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昏厥

2昏厥

下午4点50分的海洋公园，人流逐渐散去，只剩下稀疏的人群以及开始闲下来的工作人员。

尽管是四月末，南方的气温早已较为蒸腾。这也是最近年来，气候反常的表现，但市民早已习惯。

那些套装布偶的工作人员也坐在一边的花坛边沿休息。

“宝贝，我们回家吧！”叶承的头痛，但他忍耐着，蹲下身，挤出一丝笑容笑，依旧温柔说道。

“好~~爸爸！回家我要吃布丁！”乖乖女儿似乎觉察到了父亲的不妥，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庞。

“你个小馋猫！”打着伞的林素素也蹲下身，刮了一下女儿的小琼鼻，宠溺说道，眼角余光看到叶承时，也是吓了一跳：“老公，你脸色……”

“我……没事，放心吧！”叶承眼角扭过脸，似乎不想林素素看到此刻应该略微苍白的脸，可这扭头，目光便越过宝贝儿女，瞟到了一个布偶娃娃工作者的身上，这个人的面孔——他认得，化成灰都认得。

此人名为——冯马新。这确实是叶承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叶承也确信，他就是刚才多出来的未来记忆中的那个恶毒的骗子。

叶承身为战地记者的理性告诉他，他要先去搞懂自己为什么突然多出一大段记忆来？或者去判断一下记忆中的事情的真实性。

但偶遇仇人的股愤怒让叶承双目充血，那关于冯马新所作所为的一幕记忆影响掠过脑海时，都像一把钢挫，来来回回地，一下一下地削弱叶承那根名为理性的神经。

在愤怒与理性的交战中，叶承的手不知觉地握紧拳头，额头青筋爆现。抓住宝贝女儿的手，不知觉地用力起来。

“爸爸，我痛！”女儿因为双肩被抓得生疼而声音开始颤抖。

林素素发现不对劲伸手拉叶承。

可是叶承却全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某个方向。林素素大声怒斥：“叶承，你弄疼彤……”

林素素还没说完，叶承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量一般，往另外一边瘫软倒下“老公————”林素素凸遇变故，失声尖叫。

她的尖叫引来了周围的人的注意，也包括了冯马新。

人群开始围拢过来，一副或好奇，或关心的模样，但全然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林素素知道，不能指望这些人，国人的看客心理，身为杂志编辑的她，比谁都清楚。惊讶过后，理性复归主导，探过叶承鼻息后说道:“彤彤，帮妈妈打个120！”说罢，便把手机交给女儿。

而她自己站起身来，打算将叶承拖到最近的阴影处。

嘟嘟嘟的按键音响起。“120的医生吗？我爸爸在海洋公园晕倒了，请快来救我爸爸。”叶彤彤声音稚嫩，但坚定。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父母时常因为工作不在身边，让年幼的彤彤十分听从父母的教导以换取父母的注意，显然，叶彤彤都熟记了父母对她的教导，比如遇事要冷静，又比如打急救电话等等。

林素素毕竟是一个女性，力气不够，动作有点慢，但所幸，受难归来的叶晨很瘦，勉强能拖动。

“嫂子？”人群中探出一个人来，人高马大，国字脸，板寸头。

林素素认得，是叶承的在退伍当安保的朋友——陈一飞。他今天也是陪8岁的独生子陈歌来放松心情的。陈一飞的配偶，因为难产早已撒手人寰，陈一飞十分宝贝陈歌，但因工作原因，陈歌都是由爷爷照顾着。

“一飞，快来帮忙。”林素素喊道。

陈一飞早就往这么赶，一把抱起叶承三步并两步，冲到树荫下。

“叫了救护车没有？”

“叔叔，我已经叫了。”叶彤彤仰起头，回答道。

“彤彤真能干！”也蹲下摸摸她的小脑袋。

“我爸爸，不会有事吧！”稚嫩的语气中包含担忧。

林素素拉过女儿，安慰道：“放心，爸爸不会有事的。”

“都是我不好，明明爸爸才回来，就带我出来玩。……”叶彤彤还想说下去，却被林素素用食指抵住了小嘴巴。

“不要随便责怪自己，不是你的错哟。”林素素话语温柔，但陈述了事实。对于女儿的教育，她认为陈述事实就够了，过多的温哄反而不利于养成女儿的性格。

而彤彤也知道，这是事实，便收住了话语。

人群看到只是中暑而已，没啥大不了的，于是便渐渐散去。

陈一飞则是拧开矿泉水，沾湿双手，然后轻轻将水分拍在叶承额头。又尝试喂水，可是叶承的嘴巴严丝合缝，只好作罢，陪在这个三口之家旁边。

8分钟后，救护车到来，将叶承送上车，呼啸往医院赶去。

……

叶承家里人都赶到医院。其中还有一些叶承的上司同事朋友。陈一飞则是了解过原因之后，早已离开了医院，毕竟他还有送陈歌回家。

林素素对着来看望的人们解释着原因，说是因为脑部受到轻度震荡冲击，造成损伤，生命并无大碍，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包括林素素在内，来看望的人都将问题归咎在叶承的被俘虏的遭遇上，认为是之前受到爆炸之类的冲击，现在后遗症表现出来。还宽慰林素素，后遗症早些发现是件好事之类的。

第二天，5月2日，晚上10点，叶承才幽幽转醒。

这段昏迷时间内，叶承被动地将来自未来的记忆切切实实地又经历了一遍。

只有林素素一直拉着叶承的手，传递给浑身汗水的叶承唯一的温暖。

期间医生来过，情况医生已经了解，包裹患者的特殊性，他将情况解释为过往经历重演，类似于梦魇，患者没有发烧，生命体征正常，所以这个只能靠患者意志来克服。

叶承惊醒后，看着累趴到床边的林素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能吸气的幅度过来，林素素一下惊醒了，然后林素素激动得抱紧了叶承，喜极而泣。

