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河边

夜色如天鹅绒一般，让人情不自禁踏入温柔的夜，人们早就已经酣眠入睡。

橘络守在门外，不敢睡。

“水。”一个微弱的声音向门外喊到。

她已经一天一夜夜没有睡觉了，每次刚刚打一个盹老太爷就会叫她。老太爷已经中风一年了，老太太就派橘络去偏院照顾，但是野利家的人包括老太太却从来没有来过。

老太爷其实也和尚书府没有多大关系。当年老太太还是北笙小姐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穷小子老太爷，可是家中人都不同意。

北笙一遍一遍吻着泽华：“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舌头都麻木了，两人也不愿意分开。

后来北笙以死相逼，更是与家人决裂，最后如愿嫁给了穷小子泽华得云雨之欢。新婚燕尔，没有到一个月后宋夏开战，泽华被抓去参军。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当得知泽华已经死的时候，北笙不相信，心里嘴上都不相信。

北笙以西夏女兵麻魁的身份，前往战场寻找泽华。第一年找花了眼她也没有找到，第二年、第三年、第五年……

仗都打完了，可是泽华也没有找到。

北笙找了泽华这么多年，她和泽华到底是夫妻缘分浅。如果不是缘分浅，怎会这么多年找不到。可是北笙还是不相信，心里嘴上都不相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北笙夜以继日地找，可能是她的执着感动了上天，在她眼睛还没有坏死之前找到了。

四十年七个月零十三天，四十年七个月零十三天了，她的头发早就已经染上了厚重的白霜。心里忐忑，推开柴门，一步一步走过落满枣花的院子。看着躺在破旧的床上没有生气的泽华，北笙的眼圈烧红，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泽华，泽华"

她失声痛哭紧紧抱着他，一遍一遍哽咽着喊他，而泽华却没有回应。

“泽华，你睁开眼好不好，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哭累了，喊累了，泽华还是没有醒。

北笙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她找了四十年的男人。她要和他在一起，即使泽华已经病入膏肓，生活不能自理。

一个稚嫩的小孩拉了拉她的衣角："奶奶你别哭，奶奶不要哭，我给你糖吃。爹爹说爷爷病了所以叫不醒的。"

这句话便是压倒她的一根稻草，泪水不断往外溢出。她找了他四十年七个月零十三天，而他早已经儿孙满堂。

北笙哭得更厉害了，一遍一遍的锤着胸，以前流不下泪如今一次性流完了。

她承认她当初看错人了，那个人就是一个懦夫，一个逃兵。她姐姐知道这件事以后，把北笙接回了野利府。

她到底是没有泽华心狠，便把橘络送去照顾他，也为他请了大夫。

老太爷在治疗了一年半以后，前日开口可以说话了，但是还是不能下床。

老太太自从回到野利府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像一块木头一样整日躺在床上。每次侍女来打扫的时候发现枕头都是湿的。

橘络迈着艰难地步伐进屋，烛火摇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屋内一大股中药味，很闷。

院子里似乎有千万只昆虫扇动翅膀，夜莺一遍一遍叫唤。似乎在对她说:"睡觉，睡觉。"

给老太爷喂完水以后，她挨着床就睡着了。

"水。"

"橘络，我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水。"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半睁半闭，恍恍惚惚给老太爷喂水。

实在是困，她真的想睡一觉，睡个三天三夜也不醒。橘络脑子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把枕头移向了老太爷。

"大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橘络一下子困意全无，提起十二分精神。悔之晚矣，一道飞镖早已经划破她的咽喉。

鲜血汩汩地从她的喉咙冒出，片刻以后她睡着了，如同一个死人……

屋外那个迟暮的美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扔出那飞镖以后，倒在了院内，簌簌枣花落于她的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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