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折 吾见烈焰，起于孤山

返场。

“这是我当年说的第一段相声。”张云雷如是说。

2002年在十里河，张云雷第一次登台说相声，说的第一段相声就是《九艺闹公堂》。那时的他只有10岁，给他捧哏的是老先生邢文昭。

程沅兮在学习相声的过程中也接触过《九艺闹公堂》，这是一个传统且又相当生僻的段子，传统在于它当中没有太多现代流行的包袱，就是单纯的穿插演唱来展现不同的戏曲曲艺形式。所以这个段子更偏于唱功的展示，需要演员有拔尖的柳活功底。这个段子之所以生僻，就是因为它非常考验演员的功底，因此能驾驭得了这种段子的演员并不多。

张云雷的柳活儿出众，这是众所周知的也是为人所称道的。时隔十五年再次展现《九艺闹公堂》台底下的观众并不知晓张云雷为了捡回这一个传统活儿和杨九郎付出了多少，但是程沅兮知道。每日里一遍一遍的练唱，一遍一遍的顺台词，对每一个字眼、每一句唱词都到了严苛的地步。

大病未愈，又需要静养的张云雷能将《九艺闹公堂》再次搬上舞台，足见他对传统文化的热爱，想要凭借自身的**在这个舞台上占得一席之地。

但在张云雷心里，这个活儿能让他想到的第一人便是程沅兮。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媳妇儿不在身边，他便发了疯似的练习这段活儿。

九懿，九艺，久忆。

“二爷，九懿一定会回来闹公堂的！”前排的粉丝如是道。

张云雷笑得开怀，哪怕是创口再疼，也减轻了不少。只是今日流汗也太多了吧，也不知道自家那口子有没有看出端倪来。如果看出来了，她会……唉，不想了，今天可是临时给她准备了惊喜呢。

“二爷，今天还没给九懿表白呢！”

躲在侧幕条的程沅兮在想“表白”是什么梗，台底下观众在线解答。

“二爷，今天是你第五十五次表白。一天一个表白，等到九爷回来那天会是第几个呢？”

张云雷为了数日子，每天都会在返场的时候唱一首歌给程沅兮，没有演出的时候也会在微博录歌上传，到今天正好是第五十五天。

“别着急，这不来了吗。”张云雷今天的笑容比往日里多了，也比往日里柔和了许多，“《我可以抱你吗》？”

这不仅仅是这首歌的歌名，更是张云雷对程沅兮的诉求，他想抱她，做梦都想，就想抱着他的爱人这一辈子都不撒手。

“我可以抱你吗，爱人？让我在你肩膀哭泣，如果今天我们就要分离，让我痛快地哭出声音……”张云雷捂着左胸口，想要以此压抑心中的波澜。

九儿，到昨天为止，我都五十三天没有抱过你了。九儿，你想不想就这样抱着我，怎样都不会放开我？你说你喜欢我的杨柳腰，其实我也喜欢，用来勾引你正合适。

“我可以抱你吗，宝贝？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也不得已，我会笑笑地离去……”

突然感觉好像自己不是在表白了，其实我只是想问那么一句“我可以抱你吗”。九儿，所有的风雨都不要一个人承担，别忘了你爷们儿是个男人，注定此生要为你遮风挡雨的。上一次离开我是你情非得已，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张云雷再也不是当年的当张云雷，再也不是那个一遇到事情就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了。他为了保护你成长了也坚强了，他还会强大到为你挡去所有的骇浪惊涛。

程沅兮轻轻念了一句“可以”，便哽咽了。

我有野兽封印在胸中，你有恶魔深锁在眼眸。你在看向我的那一眼便已注定野兽要冲破封印，这世间再强大的封印也敌不过你淡淡的一个眼神。因为你眼中的恶魔是我，我胸中的野兽是你。

“你说相思赋予谁。”

“小辫儿张云雷！”

