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折 若是我不来

张云雷是被琵琶曲唤醒的，弦声舒缓如绵绵细雨，听这调子正是他循环了多日的《秦淮景》。他手臂被压麻了，腰背酸疼，转动脖子还咔咔响，宿醉转醒头重似千斤。

“醒了？”程清欢继续弹奏着琵琶，“先把醒酒汤喝了。”

张云雷看着面前的白玉瓷盅，揭开盖子，汤还冒着热气儿，蜂蜜的香甜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木质腥味扑面而来。他拿起汤匙盛了一勺，轻抿一口，苦味令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一口都不准吐出来。”程清欢把琵琶搁在圈椅上，走过来坐在张云雷对面，啪得打开折扇，“我这灵芝贵的很呢。”

这灵芝饮品是醒酒汤中最难喝的，虽然醒酒开胃效果非常好，但是味道奇苦令怕苦之人避而远之。程清欢是故意烹了这一碗灵芝汤，一是为了罚他抛着程沅兮不管跑来喝酒，二是为了试探他还记不记得当年。

我这灵芝贵的很呢。

张云雷的思绪陷在了那碗醒酒汤中的倒影里，程清欢的话与回忆重叠。

记忆回到十二年前。

“姑姑，这太苦了……我，我不想喝。”少年偏过头去，不敢看坐在他床边端着药碗的姑娘。

“臭小子，我这灵芝可贵的很呢！”姑娘面有愠色。

张云雷的心神被不小心掉落在桌子上的汤匙发出的一声闷响给拉了回来，“你…你是，你是清欢姑姑！？”

程清欢笑而不语，收起折扇敲了他的额头，“看来你没白吃我这么多年灵芝，总算还记得有我这个姑姑。”

“哪能将您给忘了呢？”张云雷端起瓷盅将醒酒汤一饮而尽，“姑姑，这么多年您去哪儿了？”

“过去的事儿我也懒得再去回忆。”程清欢起身行至窗前，轻轻推开，清新空气涌入室内，“师兄师嫂他们身体都还好吧？”

“师父和姐姐都挺好的，只是师父得了消渴之症一直在用药调理。”

“我那侄女九儿，从小就对你不一般，旁人说你一字半句的，她就跟谁急，我都吃味。”程清欢叹息摇首，“她虽然性子好，但也是姑娘家，你多少宠着点儿。”

“我知道的，姑姑，您放心。”

“我放心？昨天发生的那些事儿，我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竟然让我放心？你倒是说说，我这心该怎么放的下去。”

“昨天是我太急了……”

“九儿是父母双亡，但有我这个姑姑程清欢在，谁都不能动我们程家的掌珠！”折扇打在掌心，“从小到大，我记得我可就打过你一次。现在你大了，也是个要面子的，这顿打我先给你记着。好了，走吧，别让九儿等着急了。”

张云雷走出“百花深处”上了程清欢安排的车子回了城区，驾车的司机将车子停在杨九郎和李时暮的公寓楼下并按照吩咐将一部新手机交给了张云雷，通讯录里只存了程沅兮的号码。

……

李时暮已经上班去了，杨九郎今天没有排班就待在家里遵照媳妇儿的交待照顾程沅兮。

“姐夫，磊磊那身大褂呢？”程沅兮边扎头发边询问杨九郎。

“磊…磊磊？”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她顿在原地不敢上前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姐夫呢？”

张云雷站起身来，“杨九郎出去了。”

他慢慢走到程沅兮面前站定，扶着她的肩，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低着头的她屏住了呼吸，“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长住了？”

“没有……”程沅兮嗫嚅道，看到他的腰想抱又不敢抱，只好绞着手指，“我害怕你……”

“害怕我什么？”看着小姑娘越来越低的头，弯下身子去找她的眼睛。

“强.jian我……”程沅兮憋红了脸，一直躲避着张云雷凑过来的脸。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张云雷这个坏家伙其实听见了，只是觉得捉弄小姑娘真的很好玩啊。

程沅兮被他逗弄的脸更加滚烫了，干脆豁出去了，卡着他的下颚，扑到他耳边大声吼了一句，“我怕你强.jian我！！”

“我们今天吃黄焖鸡……”刚开门进来的杨九郎听到程沅兮这么犀利的一句话，惊得他鸡都飞了，“吧……”

杨九郎楞在门口，程沅兮看到杨九郎也怔住了，只有张云雷不明就里的转身去看是咋回事儿，结果被飞扑上来的那只母鸡吓得魂飞魄散，直往程沅兮身后躲，“快！快快快快快抓住它！！！”

程沅兮和杨九郎这才反应过来有只活物登堂入室上炕上桌了，慌忙去逮那只扑棱着翅膀的老母鸡。不得不说程沅兮的捕杀能力之强，轻轻松松就捆到了鸡，但是客厅却已经一片狼藉。程沅兮去厨房做饭，留张云雷和杨九郎两个人收拾。

