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台挨着秦淮河连带着建了一大片别苑,供前来观剑的王公贵戚们休息。
庆宴虽然也在别苑中举行但是只占了前面的一小部分,明夏向着人少的别苑深处走去,寻了个边角临街的楼台靠着。
此时已经是夏日的傍晚了,日光不再热烈但是风却依旧带着丝丝燥热。
明夏嘴上虽然说着不在乎,但是姓陈的那群人刚刚的一番话还是进了她的脑子里。
明夏对自己爹爹陆摘星的事情其实知道的不多。
只知道他是从西域来的汉人,两把弯刀使得出神入化,虽非玄门中人但凭借一己之力斩杀千年狼妖在中原一时名声大噪。
明月臣就更不用说了,旧历十一年的莲山名剑大会上二十一岁的明月臣与二十岁的傅云深并列第一。
小小的试剑台自然容不下神通广大的两人,一刻不停一招不缓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从下午一直比试到月上西头仍然不分胜负。
围观的众人久寻不得两人踪影只能派人御剑去寻,才在半空发现两人满身是汗衣服湿透坐在各自的剑上对月饮酒,酒香四溢。
前来寻人的修士中有个北方人,一闻到那醇厚浓烈的酒香就知道两人喝的是长安名酒“千秋”。
莲山离长安快一千里地了,这两人消失在众人的眼中才不到半个时辰,足见御剑速度之快。
消息传回众人耳中无不感叹后生可畏,惊才绝艳,赠两人一号“明月有双”。
明夏摩挲着手中厚厚的老茧,心中一叹,努力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那道鸿沟叫天赋,这也许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吧。
明夏又转念一想,比不上就比不上吧,我爹我舅,就是比我厉害怎么了吧。
萧懿本持着名剑大会理应与民同乐的原则,特意建了这个开放式的论剑台。
建康城中确实有不少百姓凑了这个热闹,亲眼目睹了一把修士们的风采。
此时名剑大会已经结束,这庆宴老百姓们自然是没法参加的。
明夏靠在楼台的栏杆边上,从上往下看着这些从论剑台离开的人们。
官员贵族坐着华车骑着高马,普通老百姓牵着孩子在街边的玩具摊前停停走走,街边还围支着一些卖小吃的摊子。
食物所散发出的香味给这个春日傍晚,增加了许多俗世烟火气。
街边的一个馄饨摊里飘着袅袅的蒸汽,摊主夫妻二人忙着包混沌、下馄饨、端馄饨,而他们的小儿子蹲在摊子边上揉了些包馄饨剩下的边角肉末喂给街边的那只流浪哈巴狗。
馄饨摊的里侧坐着不知是哪座烟花楼里的花魁姑娘,乌发缀金钗,一身红衣艳丽打扮,低头吃着碗里的馄饨她身边的小丫鬟替她扇着扇子。
馄饨摊的对面是一个冰糊摊,摊前站着的一位青衣书生,长衫被洗的发白,明夏就是站在高楼上也能看清楚那衣服上打着的显眼补丁。
书生人虽然站在冰糊摊子前可这眼睛却掉在了红衣花魁的身上。
冰糊摊的老板见书生一脸穷酸样字冲着他不耐烦的扬了扬手。
书生一步三回头的慢慢挪着,眼睛是一刻也不曾离开那红衣姑娘。
小丫鬟凑到花魁的耳边说了几句又抬头指了指那书生,花魁抬头看去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得书生顿时满脸通红。
此时一位穿着暗绿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哥,大步流星的直接走到了红衣姑娘的身边坐下,伸手勾了勾姑娘的下巴,神色轻佻。
姑娘直接向那公子哥的怀里靠了过去笑意盈盈,两人一阵耳语后你侬我侬的走了。
只剩下书生楞在原地,看这姑娘远去的背影。
明夏自顾自的喃喃道:“芸芸众生相,如何说得......”
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在明夏的身后响起。
“如果你没钱没势,建康对你来说就只有烟雨秦淮和小弄堂,只有当你爬上权力巅峰时才是纸醉金迷的京师古都才是夜夜笙歌的十里红场呢!”
