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萤雪他们紧随着风天澜的步伐,往那村落走去,但见村口处挂有一木牌,上书“莫忘”二字。再望村落之中,草木凋零、破落不堪,虽是房舍林立,却也只是由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枯木,随意搭建而成。可这一切,都不在风天澜眼里,他只是木然地朝村中走去,不问其他。
但说村中孤魂,见来了生人,遂接连走出屋门,却也不出声询问他们,只是默默地跟随在后。萤雪见他们个个面带阴郁,身体如寻常鬼魂一般,只是略微淡了一些,许是无人惦记,正在被这世间忘记。心中惴惴不安,不由得握紧手中的紫竹伞,复又看向身旁的开岳,见他喘着粗气,丝丝白气从他口中呼出。身为鬼卒的开岳,自然不怕这些孤魂野鬼,又知萤雪无恙,只恐伤了风天澜,遂舍了萤雪走上前去,护在风天澜的身旁。三人如此走着,这村中孤魂亦越来越多,已将他们重重围住。
却说风天澜走至村中心,忽地一阵阴风袭来,蓦然惊醒,茫然地看向前方,见眼前是一众死人鬼魂,不由得一惊,清醒了大半,遂忙寻找开岳他们,但见开岳在旁,萤雪在后,贪玩的小骨则在远处玩耍着,这才心安,定下神来,问道:“为何我会在此?”开岳见风天澜眼中有神,知其无事,遂上前将前因说了。风天澜听此,回道:“方才立于高坡之上,忽有靡靡之音从远方传来,而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时就在这里了。”
三人正谈论之际,村民中忽然一阵骚动,忙向前看去,但见由中走出四鬼,却是一僧一道、一医一儒。那僧人生得是膀大腰圆、一脸凶相,身披一件旧袈裟,向前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小娃,敢闯我七星村?”话了,还不忘双手合十唱一声“阿弥陀佛”。
众人见这僧人着实古怪,不免看得有些愣神,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却听得那道人说道:“无上太乙天尊!贼秃驴,来者皆是客,怎可如此无礼?”复又看向萤雪他们,和声细语地说道:“无上太乙天尊!这秃驴鲁莽惯了,见谅见谅。”萤雪看向那道人,瘦高的身躯,好似一根竹竿,兀自捋着山羊胡,在那摇头晃脑。
众人见道人和颜悦色,心知是个善角,遂打算同他解释解释,可这话刚到嘴边,却被那僧人抢了先,骂到:“你这牛鼻子老道,少在老子面前充好人,你是什么德行,老子能不知?”那道人听此,气不打一处来,遂也连说了几句混话。僧人气不过,竟开始动起手来,如此这般,二人竟在一旁打了起来。
三人颇为无奈地看向那一僧一道,就在此时,站立在旁的儒生,忽然走过来,踏着四方步,头望明月,念诵着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念毕,看向萤雪,笑着说道:“小生贾儒,敢问姑娘芳名?”萤雪见那儒生,面如冠玉、举止风流,但出言轻佻,又同那怪和尚一起,料定不是个好东西,遂不加理会。
谁知那儒生仍是在旁缠着萤雪,萤雪不耐烦,正欲发火时,却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干咳着说道:“呵呵,贾生,这位小姑娘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又何苦纠缠?想你一世,都被这风月所累,如何死后仍不自知?”贾生听此,返身作揖,回道:“此言差矣!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想你一生只知钻研医书,自然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萤雪看向那位替自己解围的老者,见他身披蓑衣,药锄别在腰,双眼炯炯有神,笑着回那贾生,道:“你一生风流,徒留个青楼薄幸名,死后又有几人记得你?”贾生不甘示弱,说道:“那你行医一生,又有几人记得?还不是和我一般,被遗忘在这孤村之中,静待消亡?名留青史、遗臭万年,与你我皆无关,有何苦在此讥讽彼此?”那医者听罢,愣了一下,复眼神黯淡地呢喃着:“是了是了,无关无关,何苦何苦。”
萤雪见那一僧一道打得火热,一医一儒各自感伤,怪道:“这四位前来问话,我们还未答上一句,他们竟自己吵上了,当真奇怪。”风天澜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听得开岳感慨道:“阴间的生活,是很寂寞的。”话音刚落,那村民之中又是一阵骚动,竟由中让出了一条道来。但见一皓须白发的老人,拄着龙头拐杖,一步步地走向萤雪他们。在看那一僧一道、一医一儒,已然止了干戈,静立在旁。
