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迂回之法

众臣齐刷刷朝国师望去，旋即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大事，他们好像，大概，可能把国师给忘了！

竟有此事！

众卿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瞧出惊讶，于是乎一个个的更觉怪哉，早朝议到现在，他们居然把如日似月的国师给抛到脑后，真是……

“臣倒觉得眼下有一件比修葺城墙更为紧迫的事。”姜匪鉴一开口，立刻将众人从怪哉的氛围中拉回，只见他顿了顿又道：“寒衣节将至，养元殿、紫宸宫、奉圣殿却尚未生火，臣无意间听到陛下明令禁止行宫生火，乃不喜煤烟之故。既如此，何不学学北燕贵族皇室，通上地龙，既暖和又干净，关键是工程简单，只需一笔小小开支。”

众卿听到国君寝宫以及左右两侧的御书房尚未生火盆，皆吃一惊，只是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国师说，之所以没生火盆，乃是国君不喜煤烟气味儿之故，便又气不打一处来，殷其雷把国君此行此径在小本本记录完毕后，开始数落道：“陛下用的可是一等一的无烟煤，若这点气味都忍受不了，民间那些只能用糙煤、柴火取暖度日的人，甚至连糙煤、柴火都用不上的人该当如何？”

“陛下未免太娇气！虽然您有娇气的资格，却没娇气的资本，正如汤大人所言，如今国库空虚，咱们寅吃卯粮。”

在朝者谁也没觉得殷其雷的话过分，说正经一些，他是言官太史，职责所在。

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先帝朝时，比这更难听话殷其雷说的更多，他们早见怪不怪。犹记得先帝力排众议要在御花园以北建立华音台、霓裳殿等宫殿时，殷其雷直接破口大骂，先帝气的浑身发抖，直言要把他杀了，殷其雷便说不用陛下动手，臣自己寻死，话毕，便朝那柱子上撞去……

当时若非国师眼疾手快，殷其雷恐怕真的撞了柱子。

可惜的是，即便殷其雷以死谏言，华音台、霓裳殿后来该怎么起来，还是怎么起来了。

“朕愿意忍受寒冷。”

姬羌并未被激怒，甚至，连表情也没怎么变。她的立场十分明确，生不生火盆，用不用无烟煤，能否忍受煤烟的气味儿等等，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儿，与众卿丝毫不相干。

然姜匪鉴却坚持己见，“这倒不是陛下愿与不愿的事，如今尚未至寒衣节，天气虽冷，多添一件衣便可御寒。等再过些日子，昊京上下冰天雪地，那时候即便陛下身披三件大氅，恐怕也未能抵御入侵的寒气。”

“陛下，龙体最重要，还望您采纳臣的建议。”

姜匪鉴这么一说，众臣都陷入认真的思考中。大都在想，国师说的也有道理，若是陛下一意孤行不生火，一个不小心冻病了怎么办？

思及此，他们纷纷抬头盯国君一眼，年纪小，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小，身量矮小不说，还很瘦弱，万一要是病了……

不，陛下决不能龙体欠安！

众卿几乎一瞬间权衡出利弊，决定支持国师。

于是乎，宋甘棠、夏琼琚、魏无疆等人接连站出支持姜匪鉴的提议，直把修葺皇城城墙的事抛的一干二净。

“众卿有闲情管朕暖不暖，却无心问皇城安不安，可真让朕大开眼界。”姬羌站了起来，面上挂着隐隐愠怒，“既然没银子，便把其他段落的城墙放一放，只修青龙墙段。”

说完，姬羌离了朝。

众卿一阵懵，直到尚六珈高喊“退朝”他们才回神。

“天命元年，十月初二，太和殿，早朝。陛下坚持己见，主张修葺青龙墙，并力排众议，否定紫宸宫、养元殿、奉圣殿铺设地龙的建议……”殷其雷面带笑意将这件事记录下来，赞道：“有此君王，实我大凉之幸哉！”

众卿：“……”

也不知道刚才是哪个老匹夫说陛下娇气，还说陛下有享福的资格却没享福的命。

不过，经殷其雷这么一描述，心思玲珑剔透的未免多想一层，譬如宋甘棠，他仔细朝姜匪鉴打量一番，总觉得国师忽然提出给紫宸宫等处铺设地龙，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一边是可有可无的地龙，另一边是迫在眉睫的城墙修葺，两较之下，若真要选出一个，自然人人要选后者。

所以，方才大殿上，国师只是使了一个迂回之法助陛下一臂之力？

宋甘棠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不由地又望姜匪鉴一眼。国师这两日变化有些大啊，似乎陛下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并支持。可话又说回来，国师这样做不对吗？

宋甘棠脑海闪现出正襟危坐的国君形象，明明那般弱小，却整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今日的国君脸上还挂着彩，尽管那指痕消了许多，若仔细瞧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二……

小小年纪便沉稳冷静，遇事不屈不挠，又勤勉肯吃苦……这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宋甘棠的心忽而漏半拍，驻足。

旋即嘴角上扬，笑容明亮恍人。宋甘棠就知道国师做什么都自有道理，譬如，他为何突然决定多留两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支持新君？

那是因为，陛下值得他留下，值得他辅佐啊！

正如从前国师从未提起过十年之期，可先帝与太尊公主实在太过荒唐，逼的国师心灰意冷，一心想要离去，道理是想通的啊。

想通这一切，宋甘棠心情十分愉悦，暗暗下决心定要把修葺青龙墙一事做的尽善尽美……

……

被宋甘棠暗地里赞美了一番的姜匪鉴却没想那么多，甚至，他的本意压根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今日早朝他提议给国君寝宫、书房加个地龙，是真的觉得那三座宫殿冷冰冰的，天气愈发寒冷，偌大的宫殿中却无一丝暖气，国君本就孱弱，日子久了必然寒气侵体。

到时候，若只是生一场病也就罢了，怕就怕长此以往，彻底冻坏身子。陛下本是女子，女子最怕的就是受寒。

女子体寒，轻者饱受经期折磨，重者恐将影响生育。姜匪鉴又想到大凉自开国历经四代女君，每一代在传宗接代上都十分艰难。

圣祖在位四十年，只得一女，便是太宗。太宗生育功劳最大，连生三女，却英年早逝，而医案早有记载，太宗体寒。因此，接连生育无异于雪上加霜，导致英年早逝。

再说先帝，后宫最是庞大，却只在花信年华得陛下一女……帝王子嗣稀疏，往往是江山动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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