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十三个人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恍惚间，林隐仿佛回到了一个多月前自己在李亦云家的密室被李亦云盘问的时候，只是现在问问题的人变成了他，而被询问的人则变成了文天然。

林隐伸出右手，将深渊之戒亮在文天然与周鸿烨眼前，说道：“请不要对我说谎。”

深渊之戒并没有任何检测谎言的功能，但是文天然与周鸿烨又怎么会知道呢？他们只知道深渊之戒是连系人世与深渊的神器，具有无穷的力量，林隐相信他们不会冒险说谎的。

“那么，第一个问题，”林隐平静地直视着文天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俨然一台没有情感的问问题机器，“你是真的流有龙血，还是只是在扯谎？”

文天然实话实说：“我确实是王室后裔。”

“好，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权力，荣耀？”

“帝国的暴政已经难以为继，我们需要更好的统治者。”

“别耍花招！”林隐怒斥，“漂亮话谁都会说，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人民谋福利，权力，荣耀？”

“为了帝国的未来，”文天然也同样严肃认真，表示自己并不是在说漂亮话，“帝国的暴政已经难以为继，我们需要更好的统治者，这样帝国才能免于覆灭，重回长治久安的正轨。”

“你认为自己就是那一位统治者？”

“我认为我是唯一有资格的一位。”

“只要帝国能够拥有更好的统治，如你所说，‘重回长治久安的正轨’，那位统治者是不是你，你是否在意？”

“我当然希望那一位统治者是我，但如果被他人抢先一步——譬如说，还有其他的私生子散落在人世间，帝位最终被他捷足先登……”文天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重重地点了点他的龙之子的头颅，“我会很在意，但我不会继续反抗行动，也愿意投入他的麾下。”

“好，我可以帮你。”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你为顾家做事。”

“事情已经改变了，”林隐淡然说道，“你和你的反抗组织一个月前不也偃旗息鼓，很长一段时间停止了行动？现在不还是重新活跃起来。”

反抗组织销声匿迹，这是一个月前李亦云告诉林隐的。只可惜李亦云犯了一个小错误，当他开始他的计划，策划三贵族的内战，这对他是帮助帝皇掌握大权的机会，却也是文天然夺取帝位的机会，文天然并不想错过。

“有人和你一样，希望能维持帝国的长治久安，”林隐决定有限度地告诉文天然一些情报，如同他对顾轩尘那般，“我现在在为他做事，帝皇之死、三贵族的内战导火索，都是他一手策划。”

文天然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有多少人？”

“十一个。”

文天然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

“嫌少吗？”林隐微微一笑，“十一个人里面，没一个是比行走深渊的持戒人差的。”

林隐打了个响指，突显出手上的深渊之戒。文天然明白林隐言下之意，眼睛又亮了起来。

“狂猎与狼王在帝国境内现身的事情早已传了许久，莫非……”

“这个嘛，”林隐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道，“总之，十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需要成规模的军队。”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只不过——”文天然可不傻，作为反抗组织的头头，能混到现在，他也精明着呢，“听你言下之意，似乎最终将要登上帝位的王者，你们已有人选。现在帝皇驾崩，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的王室后裔吗？如果你们想要让一位外人披上龙袍，即使是你，那也是对帝国的背叛。”

“不能容忍统治者落入王室成员之外吗？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无意另立新王。最终依旧是体内流淌龙血的人能坐在龙椅之上。”

“那么确实是有另一位龙裔流浪在外，与我相同？”

“你很在意吗？”

文天然笑了：“毕竟我还是想做皇帝的。”

“皇帝这事，你得自己争取。到了最后，自然是更有威望的一位会得到拥护。”

“听起来像是忽悠我入伙的托词。”

“那你要拒绝吗？”

“当然不，至少现在不会，我们目的一致。王位的归属，留待日后决定不迟。”

林隐没有告诉文天然帝皇未死的事情，但是这也已经无所谓了。

所有人都知道，以帝皇现在的状态，绝对是活不久的。

正如文天然所说，王位需要一位体内流淌龙血的龙之子。

恐怕李亦云从最开始就打算好了，在帝皇真正病逝之后，要让这位文天然继位吧。

“至于你，”林隐可没有忘记周鸿烨，“你要加入我们，成为第十三位成员吗？”

“我吗？”这一手倒是大出周鸿烨意料之外，“这就是你说的‘还有事情想让我做’吗？”

“帮手总是越多越好，而且，宫廷魔法师之长的位子，你想要很久了吧？”

“我还以为你和顾家公子是好朋友，原来不过是表面兄弟吗？”周鸿烨倒是没感觉到意外，他知道林隐是个很讲朋友义气，但是看到林隐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好友顾轩尘，他却又完全没有任何意外，仿佛这样一个讲究朋友义气的人背叛自己的好朋友是件最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

林隐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周鸿烨说不出原因，但深渊的持戒人就是给了他这种感受。

“所以我说，事情已经改变了，罗宾可都已经当上夜翼了。”