萤雪他们见此,心知来人不简单,遂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见那老人走上前来,举起手中龙头杖便往那一僧一道打去,骂道:“有客来此,你们竟敢如此胡闹?”复又看着一医一儒,说道:“当着客人的面,你们又说什么胡话?”话毕,再看向萤雪他们,冲着开岳微笑着问道:“这位想必是阴都的鬼卒大人吧?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萤雪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复又看向那一僧一道、一医一儒,见他们如犯了错的小孩一般,哭丧着低下头,不由得一笑。而此时,开岳亦上前回道:“我等奉阎君之命,护送这位风公子往玉鸣山坠仙崖去,路过此地,无意冒犯,还望行个方便。”
那老人听此,笑着回道:“既然是阎王爷的命令,哪有不听之理?”风天澜见老人放行,忙向前答谢道:“多谢老丈!不知该如何称呼?”那老人回道:“老夫姓朱,乃是这七星村的村长。后头那四位,僧人法号了空,道人道号无慧山人,医者名唤张机,并那儒生贾儒,皆是村中长老。方才多有怠慢,望诸位见谅。”
风天澜听此,忙摆了摆手,笑着回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复又继续说道:“时间紧迫,遂不多加叨扰,就此别过吧!”说着,正欲唤萤雪他们行路,却被村长阻拦,并说道:“诸位且慢!这七星村过去,便是梦泽,有数万厉鬼盘踞其中,似你们这般前往,不过是羊入虎口,切莫鲁莽行事。”
开岳笑着回道:“村长放心,此番与我们同行的,还有黑无常大人,不碍事不碍事!”朱村长点了点头,说道:“竟连黑无常大人也来了,有他在,确实能震慑众厉鬼,只不过……”风天澜见村长犹豫,遂向前说道:“不过何事?您但说无妨。”
那朱村长捋了捋胡子说道:“就在几年前,这梦泽中突然来了一只蛇妖,终日吞云吐雾,致使梦泽被迷雾深锁,即使诸位不畏厉鬼,恐也难出迷雾。不过……”风天澜听得村长的话,不由得眉头深锁,复又听见他说了“不过”二字,知事情有所转机,忙问道:“不知村长可有法子,散此迷雾?”
朱村长听罢,笑着回道:“哈哈哈,老夫哪有如此神通?只不过,那一众厉鬼的首领,厉鬼王若木,素来与老夫交好,也曾为村民领路,遂知道路径。”朱村长说着,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如此,我命村中四位长老为诸位领路,就当他们为方才的鲁莽之举赔罪了。此外,有他们在,厉鬼只当你们是七星村民,亦不会伤害诸位,诸位意下如何?”
风天澜见村长肯出手帮忙,喜不自胜,忙躬身作揖,答谢道:“多谢村长相助!”那村长见此,忙扶起风天澜,说道:“向年间,也曾蒙阎王爷照顾,此举只当是还了他的恩情罢了,公子无需言谢”风天澜听此,再次向朱村长答了谢,又走到那一僧一道、一医一儒四位长老面前,说道:“那就烦劳各位在前引路了!”
只听得了空和尚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无妨无妨,这条路我们走了有不下千遍,只当是酒后散步了!”风天澜还未回话,就听那无慧道人呛声说道:“无量太乙天尊!酒酒酒,你一和尚,整天酒不离口,肉不离手,如何成佛?”
了空和尚亦不肯示弱,反唇讥讽到:“你个牛鼻子老道,懂得什么?这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要成佛,老子早就成佛了,只是不忍见你们在无边苦海中沉沦,这才留下来点化你们,知也不知?”
却听得无慧道人说道:“无量太乙天尊!贼秃驴,酒还未喝,就开始说胡话了?”二人如此吵闹,见势又要动手,只听得朱村长咳嗽了一声,呵斥道:“又胡闹?还不快快上路,带风公子一行人过那梦泽?”
了空并无慧听此,忙止手低眉,应了一声“是”,而后怏怏不乐地说道:“诸位请!”说着便向前带路去了。风天澜见此,心中不由得一笑,想着:“看那了空道人的身板,足抵两个朱村长,却挡不住村长一声咳嗽,着实有趣!也不知那村长有何能耐,找个时间,定要好好问问!”
如此想着,风天澜跟上了空和无慧的步伐,开岳与萤雪在后,萤雪身旁则是那儒生贾儒,依旧念着他的酸诗。小骨和张机,则跟在最末,如此向梦泽进发。
却不知先行寻找魔物的黑无常范无救,如今身在何方?待得下一回,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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