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润玉漫步来到湘雨宫时，并未见着琼瑰，整个宫殿除了她自己的仙侍和下属外，就只有一个在给院外的山茶花修剪枝叶的顾伯。

顾伯原也不是九幽山上的人，他是琼瑰出山后，在路上遇到的一界小小散仙，真身却罕见的是一株枯木，是以，哪怕化成人形的他，全身肌肉溶解变形，皮肤垮塌得厉害。脸上五官扭曲，脸皮像布一样向下垂挂，堆满了沟渠一样的深痕，形如鬼魅一般。

四千年前，琼瑰离开九幽圣宫踏进六界，在一处水湖边，正巧撞见这刚刚化形的老翁正在被一群鲜花嫩草的精灵欺负，便顺手将他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便奉琼瑰为主，甘为奴仆，任她驱使。

润玉看着眼前的老翁细心的给琼瑰最爱的花朵修剪枝叶，来来往往的仙侍们甚至有人劝顾伯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并未因他可怖的容貌对此鄙夷或不屑，便知晓琼瑰调教下人很是到位。

“你们神君去了何处?”

润玉问顾伯。

顾伯似乎这才看见他，矮小驼背的老翁从花丛后面抬起头来，见着天帝，正要弯腰行礼，念着他实在年纪大了，润玉挥手便免了。

顾伯一双浑浊的眼睛低垂着，声音暗哑又低沉：“回天帝陛下，神君她去了姻缘府，说是想去找月下仙人要一些天蚕吐丝的红线，给自己的嫁衣编几条好看的流苏。”

“嫁衣?”润玉剑眉一拧，“本座和时说过要娶她?”

“呵，”顾伯轻笑，语气似带了几分嘲讽，“天帝陛下，神君也并未说过要嫁给你呀。”

“……”

润玉一噎，本着良好的教养也并为对一个老人家发脾气，况且，他老早就知道琼瑰对他的心意，却从未给过她回应。

那个自初见就扑到他怀里的女子，当年乃是天界的上宾，父帝因她的到来龙颜大悦，九幽神君虽千万年来隐居六界之外不问世事，但若出山，也是非常值得拉拢的对象。

偏偏却是他这个刚刚丧母的庶子在一众神仙之中入了她的眼，父帝特地嘱咐他要好好讨好侍奉这位拥有绝对地位的尊神。

但他不喜琼瑰，不喜她张扬狂傲的性子，不喜她没有身为女子应有的矜持与娇柔，他甚至不喜……她将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理所应当的纳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因着自小是在父帝母神与弟弟的施舍与抢夺当中长大，他极其讨厌高高在上和强取豪夺，尤其是那日为她接风的九霄云殿的群宴上，太微笑问琼瑰为何偏偏对他的长子青睐有加，那个女子以手支额，笑眯眯的说：“因为阿玉是我喜欢的人呀。”

她不会知道，她的一句玩笑话惹得荼姚对他的憎恨更深，水神风神亦对他颇有微词，甚至，他在那颗魇兽吐出来的蓝色所见梦中，看见了他的亲弟弟将他的未婚妻压在留梓池畔的凤凰花树下，娇羞的少女欲迎还拒的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和小鱼仙倌还有婚约呢……”

随后他们以天为盖地为庐，肆无忌惮的缠绵悱恻，娇吟和喘息中，他听见旭凤说：“没关系的，我兄长现在被九幽神君看上了，父帝为了拉拢她的势力，说不定会借此取消你们的婚约，别再想别人了，锦觅，我好爱你……”

所以，即便后来，那个女子助他夺兵权，平叛乱，正君位，他也依旧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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