明夏回头一看,来人一身缠枝牡丹纹金锦紫袍,头戴金冠,乌发长若流水,修长白皙的手中提着一只平顶镶金的鸟笼,笼里关着一只欢脱的柳莺鸟。
这人明夏认得,正是临川王萧楚欣,武帝的遗腹子,萧懿的亲侄儿。
如果武帝的生母孝宁皇太后在把萧懿推上皇位之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孙儿在世那么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不是萧懿了。
靖安十一年时,萧懿曾办过一场春日宴。萧楚欣在宴会上献给萧懿的宝物不得圣心宴后又被国舅爷等人欺辱,实在是憋屈的很。
那时明夏带着沈琂路过阴差阳错的替萧楚欣解了围,正经算起来她还能算是萧楚欣的恩人。
当年春日宴一别后明夏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用明夏的话来说两人甚至算不上相识。
如今的萧楚欣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那副单薄拘谨的少年模样,愈发风流俊美。
不过明夏听说,萧楚欣这些年是越发没个正形了,整日只爱遛鸟赏花饮酒作乐,前年看中了个梨园里的姑娘,想娶那姑娘为正妃闹了好大一通,把萧懿气得七窍生烟,被摁在庆和殿前打了三十大板。
最后那梨园姑娘自然是没当成临川王妃勉强做了个侍妾,正妃的位子由萧懿下旨许了都官尚书家的三小姐。
总而言之这萧楚欣如今是个十足的风流王爷富贵闲人。
他怎么来这儿了?
早知道他今时今日是这副浑噩样子,那年不替他解围也罢。
可明夏面上还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说了声:“见过王爷。”
规矩礼数一丝不差。
萧楚欣一副闲然自得的模样,径自走上前将鸟笼放在楼中央的桌上,背过手来站在明夏边上凑过去瞧了瞧那热闹繁华的大街。
萧楚欣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庆宴正热闹着,陆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的心里自然是存着明夏当年的那份恩情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跟着明夏到这没什么人的高台上。
他看着自己的这位小恩人,只觉得明夏比十年前出落的更加俏丽了。
明夏心中反问,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明夏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庆宴上有些闷出来透口气。”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幸好街边的吆喝嘈杂声和那笼子里的鸟叫声一直不停,不然这突然安静的空气可有够尴尬的。
实在见着无话可说了,萧楚欣便把话题往自己养的这只鸟身上引,明夏顺着他的话口附和着。
明夏心想好歹是个王爷得给点面子,故作不知道:“这鸟是什么品种?”
萧楚欣:“柳莺。”
明夏:“它的脾气如何啊?”
萧楚欣:“欢脱的很。”
明夏:“平常都吃些什么?”
萧楚欣:“吃些虫子或者是草籽。”
......
明夏问了一堆不痛不痒的问题,萧楚欣也一一答了。
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明夏觉得这临川王虽说风流了点但这脾气还算温和。
两人一问一答间,有两个宫娥从回廊里路过,抬头一看正好能看见楼台里的全部景致。
两个小宫娥的视线刚好对上明夏和萧楚欣,两人慌忙低头行礼,随后便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明夏望着两位宫娥交头接耳离去的背影,顿时觉得一阵不妥。
临床王这个人的风流是出了名的,自己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地,落在旁人眼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好吗。
明夏正色说道:“我出来有一会了,我师父指不定在寻我,草民先行告退,请王爷不要见怪。”
萧楚欣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一见明夏的神色和刚刚宫娥离去的眼神,就猜到明夏在担心什么。
萧楚欣慵懒的说道:“那本王便不留你了,这美景当前我还要在这多待上一会儿呢。”
他一手搭上栏杆背对着明夏,赏起了景来。
明夏巴不得萧楚欣赶紧让自己走,忙不迭的应了,转身就走。
萧楚欣看着小恩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轻轻的说:“现在是一帆风顺的,日后也不知会怎么样,这恩情总归是要还的。”
他重新提起鸟笼,伸出手指隔着鸟笼逗了逗里面柳莺鸟,声音依旧慵懒但却没了一贯的轻佻。
“你说这景好不好看?以后带你去庆和殿上看百官朝拜好不好?”
天光斜映着萧楚欣的影子投下一地的阴影,他掩去了眼神中的无知轻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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