了儿子，原本就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可没想到，我那儿子心比天高，根本不想子承父业，他一心只想考取功名。我那儿子也算是争气，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于是中了举，可他偏偏不想在乡下当官，非要去京都当大官。我呢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就散尽家财，供他去京都赶考，可天下学子无数，其中更不乏天之卓绝之人，我那儿子最终还是被刷了下来。回来后，他一蹶不振，整天窝在房里不肯出来。我们夫妻二人为了给他冲喜，就帮他张罗了一门亲事，他也答应了。不久后，我那孙女呱呱坠地，却没能让我儿子的情况有所好转。甚至，在不久之后，他居然悬梁自尽了！”

说到这儿，摊主已是老泪纵横，杨逸默默地看着他，却未发一言。

哭了好一阵后，摊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继续哽咽道：“那段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亲眼看着自己儿子的棺材入了土，儿媳又嚷嚷着要改嫁，她甚至连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都不要了，一心只想改嫁。好，我就成全她！她的女儿不想养，那么我养！”

说到这里，摊主的脸上再也没有伤心和彷徨，反而充满了坚定。只是下一刻，他的脸上再次充满了慈祥与温柔：“不过，我那孙女真的是长得极为可爱，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脸圆圆的，粉嘟嘟的，不喜欢哭，就喜欢笑，特别是我，每次看到我就会咯咯咯地笑，停都停不下来。后来，孙女儿一天天地长大，慢慢的会爬了，会走了，会跑了，会说话了，可她也知道了许多事情，她没有爹娘！她问我，为什么其他小孩子有爹娘，而她没有？我就骗她，骗她说她的爹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信了，然后每天坐在门口等着。我们怎么忍心看她这么傻等，就教她做点心。果然，她真的不再等了，而是学着做起了点心。只是没想到的是，当她做成了第一个点心后，她就把这个点心给了我，让我每天带着它，说是如果哪天她爹娘回来，就第一时间让他们尝尝他们宝贝女儿做的点心。”

说到最后几句时，摊主已经是泣不成声，但杨逸依然没有说话。

抽泣了好一会儿，摊主连眼睛都哭红了，才终于停止了抽泣，略微有些尴尬道：“抱歉，让客官您见笑了。”

杨逸摇摇头，说道：“不会。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你要把这么珍贵的糕点给我？”

摊主笑了笑，说道：“其实给谁都一样，我那孙女已经没爹没娘了。不过，这块糕点也不是谁都能给的。而您，真的不错，给您也是最合适的。”

“我？”杨逸不明就里。

摊主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个世上言而有信的人太少了，而您昨晚走之前说了下次会来，这才第二天您就来了，还一下买了许多糕点。再者，您眼神清澈干净，不像是坏人，我对您颇有好感，才把这块点心给了您。”

杨逸听摊主这么说，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言而有信这件事真的纯属偶然，他昨晚就是那么一说，今天更是胡乱瞎逛碰到了，才想着过来买些点心。至于眼神清澈干净，好吧，这点他自己实在不清楚，毕竟谁会有事没事看自己的眼睛啊！

不过，杨逸可不光光只想到这些事情而已。

“摊主，你送这块点心给我，其实也是希望自己孙女也能言而有信、心灵清澈吧？”

“正是！”摊主欣慰地点点头，满眼希冀：“这孩子已经够苦的了，但我还是希望她长大了能识得做人的道理，秉持一颗干净清澈的心！”

杨逸拿起了这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点心，默然不语。片刻后才问道：“你把这个给我了，若是今天回去，你孙女问起来，你怎么说？”

摊主呵呵一笑，说道：“那还不简单？就说我不小心弄丢了，她总不能怪我不是？”

杨逸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块点心承载了你孙女的希望，不能这么说。对了，你还要多少时间收摊？”

“收摊的话还早，您要做什么？”

杨逸将七十八枚铜钱塞到摊主怀里，说道：“今日可以收摊了！”

“这可如何使得？”摊主惊慌着想要把铜钱还给杨逸，却被他阻止了。

“带我去你家吧，我也想见见你那可爱的孙女！”

摊主微微一愣，而后默默地擦了一下眼角，轻轻地点了点头。

帮着摊主收拾完摊子后，杨逸跟着摊主朝着摊主的家而去。

很快，摊主便带着杨逸来到了他家，这是一间不怎么样的破旧院子，坐落在敬远城最边缘、最角落的地方。而在这间院子的门口，一个穿着红色肚兜、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正坐在小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四周。

“爷爷！”小女孩儿看到摊主后立马从小凳子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跑了上去，一下扑在了摊主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道：“爷爷，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啊？”

摊主此时早就把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将自己可爱的孙女抱在了怀里，高兴道：“是啊，爷爷今儿回来的早。”

“咦？爷爷，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啊？爷爷这是眼睛里进了沙子，用手揉眼睛揉红的。”

忽的，小女孩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杨逸，小脸上充满了好奇，但又马上变成了惊喜。不过她又把小脑袋缩了回来，看着自己的爷爷，问道：“爷爷，那块点心呢？”

摊主却是直接把小女孩儿放了下来，指着杨逸笑道：“你问他吧。”

小女孩儿躲在摊主身后，慢慢地探出了小脑袋，有些紧张、有些期盼地问道：“你是，我爹吗？”

别说，无论是哪种情况看，都不会有人觉得杨逸不会是她爹，但很可惜，他不是。虽然这很残忍，但杨逸绝不会如此欺骗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儿。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摇头，说道：“很抱歉，我不是你爹。”

话音刚落，小女孩儿的一双大眼睛就有雾气出现，眼看着就要落泪了，杨逸赶紧说道：“虽然我不是你爹，但我跟你爹是好朋友。你爹在很远的地方做生意，不能来看你，就托我过来，看看他的女儿过的好不好。”

小女孩儿擦了擦眼睛，吸了吸小鼻子，有些委屈地问道：“真的？”

“真的！”

此刻的杨逸双眼中满是真诚，小女孩儿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过了许久才确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她还是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做的那块点心呢？”

杨逸闻言，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将其打开，里面包着的正是那块相貌怪异的点心。

小女孩儿从摊主身后走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走到杨逸身前，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发现正是她自己做的那块点心，这才说道：“是我做的那块。你要保管好，不准丢了，一定要带到我爹娘那边，让他们吃到。”

杨逸很想说，他即使真的带到了，估计这点心也早烂掉了。但当他看到小女孩儿那满是期望的眼睛，便再也没法这么说了，反而问道：“这是你做的？”

“是啊！”小女孩儿骄傲地点头。

“你好厉害啊，能不能教教我？”

“你真笨，连点心都不会做！跟我来，我教你！”

“好啊！”

摊主看着自己孙女扯着杨逸的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怎么的，眼睛居然又有些湿润起来。

天下天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