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必言说

聘聘袅袅，豆蔻梢头。

盛如兰安静地在苏小小床榻上睡着，受了金明池一劫小姑娘很不踏实。

她时而秀眉轻蹙，时而嘴里嘟囔着什么。

红烛将要燃尽，摇曳的光中更衬得她粉颊惹人怜爱。

林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不浓烈却让人难以忘却。

她的眉眼从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初看时只觉得可爱，端详久了便越发顺眼。

“公子，姐姐这么好看，你是想把她留在这儿当新娘子么？”

苏小小偷偷瞧着林衡，说出自己的猜想。

“休得胡说。”

林衡将目光从盛如兰那收回，对苏小小操心自己婚事的执着感到哭笑不得。

“需得在天明的时候将她送回去，只是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家的。”

他一个男子，不方便出外打探，让人知道她在自家住了一夜，就算无事风言风语的姑娘家也受不了。

“那……”

苏小小忽然想起一个人，壮着胆子提议。

“不如请鄢家姐姐帮忙吧，她是个热心肠的人会愿意帮我们的。”

林衡的眼眸闪动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良久，他拍拍苏小小的脑袋轻笑了一声。

“我们去余家一趟。”

公子还不愿意见鄢家姐姐？苏小小心中有些泄气，听到他的话有些奇怪。

“公子想请王大娘子帮忙？”

“不，咱们去见余嫣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积英巷，盛家。

盛家的当家主母王大娘子一夜未眠，急的抓心挠肝。

她的幺女盛如兰昨日在金明池中失踪，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

盛弘瞧着她在屋中踱步，不禁开口安慰她。

“你且先坐下，我已差人去侍卫亲军司打探消息，天明之时定会有消息的。”

“你！”

盛弘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将王大娘子的满腔怒气和担忧瞬间点燃。

“女儿失踪了，你昨夜还有心思去见春叶阁的那对母女！”

盛弘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对自己的原配正室大娘子许多道理从来讲不通。

“芝儿去金明池也受了惊吓，我去看看是应该的，再说，我便是不去看那如儿就能立刻回来？”

王大娘子眼圈通红，眼泪簌簌落下指着他又急又气。

“从小你就不疼如儿，偏爱春叶阁的那个，可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若如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与你甘休！”

盛弘见王大娘子落泪，只好起身拉住她的衣袖宽慰。

“如儿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疼爱她的，只是事已至此唯有多多派人打探，我已经把府中小厮都派了出去，还托了广平侯府、宁远侯府的关系。”

他轻轻揽住王大娘子的肩膀，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母亲也使了宫中的关系，让侍卫亲军司在查探，汴城户户有保甲制定会有线索的。”

王大娘子激动的心情平复一点，一头趴在了盛弘的胸口。

“我可怜的如儿，她若是有个好歹我真是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可怜天下父母心，盛弘和王大娘子的心情焦灼等待着消息。

新郑门，余府。

初秋时节，天边泛起鱼肚白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余嫣然顾不得体面，在翠竹的陪伴下一路小跑着来到余府的后门处。

小厮得了打点，默默地走开。

待她出门后就见着林衡正撑着一柄青色的纸伞，在小雨中若有所思。

“林公子！”

余嫣然快步走了出去，任由雨水打湿衣衫。

“如儿……如儿她真的没事？”

金明池中余嫣然、翠竹、喜鹊和盛如兰分开，就此失了她的音讯。

她又急又悔恨，恨自己一时慌张没阻止盛如兰的方法。

盛如兰一个娇滴滴的官宦人家姑娘，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如何斗得过恶贼？

她越想越怕一夜都在惶恐和懊悔中惴惴不安，谁知家中女使传来消息，林衡来了。

翠竹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林衡想托余嫣然帮他送一人归家，翠竹先瞧了一眼，发现马车里的姑娘不正是自家小姐心心念念的盛如兰！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我……我在金明池中偶然救了她，当时兵荒马乱的便带着她先归家躲避。”

林衡将他救人的过程轻轻带过，觉得世间之事无巧不成书。

“因顾着姑娘名节，想让嫣然姑娘送她归家，你们相识当然最好。”

掀开车帘，里面铺了一层软软的毛皮。

盛如兰换了一件衣裙，只是看起来料子不讲究，像是普通人家的。

“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只是如儿的衣裙……”

余嫣然见她无恙也放下心来，脸颊有些红润，莫不是林衡为如儿换了衣裙？

“衣裙是我家小妹从邻里那借来的，她的衣裙都放在那木箱中。”

林衡指了指马车内的木箱，俊朗的脸上微微尴尬。

他像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

“公子大恩，嫣然替如儿谢过，待她醒来定会告知实情让盛家酬谢公子的。”

“多重的礼才能报了救命之恩？”

“这……”

林衡这么一问，却让余嫣然无法回答了。

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说起来就是一份难以还清的人情。

“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你与盛家说了他们送礼不会少，可一来惹人注意对姑娘的名节恐怕有影响，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衡轻轻咳嗽一声，清晨的风太冷吹得他心口冷的紧。

他随手将车帘拉好，防止秋风钻了进去继续说道。

“二来，我这人最怕麻烦，迎来送往的事情我不擅长也不爱那套。”

“待她醒来，也不必言说，只说是被你救了便好。”

余嫣然听得入神，对林衡的感官着实有了极大改观。

原以为他不过是身怀异术的商贾，看着今日谈吐虽年纪不大却极有胸襟沟壑。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有一瞬间竟看着那青伞上绣着的桃花飘动起来。

青伞，长衫。

林衡的身影一直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余嫣然才回过神来。

天边阳光冲破云层，小雨停歇。

汴梁城中漫长的一夜，终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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