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随枣

隆隆的炮声在空气中衰减的很快，不远处已经听不太清了，然而远远的望去，一六六一团在兴隆镇花儿山上的阵地已经笼罩在日军炮击造成的团团烟雾之中---这里已经是随枣走廊的末段，再往西地形变得平缓起来，所以只要突破了这里，西面不远处的枣阳县城就赤裸裸的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之下。

花儿山的守军第一六六一团隶属第一六六师张清平部，第一六六师是第四十七军所属3个师中的一个，而第四十七军则是只拥有4个师的向传义第十五军团中当仁不让的主力，也是负责鄂西北战事的湘鄂巴蜀战区副长官刘文辉的嫡系部队。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嫡系、这样的主力，第四十七军的战斗力依然不被各方看好，这不，才不过四天的时间，第四十七军已经连续丢失扼守随枣公路的十余处重要山头，以至于日军已经兵临到枣阳这座“古帝乡”的大门口了。

“弟兄们，刘副长官亲自下的死命令，务必要坚守到天黑。”

日军的炮击刚停，耳朵里还充斥着嘈杂的回音的川军下级官兵们根本无从知道身边手舞足蹈的长官在说些什么，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默默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此时，两个中队的日军已经靠的很近了，最后一次检查好枪膛中是否有子弹的川军们半卧半站在破损的战壕里静静的等候着。突然，枪声响起来了，以握住连长手中的西北造仿捷克式的枪声为号令，幸存的川军官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射击、装弹、再射击。

早就训练成杀人机器的日军自然也不示弱，或倚在山石之间，或就利用不走运的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噼里啪啦的与守军对射起来，于是片刻间，密集的枪弹便统治了半山腰这段不大的空间，双方你来我往，时不时有人闷声不响的倒下，也有人因为剧痛而惨叫起来。

“轰！”日军老兵用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准确的命中了川军机关枪所在的位置，在爆炸声过后，守军的火力顿时锐减了下来，利用川军火力的空白期，百多名日军腾身而起，哇哇大叫着冲向还不到50人的守军阵地。

“杀！”双方很快扭打在一起，川军的连排干部用川厂当年生产的自得来手枪点射着冲上来的强盗，然而日军的兵力雄厚，刺杀技术又远较川军高超，不一会，阵地上尸横遍野，只有极少数不屈的中国军人还在苦苦坚持着。

“快，快，增援二连！”从预备阵地赶过来的增援部队心急火燎的往前冲着，可是没曾想他们的动作早就为日军所观察，很快，一串阻击的炮弹落了下来，成排的川军还没有看见敌人就被炙热的气浪所吞噬······

不过还是有少数的川军侥幸穿越火线赶到了鏖战中的第一线，这些援军的到来让以为胜券在握的日军还没有来得及欢庆胜利就又卷入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之中。可惜，能通过日军阻击线的援军的数量还是太少，在给予日军一定杀伤之后，阵地最终还是易手了。

“一营现在只剩下了不到200人，二营也不过300人而且重武器全毁，只有三营还建制完整，但三营王营长殉国了。”一六六一团参谋长孙思定一脸苦涩的向团长邓国璋汇报着。“团长，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一六六一团就全完了，团长，撤退吧。”

“可军长和师长这边的命令？”邓国璋当然也心疼部下的损失，但军令如山倒，这使他不敢轻易弃守花儿山。“让下面的弟兄们再坚持2个小时，2个小时后天就应该黑了。”

“2个小时？”孙思定苦笑着，说不定还不要2个小时川军这个团就不复存在了。“团长，西北号称打调一个补充一个，可是从豫东会战到现在多久了，咱们军才补充了七成不到，要是第一六六一团都打光了，团长，还是给团里留下种子吧。”

“这？”邓国璋犹豫起来，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上空掠过，随即一阵阵大地的波动明白无误的告诉他遇到了什么。“空袭，小鬼子的飞机！”

“团长！”当浑身沾满泥土的邓国璋和孙思定从被震塌的墙根处被手忙脚乱的勤务兵扶起来的时候，一个头上还留着血的军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看到泥人般的两人，顿时痛哭流涕起来。“全完了，第三营，第三营完了。”

“团长，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孙思定急切的再度进言着。“团长！”

“撤，立刻就撤！”邓国璋无力的挥挥手，随即被护兵们一把架起，一脚低一脚高的带往后方······

由于第一六六一团未能按计划坚持到天黑，日军第一零一师团得以在当日晚间前进抵枣阳东郊。是夜，人心惶惶的枣阳县城彻夜无眠，守军第一六五师二团赖牧天部率先逃亡，紧接着，县长、县警察局长等也纷纷遁入乡间，消息传开，民众惊恐异常，疏散逃难的人群络绎不绝，天明之后，枣阳居然成了一座空城。

