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学堂

“爹爹？！”

屋内的人转过身，满面的胡茬和饱经风霜的脸庞露出个大笑脸

“哈哈哈，米儿，来爹爹看你长胖没！”

老柴一把将瘦小的柴米抱了起来，使劲用胡茬蹭着柴米的小脸

但老柴身上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在柴米的极力抗拒之下，老柴这才将儿子放到了地上

“小米，把木头疙瘩砸了！”母亲向柴米发出命令

“诶！”柴米冲进房间，将牌位放在地上，然后一跃而起踩成两半

凯旋的人会得到家里人最大的尊敬与敬仰，柴米母亲为老柴做了一大桌菜，而坐在饭桌上的老柴耀武扬威的讲述着擒杀西戎人的威风

当饭菜摆上桌时，柴夫人问道“怎么刚传来捷报你就回来了？大胆和主公呢？”

老柴大笑道“哈哈哈，老子就是传捷报的人！你们晓得不，老子背着红翎捷报一路狂飙，换马不歇人，不管是关隘还是宫门都不敢阻拦，小米，你爹我可是骑着快马直接冲上了金銮殿，亲手将捷报交给陛下，如此荣耀，也就只有我老柴能享受！”

柴米非常捧场的响起掌声，面前这个男人的荣耀非常需要自己这个儿子的认同

酒足饭饱的老柴在讲了一通自己的英勇事迹后立即回房歇息，不眠不休的奔袭千里，着实将这个汉子累坏了

听着房里极为疲累的呼噜声，柴米感到一种不可言明的安稳，仿佛一瞬间，自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成为一个单纯的儿子，不用去考虑未来不用去担忧其他

捡起扔在门口的书，柴米在油灯下开始翻看，这样的家庭，挺好

数日后，庞大的凯旋仪式开始了，蓟城挤满了来观礼的人潮，李牧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接受所有人的赞誉，铁血的将士没有换上华丽的铠甲妆容，而是将血淋淋的铠甲，残缺的武器展示给大燕百姓，上面干涸的血迹没被擦去，崩缺的武器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它斩下贼酋头颅时是何等的英武

柴米骑在老柴肩头，疯狂的向大军致意，这样的场景让每一个燕人都情不自禁

李牧骑着马走在队伍中央，昂首前进，仿佛是看见了柴米，李牧向他的方向轻轻点头，肃穆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或许是李牧魅力太大，当笑容传过来时，柴米明显听到无数花痴疯狂的呐喊，果然，是个女人都挡不住李牧那种又帅又有才干，关键还是国家柱石的魅力

凯旋仪式在民众面前很简短，因为重头戏在宫内，一应将领兵员受到封赏，李牧因为年纪轻轻便将官做到了头，封赏便丝毫没有，所有的荣耀给予了他的家人，李夫人被封荣胜夫人，李郁被封子爵，李燃成了公主，甚至所有家臣都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财资

结局是非常美好的，在这样的美好下，总有一些悲伤在某个角落里被人忽略

李庄内，一些战死异乡的人被火化后被同袍带回，在蓟城的欢愉下，李庄不少人家一片缟素

回到家的老柴和夫人在打包一些财物，然后出门为这些为国效忠的家庭送上一份慰藉，柴米也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夫人，白发丧子的鳏寡，世界的欢庆和悲伤同时在流淌

战争总是会死人，这个世界的悲伤不会停滞，即便是在尚武的燕国，战争也渐渐的开始不再讨喜，厌战的情绪首先从这些失去亲人的家庭中散发出来

但是柴米知道，自从有了人类以来，战争便没有停止过，这样的情绪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只有人类将自己毁灭后，安宁才会到来

。。。。。

东胡被燕国欺压了很多年，如今又来了西戎，草原上的狼似乎永远杀不干净，是来杀去，杀到了柴米十岁

十个春秋，早已足够让人熟悉任何一个环境，柴米认为自己不论是肉体或是灵魂，都已经是纯正的燕人，但桃山先生不这么认为

戒尺一下又一下打在柴米手上，他的文章再次被批驳，不就是说了下三军统帅这个职位的弊端吗，至于二十戒尺吗

桃山先生打完，气呼呼的将柴米的文章拍在桌上

“给你说过多少遍，现在的燕人对李将军尊崇之心前所未见，而你竟敢写出批三军统帅的文章？！嫌死的不够快？！”

柴米嘟着嘴说道“学生只是在批这一官职，并非说李将军”

“你文中所论述老夫非常认同，但不可说，有心人稍一攀诬你便会万劫不复，而且你乃是家臣之子，驳斥主公，不怕被你父亲扒了皮？”

“我只是说说职位。。。。”

“莫要再说了，今后你得文章须由我第一个看，老夫真怕某天被你这口无遮拦牵连！”桃山先生胡子一跳一跳的说道

柴米知道这是先生为自己扫雷，便躬身应谢

从书房回到学堂，柴米拿起戒尺开始巡视学堂，这是他的任务，作为老头的亲传弟子，学问早在其余学子之上，桃山先生索性让他做个假先生，自己也好偷个懒

李郁冲着柴米疯狂眨眼，柴米也会意的走到一旁向窗外看去，李郁抓住时机将自己空白的纸张与旁边的伙伴交换，在柴米回头前完成了作弊

自从柴米向桃山先生推荐了模拟考这东西后，整个蓟城大小学堂兴起了一阵考试风潮，填空题，选择题，完形填空，阅读理解，作文，妥妥的将这些学生折磨得要死

不过桃山先生却发现，分数这东西很有用，很多孩子的父母根本不识字也无法帮助孩子学习，但这些父母看得懂分数，看得懂甲乙丙丁四等，所以出现了孩子回家被父母逼着做功课提高分数的情况

虽然很残忍，但是很有用！

李郁便是其中的受害者，七岁的李郁完全不像小时候那么乖巧，简直调皮极了，掏鸟，打架，上房揭瓦样样在行，但成绩回回最末等，差点将身强体壮的李牧气死，最后无奈下只能贿赂假先生柴米帮自己作弊

对于帮李郁作弊这件事柴米毫无羞耻感，柴米注定要继承忠武侯爵位，学识有些就够了，没必要成为满腹经纶的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考试结束，二人回到了侯府，柴米看着空荡荡的李庄，知道就在刚才，大军再一次出征了

据说此次出征是和齐国联军，为了直捣西戎人龙庭，燕、齐两国皆出精锐，打算一战毕后西北方向十年无战事

但柴米已经看出了大燕的颓势，连年征战，朝廷入不敷出，农税已经悄然的从宽松的三十税一提升到了十八税一，估计朝中那帮大佬也看出这样打下去不行，随意希望李牧能毕其功于一役，给大燕留下十年休养生息

柴米也希望如此，因为每次出征老柴必去，他不想随时提心吊胆的等待着一月一至的家书，安稳下来对谁都好

回到家，作为庄子里少有的文人，柴米在院子里支了个摊子，专门替人写信或者念信，百字一文，非常便宜，也能贴补家用

柴家其实不用柴米贴补，丰厚的家底足够一家躺在床上吃上十年不用干活，但是柴米始终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成熟的心智让他不能永远闲下去，在这个动荡的世界，有一技之长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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