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午后,风里依旧带着一丝寒意。出了宫门,谢依芸就感觉后背都是凉飕飕的,那是刚才惊出的一身冷汗。
巨大的拱门外,武王府的下人早就在此等候,见内侍扶着烂醉如泥的云飞扬,立马上前接手,将他送上了马车。
待谢依芸上车,马夫缓缓驾起了车,一队随从在四周护卫。应天是京城不假,可这京中的水,混得很。武王府乃是当今天下唯一的异姓王,皇帝自然不可能看着他一家独大,帝王权术,重在平衡。有皇室扶持,又经过了十年的发展,如今武王在朝堂之上,政敌已经不在少数。各方相互制衡,这才是君王最想看到的。
更何况,外有蛮敌匈奴,潜入大赵,贿赂官员,内有楚国遗民贼心不死,时刻想反赵复楚。
云庞身为大赵元帅,对赵国,是一把利刃,对那些人,确实仇深似海的刽子手。他的亲眷,自然也首当其冲,成了那些人的目标。
这十多年来,武王府受到的刺杀次数,不下五十次。最危险的一次,是那个刺客以下人的身份,混入了武王府,在谢依芸与云飞扬膳食中下毒。若不是那一日世子在饭桌上与王妃闹脾气,打翻了汤碗,如今哪里还会有什么芸王妃和武王世子啊。
从那以后,武王府招人的时候都小心了许多。甚至每个人都会去他们各自的家乡查验后,才会放到重要的岗位的。而且每个人都不允许擅离职守,更不得请人或者帮别人做事。
谢依芸看着怀中熟睡的云飞扬,脸上的愁绪没有丝毫的减淡,反而更加的浓郁了,叹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谢依芸的手,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和世家夫人的手那般细腻光滑,相反,她的手十分粗糙,长满了茧子。
母亲的手划过脸庞,有种磨砂的感觉,可云飞扬却十分的安心,吐息也平缓了许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如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般,哪里有半分平日的张扬。
“我曾不止一次劝说你父亲退下来,可是他放不下赵国的百姓,更放不下那些战死沙场的老兵的亲属。他说,他不愿意看到英雄流血又流泪。他对得起天下人,却唯独对不起我们娘俩。”谢依芸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这和她平日在家主事时的盛气凌人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她更像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而不是一家之主。
云飞扬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谢依芸的手上。手上微微用了点力,似乎是要告诉母亲,他并不在意,又似乎只是梦中的无意之举。
马蹄悠悠,很快离开了皇城区域,周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突然,车外传了一阵青年男子的声音,“我等都是此次会试的考生,听闻飞扬世子夺得会元,被皇后娘娘请进宫去,当真是羡煞我等。我等入不得皇宫,只能再此等候世子,想见一见会元之姿,不知世子大人可否赏脸呐?”
守护在旁的随从,已经拦住了来人,喝道:“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凶什么凶?我们不过是想见一见当今会元罢了!”这次说话之人的声音与之前有所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人。
“我就说世子大人威风八面,怎么可能会出来见我等小人物,你们偏偏不信。怎么样,现在丢丑了吧?!”第三人开口说道。
“就是,狂君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第四人附和道,“青云直上,笑看人间,芸芸众生他都不放在眼里,我们不过是小小士子,又怎么可能入得了狂君之眼?”
谢依芸微微锁眉,本来有人前来拜访,她并未放在心上,可如今这般言辞,显然是想逼迫云飞扬现身。若是平日,见了也就见了,可如今云飞扬酩酊大醉,又怎么可能出去见人呢?
“好胆!”随从小队长李卫含怒拔刀,厉声喝道:“冲撞王妃,污蔑世子,尔等该当何罪?”
“大人说笑了!”说话的第一次开口的青年刘子文,“我等与世子乃是同科考生,纵然算不得同窗友人,也算是半个同学,前来拜访也只是为了一睹会元风采,绝无冲撞诋毁之意。大人莫要误会了才好!”
若是莽夫,或者会被他这招以退为进骗过去,可身为武王府亲卫之一的李卫,又怎么看不出对方的这点小伎俩,冷笑道:“尔等既然真心想拜访我家世子,自当写下拜帖,交由我武王府的门房。如今这当街拦路,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你们夫子教你们的礼吗?”
刘子文也没想到,武王府的一个小小随从完全不似一般武夫,竟这般能言善辩。这与他设想的略有不符,只好向身旁的另一位青年使了个眼色。
青年会意,开口道:“武王府的规矩就是多,见个世子也都这么麻烦。”
“规矩多算什么,还会倒打一耙呢!这么宽的路,我们早早就为他们马车让出了去路,居然说我们当街拦路,这不是仗势欺人,冤枉我们吗?”
“哎,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武王府的人呢?林兄,你要记住,民不与官斗。我等不过是小小贡士,人家武王一句话,完全可以剥了我等文位。”
二人一唱一和,惹得周围百姓也议论纷纷起来。比较,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日里看到的,也都是作威作福的官老爷。纵然往日里武王府的名声不差,可也抵不住着眼见为实呀!
刘子文见效果不错,立即做起了和事佬,“王贤弟,林兄,慎言,慎言!”旋即根本不给李卫开口的机会,拱手作揖,态度谦卑,脸上甚至还略带惶恐之色,“我等心急了些,所言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望王妃与世子海涵!”
“既然你...”谢依芸正要开口,却被醒来的云飞扬打断了。
“吵死了!”
云飞扬撩开了车帘,不顾形象的趴在车板上,眼神迷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世子大人尚处在醉酒状态。
“谁吵本少睡觉?站出来!要是男的,给本少打断他的第三条腿,送进宫...”说着,云飞扬还打了个酒嗝,更是坐实了他醉酒的情况,“送进宫里当公公。要是女的嘛...嘿嘿,本少可是很怜香惜玉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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