张云雷原本只是想唱这首歌，却没想到得到了观众们的回应，这一次特别整齐，就像在Cloud＆Thunder演唱会上那样。他浅浅一笑，跟着吉他伴奏哼唱着如流水般细腻温柔的曲调，他的声音犹如化骨散，不仅化去了在座各位的骨头，还夺去了意识，那种舒适之感犹如春风拂面。

程沅兮一直跟着合唱，坐在她怀里的张修远快听不下去了，娘亲有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张修远计上心来，想要小小报复一下他的老母亲。于是悄悄打开了小蜜蜂……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张云雷在台上忘情的唱着，完全陶醉在音乐里。

突然冒出来一声不那么刺耳的捧哏，“是我。”

“只为这一句，断肠也无怨。”台上人往台侧望了一眼，眼神清澈盈满了爱意。

“当然会一直爱啊。”程沅兮捧哏捧上瘾了。

台下观众皆以为是故意设计的桥段，完全没有想到是程沅兮来了，程沅兮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了场上，还天真的以为张云雷看她是故意的。

张云雷原本想亲自过去将程沅兮领上台来告诉所有人他媳妇儿回来了，可是他的脚踝处剜心剔骨的痛清晰无比。他怕走路的姿势奇怪叫所有人给看出来了，于是就要了前排一位炮姐的相机，对准侧幕条咔嚓九连拍，“请发微博圈这位女士~”

这位炮姐接过相机还以为是谁那么荣幸，原来是他媳妇儿，快速导入电脑发微博，“九爷，是你男人让我发的@九懿不闹公堂”

炮姐是圈子里有名的前线金V，这一条微博出来，微博又炸开了锅。微博失踪人口可算是回来了！还纷纷圈程沅兮小号，也就是那个设计博，告诉她赶紧要出应援了。原来是她在回国之后立下的flag——我赌程沅兮十天之内回到张云雷身边，没超过十天出一套应援，没超过五天出两套，转赞评的都有份。

这下好了，还没三天呢。微博上的那群魔鬼们使劲“压榨”她，谁叫她是自己立的flag呢？收拾收拾干活吧！

“你们还想听什么？”张云雷的表情微变，这一次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

台底下有窃窃私语的，辫儿哥哥是不是腿又疼了？辫儿哥哥以前从来没流过那么多的汗，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八字眉都快皱变形了！

“娘亲，爹爹好像受伤了。”张修远是第一次见张云雷演出一直不停的擦汗，所以有此猜测。

程沅兮其实也发觉了张云雷的不对劲，旁人或许不会发觉，但是张云雷只要有哪里不对劲，哪怕是最细微的，也都逃不过程沅兮的法眼。但是骄傲如张云雷，他在台上不要命的演出，是他对这个舞台的尊重和热爱，如果不让他尽兴了，他又怎么可能跟她乖乖去医院？

疼，就该让他疼！疼才能让他记住教训！

“二爷，今天就不唱了，回家好好陪陪九爷！”这群姑娘们都知道她们家二爷爱极了他媳妇儿，两个月没见，肯定有好多话想说。再者，今天演出这么卖力气，他的身体还没好全还是让他早些休息吧。

“那等下次再补偿你们~”

“好~”

张云雷被杨九郎搀着进了后台，大幕一落下，张云雷便被谁抽掉了精神一般，身体上的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全身，疼得直不起腰来。

“角儿？”杨九郎见张云雷痛苦的模样，心头蓦地一紧，想去扶他却摸到一手的湿滑，“角儿，你怎么了？”

“翔子，我疼……”张云雷气若游丝，硕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滴在地面上，小脸儿惨白得毫无血色可言。

程沅兮带着张修远和杨元慕还在侧幕条坐着，她怕张云雷因为她又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只好先让他回到休息室再去“讨伐”。

