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梦

绣鞋落于水面，激起涟漪。

水波朝着四方扩散，映照出少女俏生生的粉颊。

盛如兰惊奇的发现，她行走在澄澈的湖面上，入眼处尽是天穹碧蓝倒影。

我……在哪儿？

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重组、拼凑，让她渐渐清明。

金明池、贼人、落水，我莫不是已经死了？

她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桃花裙，仍完好无损的，半点水迹不曾留下。

咕咚！

极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落水了，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盛如兰眼中出现一颗古树，便是白云山上的玉清观内的千年古树都不及它。

古树枝繁叶茂，最为奇特的是它的枝叶并非绿色。

莹白色的枝叶，在湖面上散发温润的光辉。

盛如兰不由自主地朝着古树走去，明明极远的距离，她只走了几十步却离那古树相距不过百尺。

盛如兰犹豫了一下，她左右瞧瞧，壮着胆子走上前。

站在古树前，枝丫、根系清晰，古树的根系盘根错节生长在澄澈的湖水中。

它的根系与枝叶不同，全部是漆黑的颜色。

她盯着根系半晌，忽然觉得全身有些发冷。

老树就像是阴阳结合的矛盾体，上方示人的地方光线明亮，可在水中的部分却漆黑如墨。

“它，好看么？”

盛如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清朗中透着微微的揶揄。

“谁？”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缩身子想要保护自己。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你是谁为何会在这？”

古树后走出一人，锦衣白袍，不过面上戴着一白狐面具看不清样子。

唯独一对眼睛，好像黑色珍珠般灵动。

“我……”

盛如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狐疑地打量男子一番，倒也不肯露怯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是汴京盛家的嫡女！这里是地府？”

那人笑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盛如兰，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月华树每千年一开花。”

“什么？”

盛如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古树，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你来到这儿是为了什么呢？”

他似乎有些迷惑，在那里自言自语。

“再等等，不过两年的时间，待月华树开花结果一切都会有定论！”

男子修长的手指落在面具上，声音越发缥缈。

“你该回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去吧。”

白狐面具落下，盛如兰只看到他一眼，俊朗的眉眼和眼角的那颗泪痣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里。

咕咚！

盛如兰落入水中，声音与她方才听见的一般无二。

光线渐渐黯淡，却不再有窒息感。

当所有光明全都消散的时候，盛如兰的身体终于落在湖底，感觉无比踏实。

啊？

她微微轻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床榻、帘幔，映入眼帘的分明是家中闺房景象。

我还活着？

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奇幻，让她有了一种游走在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姑娘！”喜鹊听到盛如兰的声音连忙跑过来，喜极而泣。

“姑娘你醒了？！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

喜鹊见她无恙，小跑着冲出屋子，不消片刻盛弘、王大娘子一齐进来。

“爹爹，娘……”

她的嗓音有些喑哑，十分虚弱。

“如儿你吓死娘了，以后不许随便乱跑知道么？”

王大娘子又哭又笑，拉着盛如兰的小手不肯松开。

“娘放心，女儿没事的。”

她苍白的小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盛弘看在眼里也不禁心疼起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让小厨房都做些补品，需得好好调理。”

王大娘子闻言连连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这段时间就不要去学塾了，在屋里好好休养。”

盛如兰的杏眼里焕发出光彩，一听不用去学塾高兴的不得了。

“让如儿好好休息吧，喜鹊！”

盛弘神色严肃，朝着喜鹊招呼一声。

“主君。”

喜鹊忙施了礼，等着盛弘的吩咐。

“务必看顾好姑娘，再有半点马虎我决不轻饶。”

喜鹊吓得一哆嗦，五姑娘失踪她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若不是一夜忙碌且清晨余家姑娘将五姑娘送回来，她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主君主母放心，奴婢一定不离开姑娘半步的。”

待盛弘与王若弗离开，小厨房的吃食也送到了。

鱼粥清淡爽口，喜鹊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盛如兰。

“喜鹊，我……我真的是被嫣然姐姐送回来的？”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在落入金明池之后，似乎见到了什么。

“嫣然姑娘说，是她家中的小厮发现的您，碍于局面混乱才匆匆回到余府安置。”

喜鹊轻轻吹了吹鱼粥，又喂了她一口。

“其实，我恍惚中记得些零散的画面，水里有一只很大的猴子，好像是它救了我。”

盛如兰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喜鹊诧异的表情。

“姑娘是话本看多了，水里怎会有猴子，难不成是成了精的家伙？”

她在心里暗暗记着，以后不能让姑娘再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合该全烧了才是。

这次主君主母没罚她，是她侥幸，姑娘下次再有意外她做小女使的恐性命不保。

“金明池中的事情如何了，你且与我说说。”

盛如兰吃了一小碗鱼粥，舒适地躺下，对汴京中的事情也来了兴致。

“奴婢只听说侍卫亲军司抓了好多人，一并送到了开封府，听说牵扯的人数到了数千。”

“奴婢还听说呀，陛下之所以没事是得了真龙庇佑！”

喜鹊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凑到盛如兰耳边神秘兮兮。

“真龙庇佑？”

“嗯嗯！说贼人正在进攻临水殿的时候，本来禁军都快抵挡不住，结果您说怎么着？”

喜鹊卖了个关子，颇有瓦舍说书先生的气派。

“死喜鹊存心让我着急是不是？快说快说呀！”

盛如兰听得有趣，忍不住催促。

“一条黑龙从天而降，将小龙船撞得粉粹，贼人也被黑龙杀死大半，听说好多人都见到了呢！”

听了喜鹊绘声绘色的讲述半晌，盛如兰感觉倦意涌上全身。

她想着多听一点有趣儿的事情，却还是在喜鹊的声音里面睡着。

喜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为盛如兰掖好被角，愿她有一场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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