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棋局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话用在程月身上一点没错。年近四十的她，花容上并未出现皱纹。

给人的感觉是端庄大方，文静优雅。很难想象，在二十年前她一个是脾气暴躁，大大咧咧的少女。

“华儿，过来，让为娘再看看你。”

听到娘亲的话后，江水华收起鬼脸。来到程月的旁边，蹲下身子依偎在她娘亲肩上，一脸乖乖女的样子。

俊俏的脸蛋显得她有些调皮可爱，一张温暖的手心抚摸着她的秀发，程月眼里充满不舍。

“华儿啊，为娘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爹他是担心的紧，不想让你冒险，为娘可不是老古董！”

江水华先是微微一愣，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程月看了眼正在盛放的牡丹，摸着女儿的脸颊温言温语:“华儿，你去行走江湖也好，要是外面风雨太大，回来便是。”

江水华只是安静地依偎在娘亲的手旁，久久不语。

……

江府另一处，叶小云在蓝天白云大树下，叼着新鲜的狗尾草在思考人生。

天空时不时有一朵云彩飘过，百草丰茂，绿叶遮阴。

温暖的阳光让人变得慵懒。

这也让在思考的叶小云直接睡着了，还发出难听的呼噜声。

在梦里他看见了独孤飞雪的身影，不断的挥舞剑气在他身上，责骂他修行怠慢。随后其身影渐渐消失。

“师傅！”

叶小云忽然从梦里醒来，发现远处有一只橘色小猫，心想刚才就是它在抓自己的吧。

站起身来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挡住了猫窝的去路。猫窝里的小猫咪已经开始咿呀地叫了。

随后离开江府，开始在易水城内闲逛。由于刚过中午，街道上人影稀疏。

走着走着，便来到的一处凉亭前。亭里有一老一少正在对弈。

叶小云对围棋还是略知一二的，都是以前闲着无聊，看别人下棋，以此来消磨时光。

老者夹起黑子，落在天元。这一步让叶小云很是看不懂，心想着这老头是白痴吧。

围棋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一说，黑白两棋交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剩下的就是收官了。完全没必要下这多余的一步。

哪怕是黑棋要放水，也不用这么明显吧。直接投子认输不就得了，起码好过下这一步。

那位正在对弈的少年也是一脸抓狂的样子，心想着先生是不会对自己放水的，但是这一步天元，就是多让自己走一步。

“先生，您是不是下错了？”

老者抚摸着胡须笑言:“人老了，眼睛有些昏花，落子无悔，接着下吧！”

少年接着落子，不一会儿，黑棋渐渐有败落的趋势。

收官是最能展现棋力的地方，少年毕竟是少年，收官之时定力不足，黑棋仿佛死灰复燃，白棋四面楚歌，再无回天之力。

叶小云觉得有些可惜，要是白棋不急攻进切，还是有机会赢的。摇摇头后转身离去。

“这位小哥，不想来下一局吗？”

老者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叶小云出于礼貌，回过身来。

“小子的棋艺不佳，看别人下还行，自己就算了。”

叶小云很有自知之明，心想刚才白棋优势那么大都输了，我就算是闲得慌也不会去找虐。

“你这人好生无礼，先生好心邀你下棋，你竟然拒绝！”

那位比叶小云还年轻几岁的少年，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叶小云想着，我怎么就无礼了？你崇拜归崇拜那老头，别拿我说事？真的是，切！

“那我就下一局给你看看！”

那少年随即起身让座，准备在一旁观看，不料老者却说。

“你先回家吧，改日我再继续指点你。”

见那人吃瘪，心里一阵暗喜。不一会棋局已经收拾干净，而那少年也没有了人影。

“老先生，您可以抓棋了。”

叶小云对于围棋的礼节还是知道些的。这抓棋叫做“猜先”，由棋艺高的人或是长者抓白子，另一人来猜单双。

如果猜对就用黑棋，猜错则执白棋。黑棋先行，由于黑棋先行有优势，所以贴目。

一般来说都是贴六目半左右，如果实力悬殊，那多贴几目也是可以商定的。一目等于两子。

“不用麻烦，我让你十目，开始吧！”

