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晋公子

魏天师共有四子二女，长女魏燕早年远嫁第聂伯族，因海路遥远，很少归省；小女魏清目前尚不满三岁。四子之中，魏晋原非老幺，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魏明，于十八年前不幸早夭。

魏晋和他两个兄长一样，常年驻守牧原外围小岛。

三个人的分工却不一样：

老大魏夏、老二魏秦外驻的主要目的，是打探过往官船、商船情况，如有携带财富较多者，立刻发电报到“好菜坞”，魏天师的人马收到，旋即设下埋伏，大肆洗劫一番。

老三魏晋所驻的岛却是凶险的前哨，专为防御外敌来犯而设置。

所谓的外敌，既有曾被打劫的船主搬来复仇的船队，也有来自其他各族不怀好意的侵略者。

牧原岛是东海上少有的平安富庶之地，各部族首领觊觎之心从未断绝。

魏夏、魏秦两位所驻的岛屿较近，可以常常回来看望父母，而魏晋却在东北方向最远的锥心岛上，海上天气最好的时候，来回一趟也需要航行一天一夜，或许是因为这一点，魏晋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黄子健、阿猫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着。

“子健哥，打听个事。听说晋叔年轻时犯了错误，才被魏爷爷发配到那么远的岛上，是吗？”

“嗯。”

“他犯了什么事啊？”

黄子健没有回答他，只说：

“晋叔这些年过得很辛苦，跟异族作战大大小小几十次，可谓九死一生。咱们牧原岛能有今天的安宁，多亏了晋叔在外围帮我们打退敌人。”

阿猫心想，晋叔看上去冷冰冰、阴恻恻，其实是一条热心肠的好汉，不顾个人安危，保卫牧原百姓。

黄子健仔细瞧着他，目光闪烁着问：“你真的不回学堂了？”

“不想去了，”阿猫笑嘻嘻地挠头，他的眼睛瞥向路边一家街机游戏厅，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干脆明天再去上学算了。”

“嘿，你这猫崽子！”

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张10元大钞，阿猫问：“子健哥，你想不想打游戏？我请你！”

黄子健笑着摇摇头，说：“我先回好菜坞了，看天师那儿需不需要帮忙，你早点过来，今天晚给晋叔接风、过生日。”

“啊？今天是晋叔生日？”

“是啊。”

“这样啊，那我只玩一小会儿就过去。”

阿猫回应着，心下却在纳闷，印象中晋叔好像从来也没有和大家同桌吃过饭，而且过生日就不能穿得喜庆点儿吗，反正我过生日是一定要穿大红色的新衣服的，这样未来一年运气才会好嘛。

两人分手，阿猫一头扎进了游戏厅。

另一边，魏晋和黄子健、阿猫道完别，刚转进一条窄巷，就看见一面黑色的墙，把巷子封得死死的，墙上写满了“拆”字，正是方骁手下那十几个“拆儿郎”堵在前方。

中间一个“拆”字摇摇晃晃，无限放大，直到眼前——带头的一个看上去岁数稍长些，嘻皮笑脸地迎上前来搭话：

“晋公子，会的什么朋友呀？不如咱哥几个先会会您？”

客气，油气，阴阳怪气。

魏晋步履不停，撞“墙”而去，只当前方都是空气：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

说话间，已从十几人正中间大步走过，“拆儿郎”们见他走来，都自觉挪步，让到两边——墙变成了门，向两边打开。

带头那个皂衣汉子小跑着穿过两扇写着“拆”字的黑门，追着魏晋唤他：“晋公子，请留步。晋公子，晋公子……”

魏晋毫不理会，带头汉子加速奔跑，一边跑，一边拱手作揖不迭，终于仰着脸勉强把嘴凑向他耳朵，低声说：

“晋公子，这可难办了。骁公子派我们来找您麻烦，试试您的手段，如果我们就这么让您走了，回去可交不了差。”

“你的意思，”魏晋停步，斜瞟了那人一眼，星目里光辉一冷，“你们还有本事不让我走？”