……

“快尝尝好不好吃，好久没做黄焖鸡了，不好吃咱就出去吃，我掏钱。”程沅兮端着刚出锅的黄焖鸡上桌，还把米饭摆到他们面前。

杨九郎尝了一小口，直夸好吃，忍不住多吃几块。就冲这个味道，一道菜他能多吃一碗饭，“九儿，这王者就是王者，什么时候掉过段位呢！”

张云雷原本就喜欢吃黄焖鸡，他昨天就馋了，打算带程沅兮去吃黄焖鸡的，结果闹了点矛盾就没吃成。这会儿有鸡吃，而且味道好吃的糊住了他的嘴巴，都没时间发表自己的评论。不吃得快，就被杨九郎给抢光了！生气气！！凭什么媳妇儿要给别的男人做好吃的！！？

“姐夫您可太捧我了，不过…这话我爱听哈哈哈！”程沅兮咬着筷子笑逐颜开，“完了，臭不要脸了哈哈哈哈哈！”

“谦虚了厨神！”杨九郎心里有了主意，嘿嘿一笑，“您天天做，我可以天天夸哈哈哈哈哈！”

程沅兮刚要回答，就被张云雷瞪了一眼，吓得她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嘟囔了一句，“小母老虎…哼！”

“诶！诶诶诶！小辫儿……”杨九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云雷给截了。

“叫我师哥！”张云雷傲娇了。

“诶，师哥！”杨九郎拿筷子戳了戳张云雷，“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你家小宝贝儿的！”可别再在挨打边缘试探了，要不是暮姐今天去上班了，你现在可能都躺在医院里了。

想什么来什么，只听见门口有钥匙声，警觉的杨九郎赶紧把张云雷和程沅兮推回房间，并嘱咐他们千万别出来，尤其是张云雷。

“暮姐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吃午饭了吗？”杨九郎接过李时暮怀里的那捆东西，“哟，玫瑰花儿，谁送的？”

听着杨九郎酸酸的话，李时暮也是无力解释，“我买的！花儿给九儿留着，下面的茎是给张云雷的！”

杨九郎展开包装，艰难的吞咽着唾沫。我滴个娘诶！刺儿都没削！小辫儿那个细皮嫩肉的能受得了这玩意儿吗？他声音都颤抖了，“暮姐，他他他还要演出呢！”

“九儿呢？还没起来吗？”对于杨九郎护着张云雷，她并不想理会，于是岔开话题。看到餐桌上的三只碗心里明了，“我去看看她。”

“诶诶诶！暮姐！”杨九郎看到李时暮往房间走去，顿时慌了，“我们，我们先吃饭吧！”

看到杨九郎反应这么大，李时暮就更坚定自己的猜测了，拿着钥匙就把门给开了，只见用棉被盖住赤.裸上身的程沅兮靠在床头。李时暮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顺便把杨九郎也给反转个面，“你你你你你把衣服给我穿上！”

“暮暮，你怎么回来了？”程沅兮把T恤套上，“今天不用值班吗？”

“我回家收拾行李，下午就要下乡义诊了，半个月之后回来。”李时暮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柜子那边瞟，走过去奋力打开柜门，发现没人，就拿了行李箱关上门，“我不在这几天，你帮我盯着九郎，让他规律三餐。”

“一定办到！”程沅兮现在动都不敢动，她这被子底下还藏了一个大活人呢。

“暮姐！”杨九郎环住她，“你都要走了，能不能陪陪我啊？一会儿我送你回医院。”

“行行行！都听你的！那你出去等我。”李时暮把行李箱推给他，“九儿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起来我给你叫外卖。那我走咯~”

程沅兮下床追了出去，“暮暮，我送你下楼。”

“不用了，九郎在楼下呢。不过你想吃狗粮，我也不拦着你！”李时暮在玄关处边换鞋边说。

“不了不了，你快去吧，别让姐夫等着急了。”程沅兮只想李时暮走后，赶紧把屋里那尊大佛处理掉。

“那我走了，半个月以后见啦。”李时暮抱了抱小姐妹，“mua！”

“讨厌啦！暮暮你是不是长高了？”

“对呀~我现在168哦！”李时暮开门出去，“你快回去躺着吧，我得赶紧走了。”

看到那扇被李时暮关上的门，程沅兮赶紧冲回房间，想把张云雷从被子里捞出来，却发现他睡得正香。她撑在他身上，一只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小顺毛，脸上漾开了笑容。他长而软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双唇一张一翕，看得程沅兮心都要化了。

“睡着了的样子，看起来可真乖啊。”程沅兮给他掖好被子，趴在他身边看着他，这睡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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