文天然和周鸿烨都没有读过那本大名鼎鼎的漫画，所以只是茫然地为林隐说的梗而感到疑惑。林隐撇了撇嘴。

林隐是不会背叛朋友的，但顾轩尘嘛——

等到周鸿烨把宫廷魔法师之长的位子从顾轩尘的手里夺过来，顾轩尘还得谢谢林隐帮他摆脱了这个臭职位呢。

如果周鸿烨愿意加入的话，那就有十四个人了。也许是第十五个，也许是第十六个，但林隐知道顾轩尘迟早也会加入的。

虽然李亦云刻意隐瞒，但他的计划，林隐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很不错的计划，可惜太过理想化，林隐并不觉得会成功。

林隐收了李亦云的钱，自然会努力做到他答应下来的事，但怎么去做，却不是取决于李亦云，而是取决于林隐。

林隐只按自己的节奏行事，基本上这也会迫使那些与他一同行动的人跟着他的节奏，而非自己本来的打算和计划。

顾轩尘会加入的，这只是早晚的事情。

顾家也会加入的，顾天痕领导下的顾家不行，但顾轩瑾领导下的却可以。

顾天痕太刚烈暴躁，这次内战他是非赢不可的，林隐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迫使他退让。顾轩瑾则柔和得多，他会接受顾家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所以，你会加入吗？”林隐问周鸿烨。

“当然，那么你答应我的，暗月之剑的事情？”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呢，”林隐看到周鸿烨的眉毛一下子撩了起来，连忙继续说道，“想要力量，必须要有能承受力量的心灵与精神。但是你现在心里只想要得到力量，这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话，大可不必！”周鸿烨恼怒，“我比你年纪还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隐摇摇头，“我不觉得你知道，”他把右手伸到周鸿烨身前，“来，把深渊之戒取下来吧。”

尘埃般没有实体的深渊之戒，周鸿烨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担心一用力，尘埃便会飞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戴上吧，体验体验，力量的感觉。”

“可以吗？”

没有回答，周鸿烨用一只手继续捧着，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朝着戒指移动，最终戴上了深渊之戒。

文天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周鸿烨刚刚带上，林隐就突然施展他的妙手空空。仿佛毒蛇扑向猎物，林隐迅捷如风地将深渊之戒重新夺回自己手中，戴上，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鸿烨。

文天然也去看周鸿烨，才发现魔法师一脸惊惧，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般。

“喂，你怎么了？”

文天然去碰周鸿烨的肩膀，周鸿烨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已满头大汗，说话的声音都虚了。

声音颤抖着，他问林隐：“这……这就是你每天看到的世界吗？”

“倒也没有，只要经受过考验，你就会被承认，然后才能使用它。”看着周鸿烨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林隐第一时间开始嘲笑，“喂，这就不行了？你才只是接触了一瞬间而已。”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文天然一头雾水。

“深渊……我看到了深渊……”周鸿烨苦涩地说道，“眼前只有黑暗，只有——只有无数的怨魂在你耳边嘶鸣，仿佛要将你的肉体撕碎、灵魂吞噬……”

“那是罪孽深重的死者，被罚永世在深渊中徘徊。你可以说他们就是组成深渊的本源，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加渴求生者的生命。你已经有好几次想要使用暗月之剑，但暗月之剑并没有回应你，对不对？”

“没错。”

“你记住了，当你呼唤暗月之剑的力量，如果暗月之剑响应了你，那么你们之间就建立了契约。日后有一天，如果它在呼唤你，你也必须响应。”

“那会怎么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深渊如果有一天呼唤我的话，我也将永远地在深渊中徘徊。行走深渊的持戒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懂吧，代价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人的心灵如果不能承受强大的力量，那么他就会被力量所掌握，对于我来说，我的肉体会被那些永恒地被囚禁于深渊的怨魂占据；而第二个代价就是你得到力量的代价，这力量并不是白白给你的，等到深渊开始呼唤我，我的灵魂也将归于深渊——”林隐自嘲地笑了，“行走深渊的持戒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将永远地在深渊行走。所以我说啊，兄弟，像你这样一心只渴求着力量，为了得到力量不顾一切，最终得到的只会是悲剧。如果没有什么足以为之奉献一切的远大理想，就别轻易动用暗月之剑的力量。你现在还来得及。”

看到自己在教育周鸿烨，林隐突然得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他得到深渊之戒的时候，并没有人教他这些事情。他只是好奇地想要使用深渊之戒的力量，却不曾想已经与深渊定下契约。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愿意承受如此的痛苦，也要获得力量呢？”

“为什么呢，现在我也正在寻找原因。”林隐说到这里，又笑了。

这个梗周鸿烨与文天然也都没接住，如果是顾轩尘的话，一定又会嘲笑林隐拾人牙慧，拿着故事中角色的台词出来耍帅。

不过这一句真的很契合现在的气氛啊。

“那么，你到底加入不加入？”

“既然你应承我宫廷魔法师之长的位子，”周鸿烨向林隐伸出了手，让后者拉他起来，“你确实是个会让人想要追随的人。”

十一个人变成了十三个，现在要进入林隐的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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