虽然醒来，但叶承的脑袋依旧很痛，所以只是在林素素耳边轻声说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接我出院，我们有大事要做。”他轻轻拍了拍林素素背后，已示安慰后，又沉沉睡去。

林素素待叶承睡安稳，呼吸显得均匀而平缓后，才悄然离去，回家休息。

叶承说的，她都照做，这是夫妻间的信任和相互珍惜。只是心中未免有些疑虑，因为叶承醒来后他的神态似乎很悲伤，很痛苦。但醒来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决心要用温柔治疗叶承的心灵创伤的林素素也安稳入眠。

5月3日，上午9点。

叶承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头好起来，头痛也渐渐褪去。林素素带着女儿过来医院办理出院手续后，和叶承走在医院的小公园内。

因为时间比较早，医生护士都忙着查房，患者家属忙着奔走，公园内人很少。

叶承选个了石条凳坐下，叶彤彤被他抱在怀里，待林素素也坐下后，叶承开始诉说一个简短的以末日为主题的故事。

林素素皱着眉头听完。问道：“老公，你……额……故事里那个男主角最后也太神奇了吧？”

叶承点点头，又低下头：“我就是那个主角。”

林素素惊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回答，如果叶承在拿自己开玩笑那也实在太天荒夜谈了，相识相知相爱的10年里，他从来不会这样。但故事真的太不可思议。

“所以，我希望你，带着彤彤和家人，尽快离开这里。备好足够的物资，找到偏僻地方，躲起来。”叶承平静说道。

林素素盯着叶承，说道：“这句话，我只问你一次，你怎么办？”她没问末日真的会来吗？你有什么证据之类的愚蠢问题，因为她相信，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丈夫，一个身为战地记者的职业道德会说出如此儿戏的话语，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逃离计划中，他被排除在外，林素素似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所以有此一问。

“我……我……”叶承有些结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等叶承回答，林素素就斩钉截铁打断且否决道：“不行，我不允许，彤彤不能没有你！我……声音开始哽咽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叶彤彤看到妈妈哭了，双眼雾水也刷地蔓延下来。“爸爸，你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吗？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爸爸妈妈和我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叶承本想说，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找出散播末日的病毒真凶换无辜死去的人类一个真相。因为记忆里面，有太多的疑点，甚至他知道既得利益者的名字。但叶承看着老婆和女儿的双眼，他说不出来。

是啊，都打算辞职了，打算过安稳日子了。

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家人能在一起，阻止记忆中的事情发生，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选一条荆棘满途的道路啊。

那些曾经迫害过自己，杀死了女儿的，杀死了林素素，杀死了自己的朋友的凶手，难道就真的能比家人重要吗？真相难道就真的比家人重要吗？那些和自己无所关联的人就真的比家人重要吗？

一连三个问题，扪心自问，叶承心中明镜似的知道答案，知道该选哪一边。可……他心中的怒火该怎么办？

林素素短暂沉默以后，再次开口说道：“走，回去，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一个月，足够我们做很多准备了。其他人我不管，全世界都可以去死，唯独你们不行。”

林素素，年幼时，父亲投资失败背负巨债，走投无路跳楼身亡，母亲之后不久自缢，也随丈夫去了，只有这样，债主才能放过林素素，林素素随爷爷奶奶生活，大学刚毕业，年迈的爷爷奶奶相继过世，饱尝失去亲人的她遇到了对于她的过往一无所知的叶承，诚实果敢，温柔体贴的一直陪伴着外表冰冷内心孤独的林素素数年，这才冰山融成温泉。

试问一个这么害怕失去的女人，能允许丈夫当战地记者都是因为叶彤彤，为了给她更好的一切，才做的妥协。

如今刚从鬼门关捡回性命的丈夫，又开始正义感爆发，做一些会丢命儿的事，让她失望的同时也十分生气，觉得他不能将家人放在第一位。

叶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改变未来。”之后又凑到林素素耳边小声说：“如果不能改变未来，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林素素留着泪笑了，推开叶承，嗔道：“瞧你的乌鸦嘴。”

在呜呜哭着的叶彤彤其实一直在关注着父母的表情，看到妈妈笑了，她也就收起呜呜声，不哭了。

叶承用下巴往下抵了抵叶彤彤，说道：“你这小娃娃，居然假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嘻嘻，爸爸就是爸爸！”叶彤彤开心道，她不太懂父母刚在话语里的意思和读不懂他们的眼神交流内容。但她明白，她差点失去了爸爸，所以看到妈妈笑了，知道事情解决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叶承拉着女儿以及林素素一起穿过医院大堂，急救的鸣笛由远及近，最后车子停在大堂门口。

从车内台下的急救推车上，一个中年人被拘束带绑着，肢体不能动，但可以看出他在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嘶吼着。叶承赶忙将妻子女儿带到一侧，避开迎面而来的救护人员，往侧门走去。

身后传来随车护士的猛烈咳嗽声，随后又是一阵惊呼声，因为有人晕倒了。

叶承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那是感染初期的，林素素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和急救推车挣扎的中年人的眼神对上。

那种眼白多过眼黑的眼睛，从眼角渗出绿水浸湿了上半身的衣衫，可能伴随剧痛，导致那中年人不断挣扎，林素素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收回视线，快速跟随叶承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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