“不不不，” 带头汉子“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说反了。小的意思是，如果您就这么让我们回去，我们交不了差啊！”

“那我就明白了。”魏晋转过身去，如一座铁塔原地转了一圈，面对着一堵黑色的墙。

魏晋冷冷一笑，那墙竟不自觉地退后了些，墙上的“拆”字们微微抖动。

“拆儿郎”们个个都是牧原岛上一村一镇的打架冠军，从小打到大，打遍全村全镇无敌手，这种街头巷战更是拿手好戏，没有任何理由害怕，可他们都禁不住浑身发抖，好似筛糠。

因为他们从小就听说过眼前黑衣斗篷下的这个人。

他被人称作“牧原武法第一中坚”，是牧原岛上打架的王者，不管是在擂台上，还是擂台下，从来没输过、没平过。

在擂台下被他放倒的人，没几个还能再站起来。

“呀！”那带头汉子大喝一声壮胆，双手闪电般攻杀而出，一上一下，一拳一爪，上攻面门，下手撩阴。

那人心想，敢跟“毒煞鬼”动手的人，在这牧原岛上、十八年来，听都没听说过！他们怕不是头一拨？反正是挨打，不如玩点儿阴的，万一占到一丁点便宜，就算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了！

剩下十几名“拆儿郎”一齐向魏晋喊杀着，尖叫着，张牙舞爪，合身扑上，正如一群狼犬抢食猎物一般。

一时间，小巷里黑影幢幢，纵横交错！

其中一道黑影尤其高大、迅猛，如同一阵黑色风暴，在重重黑影间来回穿梭、扫掠，每刮过一轮，战阵中就少几道黑影，地上就多躺下几个人。

“砰砰砰砰……！”

拳打脚踢之声连成一片，如同一百面小鼓齐奏，迅疾的鼓点交织成一张网，密集成一块布，水泼不进，风吹不透。

黑风刮过第三轮，最后一名“拆儿郎”倒下。

黑衣斗篷一翻一转，像一头鸱枭收起了翅膀，“呼”的一声，魏晋已身在战团以外三米，继续向前走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日光仍然炽热，魏晋依旧阴冷，周身上下一粒汗也没冒。

在他背后，那面黑墙却倒下了，一条条写着“拆”字的墙板散乱在地。

“拆儿郎”们个个鼻青眼肿，脸上、身上皮肤火辣辣的痛，午后的烈日灼烧和这痛一比，都成了舒服的日光浴。

没人看到魏晋出没出手，他怎么出的手，但人人都知道自己已经出过手了。

他们每个人每一拳、每一脚都没打空，皆落在实处，命中率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可魏晋却像没事人一般行动如常，躺在地上挣扎的却是他们自己。

这帮年轻人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的拳脚都打在了彼此身上。

他们能感受到，自己虽然攻打魏晋时用了全力，身上挨的打却都是皮外伤，想必是魏晋为他们卸去了力道。

在魏晋牵引之下，他们身上所伤部位也皆非要紧之处，除了带头的、使了绝户手想成名的那哥们，现在正捂着裆在地上乱滚。

这人痛得要叫妈，好歹没叫出口，只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多谢、多谢晋公子……不杀之恩！”

其余“拆儿郎”望着快要消失在小巷尽头的黑色背影，齐喊：“多谢晋公子不杀之恩！”

不多时，“拆儿郎”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那带头汉子是最后站起来的一个，佝着腰，捂着裆，说：

“咱们……好歹和魏晋动过手了，回去……回去可以跟骁公子交差了。唉哟……”

他一边呻吟着，一边在心中庆幸：

看来魏晋今天真的心情很好。

十八年来，敢跟“毒煞鬼”动手的人，咱们绝不是头一拨。牧原岛上人才辈出，想要挑战这位“牧原武法第一中坚”的武痴、法痴必不在少数。

或许，以前和他交过手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没有人活下来、讲出来而已，所以我没听说过。

今天能从这只杀人如麻的“毒煞鬼”手下逃生，真算得上是老天开恩，祖宗保佑，爷娘积德，让咱捡回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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