五分钟以后，程沅兮带着俩孩子回到了后台。只见张云雷一身玄色大褂半躺在沙发上，旁边围着的那些人想帮他检查一下，却遭到了张云雷的拒绝。

程沅兮径直走到张云雷面前，蹲下来，撩起大褂的手被张云雷捉住了，“九儿，我没事……”

程沅兮狠狠剜了张云雷一眼，那双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泪滴挂在眼角，似是血泪一般。张云雷见此赤瞳，下意识的松开了自己颤抖的双手。

张云雷的水裤也是黑色的，程沅兮小心翼翼的撩起他的裤脚，却觉满手的潮湿和黏腻，抽手一看，竟然是血！

此时的张云雷已经疼得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皆皱起了眉头，杨九郎仰起了脸让酸涩倒流回眼眶。杨元慕被吓得大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死死抓着杨九郎的衣角。张修远用两只小手捧着张云雷的大手，“爹爹……”

这是张修远时隔两个月头一次对张云雷说话，张云雷再疼也强撑着精神爬起来对儿子扯起了嘴角，“哎，好儿子……”

程沅兮小心翼翼的将张云雷的鞋子脱了，再拿剪子将张云雷的袜子剪了，用酒精棉球将血迹拭去。有一处破口血如泉涌……

钢钉掀翻皮肉，穿了出来！

程沅兮咬紧牙关，虽然此时她很想破口大骂一顿张云雷，但是想在他现在承受的痛苦，她就忍住了。她内心的痛苦化作血泪，她抬起胳膊装作擦汗的样子把眼泪给擦了。

程沅兮求杨九郎带着张云雷去医院，但是张云雷死活不肯去，还是程沅兮搬出师父郭德纲来才算把这孙猴子给治住了！杨九郎和董九力带着张云雷去了协和医院，程沅兮先把两个孩子送回了玫瑰园，帮他们洗漱完哄他们睡下后，自己又开着车去了医院找张云雷。

张云雷躺在急诊闹脾气，医生建议他尽快手术，但是张云雷不愿意，因为接下来还有演出，节目单已经报出去了，又怎么临时更改？那些因为他买票的观众们不是要白花钱了吗？

杨九郎苦口婆心的劝说根本毫无用处，见到程沅兮来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九儿，你快劝劝他吧，钉子穿出来了需要尽快手术，但是这个驴脾气的，真是气死我了！”

只是程沅兮的话更是要气死杨九郎了。

“磊磊，演完这几天就去医院手术，好吗？”程沅兮半蹲在窗前，握着张云雷的手。

“九儿，你怎么……”杨九郎欲哭无泪，胸中郁结只能化成一声叹息，果然是夫唱妇随啊！

“九儿，你……支持我？”张云雷又惊又喜又意外，所有人都反对他上台，只有程沅兮顺着他。

“我拦不住你，其他人也拦不住你，与你让你痛苦的修养，不如让你痛并快乐着。”程沅兮太懂张云雷了，如果不让他演出，他不会快乐的，心情不好，伤也恢复的慢。

一行四人出院回到了碧海方舟，程沅兮将董九力安顿好，又伺候张云雷睡下，自己却失眠了。下楼去觅食，一打灯却看见杨九郎在小客厅里坐着，吓了她一跳，“姐夫，大半夜的怎么还不去睡觉？”

杨九郎不答。

程沅兮冲了一杯热牛奶端给杨九郎，杨九郎道了谢谢，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纵着他，让他继续演出？你不知道他……”只要能在台上一分钟，就会玩儿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应了他？”

为什么要应允张云雷继续演出，这个问题程沅兮想了许久。她也不忍张云雷在台上如此决绝的演出，登台那一刻就将自身安危忘却……可是她能有什么法子？张云雷的一腔孤勇，满腔热血，他是为相声而生的。

程沅兮望着窗外月华，似乎又瞧见了张云雷为重回舞台拼命练习的场景了，眸光柔软，道：“吾见烈焰，起于孤山。”

张云雷：沅有芷兮澧有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