见到当面的中国军队似乎不堪一击，第一零一师团师团长伊东政喜中将顿生骄横之心，他一方面命令步兵第一零一旅团旅团长佐藤正三郎少将率步兵第一零一联队1个大队并工兵第一零一联队2个中队、轻重兵第一零一联队1个大队及第1野战医院等部约2000人进驻随县确保后路，一方面又指派步兵第一零二旅团旅团长佐枝义重少将为支队长，率步兵第一零三联队全部及步兵第一五七联队2个大队并骑兵第一零一大队全部、野炮兵第一零一联队1个半大队、工兵第一零一联队1个大队、轻重兵第一零一联队1个半大队约计9000人以枣阳为前进基地，继续追击刘文辉部。

佐枝义重少将却是个紧细之人，他发现川军的实力虽然已经被击破，但襄樊地区还出现过东北军第一军团的番号，自觉兵力不足的他生怕中了中国军队诱敌深入的战法，于是来了个声东击西，所部并未向西继续进攻，却转而绕过桐柏山杀入唐河、新野之间。

日军突然进入豫西南立刻震动了鄂豫皖战区，在抽调第十二集团军未果的情况下，杨虎城直接调用在南阳地区整编的孙连仲部参战，而湘鄂巴蜀战区也随即调动作为战区北翼主力的第一军团参与对佐枝支队的围歼。

豫西南方向突然出现密集的电讯信号，让一直关注第一零一师团行动的武汉日军第十一军司令部极为紧张，军参谋长沼田多稼藏少将甚至越过伊东政喜勒令佐枝支队退还枣阳一线，但突得太前的佐枝支队已经来不及撤退到安全地带了。

4月20日，刚刚退过唐河的佐枝支队在唐河支流疆石河一线为第一军团第五十六军第一一五师常恩多部、第一二九师周福成所阻，随即被自北线赶来的第十九集团军第四十二军冯安邦部、第七十七军冯治安部联手包围在唐河、蓼阳河、疆石河之间的狭小地带。

“向师团部并军司令部发报。”在刚刚抢修的支队指挥部内，脸色阴沉的佐枝义重少将在四周激烈的枪炮声中向电讯参谋口述着。“业已查明，我支队当面之敌为支那军第二集团军孙连仲部2个军3个师约2.5万人并第一军团刘多荃部1个军2个师约2万人，另支那军另有约万人一部之预备队尚未投入战斗，据此判断支那军鄂西北主力悉在此地······支那军虽五倍兵力与我，然我部上下巍然不惧······此乃一举击破鄂西北支那军主力之良机，望师团长阁下并司令官阁下速派主力而来，我支队愿充当此大战之诱饵。”

口述完这段电文，佐枝义重少将转脸看向身边的步兵第一零三联队联队长松井贯一大佐、步兵第一五七联队联队长福井浩太郎大佐、骑兵第一零一大队大队长大岛欠忠中佐、野炮兵第一零一联队联队长山田秀之助中佐等被围日军的主要干部。

“诸君，我已经决定以本部为诱饵，吸引支那军各部来攻，以便军司令部能一举奠定鄂西北战局，如此我部就必然承受巨大的压力，希望诸君恪守本职，为帝国，为天皇不惜牺牲。”这干日军中坚俱都狂热的呼应着，等到他们的狂吠稍停，佐枝义重继续着。“援军此来路途遥远，且必然遭到支那军的阻截，为了能支撑到援军到来，请诸君务必保存有限的力量。”佐枝义重看了看几人。“山田君，你的炮兵是坚持的关键，请立刻分散到步兵大队一级。”山田秀之助点头称是，佐枝义重便转向大岛欠忠。“大岛君，骑兵在战区保存不宜，你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一旦有需要必须坚定的投入，将支那军反击出去。”

“请将军阁下放心！”大岛欠忠微微一颔首。“骑兵大队上下愿意为帝国奉献一切。”

“松井君、福井君，你们必须妥善保存预备队，我会将轻重兵和工兵分配给你们。”说完这一句，佐枝义重给几名佐官倒上酒。“喝吧，这是最后一杯，接下来所有物资实施管制，你们也各就各位，没有通知就不必来旅团部了。”

“为了帝国，为了天皇。”陷于歇斯底里的日军军官们举起了手中的清酒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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