叶小云听到这话差点就要掀棋盘了，心想，你这臭老头看不起谁呢？刚才那些话都是谦虚话，是我尊老爱幼，懂不懂？还真当我好欺负？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接着叶小云又被刺激到了，那老头真的欺人太甚，第一步居然下在天元。

深深吸了口起后，决定一定要打败这个嚣张的臭老头。

除了一手天元外，老者就开始正常的布局了。而叶小云气归气，下棋可不能意气用事。

布局完后，就来到了中盘。才刚开始中盘，叶小云就已经开始冒汗了，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难搞的中盘棋局，感觉无从下手。

但是他又不想投子认输，简直丢人到家。这时那老者却说话了。

“小哥，可否将你的戒指给我看看。”

叶小云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撑到收官，抬起左手给老者看。

“能说说怎么得来的吗？”

叶小云不耐烦地回他。

“地上捡的。”

老者摇头微笑，又说了句。

“真的？”

“真的！你还下不下棋了？”

“你还没走呢。”

叶小云欲哭无泪，这棋真的是难以下手。哪怕再让他十目也搞不定，实在太难受了。

“小哥可否告知姓名？”

“叶小云！”

随后叶小云只见老者抓起盒子中的黑棋，放落在棋盘上。

黑棋投子，白棋胜。

围棋下棋分三个阶段，分别是“布局”、“中盘”、“收官”，下棋久了，自然能看出是什么阶段。

棋力悬殊过大，那么中盘投子认输并不丢脸。硬是下完，显得没有风度，输的更惨，那才丢脸。

棋盘上是白棋胜了，但实际上败得一塌糊涂。

叶小云感觉今天真的是被人狠狠地羞辱了。心想，这算什么事？仗着下棋厉害就为所欲为？

“受教了！”

说完之后，叶小云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只想着赶紧找傅剑离喝酒解闷去。

“小伙子，有缘再见！”

“没缘！不见！”

身后再次传来老者的声音，叶小云听到后就直接施展身法跑路。

心里想，还好没人知道，不然自己可要被人嘲笑一辈子了。

见到叶小云施展身法，老者心里又多了几分肯定。站起身来，摸着胡须，望着天边。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落于棋盘，老者仿佛不存在过。

叶小云回到江府时已经黄昏，没有瞧见傅剑离，倒是碰到江家大小姐。

随后他东瞅瞅西望望，生怕有人在这里偷看。

“别神经兮兮的，给本小姐过来！”

江水华在一条走廊上，依着栏杆，看着树上的水鸟。鲜红的衣着，她在夕阳照射下显得灵动。

叶小云像贼一样溜到她面前。

“江女侠，情况如何？可否需要支援，本仙师义不容辞！”

说完还拍了拍胸口，一副十分仗义的样子。江水华起身:“走吧，陪我出去逛逛。”

叶小云那是郁闷啊，怎么才刚回来就要出去。于是小心翼翼的了回句:“那个，可以不……”

“可以，钱也免谈了。”

钱的事情怎能免谈呢。刚才和老头下棋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咳嗯，既然如此。本仙师陪你走走便是，请吧！”

不知道为什么，江水华见到他小财迷的样子，就会感到一丝开心，于是二人走出江府。

没一会儿，二人来到热闹的街道。小贩不知疲倦的支起摊子，夕阳逐渐沉落下去。

今夜的明月似乎更明亮些，城里的边缘，有一处名为望月台的地方。

这里可以俯瞰整座易水城的容貌，亦可观山赏月望河。有几对年轻的情侣在这里谈情说爱。

“你不打算说一下，以后要去哪里吗？”

说话的是江水华，至于两人为什么要来这里，纯粹是叶小云陪她散散心的。

“你这个问题，问的就不对了，行侠仗义应该四海为家，走到哪算哪。”

实际上叶小云有时候也很迷茫，但是他又想不出什么。

“哦？是这样的啊，那么以后你就跟着我走吧，本小姐绝对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叶小云撅起臭脸说道:“切！本仙师斩妖除魔无数……昨天，昨天你的价钱太低，再长点。”

江水华似乎抓住了叶小云的弱点，这家伙缺钱。

“哎呀呀，叶仙师，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本小姐已经可以自己外出了，就此别过。”

说完之后，转身欲走。

叶小云一下子就傻了，昨夜你不是说你爹娘死活不让你走吗？怎么才一天就变，也太快了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叶小云立马卑躬屈膝卖笑脸。

“江女侠，你一个人行走江湖多危险呐，就昨天的那个价了，本仙师绝对保你周全。”

江水华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随即停下脚步，背对叶小云说:“这不好吧。叶仙师，耽误你行侠仗义这种事情本小姐是不会做的。”

叶小云现在才意识到，都怪自己爱面子和贪便宜，现在都变成自己求她了。

看着她的背影，欲哭无泪。但是还要装出嬉皮笑脸的样子。

“江女侠，我知道错了，你说走哪，我们就去哪，成不？”

一会儿后，叶小云感觉简直是遇到了克星。自己忽悠人的本事用在她身上那是一点作用没有。

昨天夜里，两人约好。叶小云负责帮她离家出走，但是要去哪里，得是自己说的算，每天还要拿二两银子。

江水华当时一直点头答应说好，让叶小云等个两天，等骗了她爹娘一些银子就上路。

而现在呢，情况反转。叶小云工钱少了一半，领导权也没了。那是个灰心丧气啊。

“说吧，江女侠，你要去哪里？要不要去和好友吃顿。”

江水月并没有搭理叶小云的话，而是离开这里，向家走去。只留叶小云一人傻乎乎站在原地。

好友这个话题呢，对于江水月来说，最好别提。

易水城里没有哪家的闺女爱舞刀弄枪，同龄人都被江水华欺负个遍，所以她没好友。

她也很渴望有朋友，想知道友情的感觉是什么。

叶小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就也跟着回府，顺便问侍卫傅剑离回来没有。

侍卫摇头，表示不知道情况。叶小云心里就纳闷了，难道傅兄背着自己去喝好酒？

……

易水城周边的小村落里，犬声稀疏，灯火阑珊。忙碌了一天的百姓正在享受片刻的宁静。

傅剑离从步笑笑家里走出，挥手告别那一家子，走出村外。当他来到城门口时，见在叶小云正靠在城墙，仿佛在等人一样。

“傅兄，终于见到你了，今天我有好多话想说。”

傅剑离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二人来到酒馆里。

叶小云先是吐糟一番今天的遭遇，找傅剑离来，纯粹是叫他来当听众，这一点傅剑离并未在意。

“傅兄啊，明天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我们何日才能相见。”

听叶小云说到这里，傅剑离脸色并未改变，而是很坦然地说。

“叶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相识虽短，但是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来，这一碗敬你！”

叶小云一副不舍的样子，而傅剑离劝他要坦然些，表现出男子应有的气概才行。

两人又是喝得人仰马翻，倒霉的还是那个店小二，仿佛命中注定一样。

在他们喝酒的这段时间里，江府那边的江长风正和夫人程月在交谈关于女儿事情。

“夫人，你怎么忍心真的让华儿外在行走吗？万一出了三长两短怎么办？”

程月则是微笑摇头:“不去外面见识一下世面，终究是长不大的，无妨，更何况还有人陪她。”

江长风随即问是不是傅剑离，心想，要是傅剑离那倒还好。当听程月说是叶小云时，江长风就有些不满。

“夫人，你怎么会放心让华儿和他一同走，我可以感觉出剑离这孩子比他强，这点我很确定。”

程月只是说了叶小云在府内的一些行为，比如帮下人干活，待人有礼的事情。

见江长风还是不懂就说:“傅剑离那孩子心性好，他交的朋友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持家的女人很会观言察色，她听到府里下人对叶小云的评价。也就猜出叶小云人品如何。

吃晚饭后的江水华，一直站在闺房的窗口旁，望着屋檐上的明月，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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