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华典当铺

嘉佑六年，东京汴梁。

已是初秋时节，夜风微凉。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院中，望着闺阁之内进进出出的女使、婆子默然不语。

半晌，许是秋衣单薄，苏小小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公子，还要等到几时？”

她身旁的青年双目闭合，身着月白色直䄌锦衣如老僧入定。

“冷了？”林衡不咸不淡的回了她一句。

“不曾冷，只是晚上府里的伙食不合胃口，当下有些饿。”苏小小摸摸肚子小声抗议。

她年方十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每餐定如饿死鬼一般吃喝，饭量比林衡还大几分。

“快了。”

“公子，您这话说了五遍了，不然我去找人讨要些糕饼充饥可好？”苏小小想起这府里的糕点，忍不住口齿生津。

瞧着林衡不搭理自己，小丫头狠了狠心便想着开口，不曾想正屋内快步走出一人将她的话逼了回去。

“林掌柜的，我们大娘子有请。”赵妈妈客气的请林衡入内，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和疑虑。

大娘子莫不是病急乱投医，小姐生病一月有余，请了多少专治夫人内症的郎中无法医治。

林衡身材匀称欣长，生得一副好相貌。

眉目舒朗，唇红齿白的俊秀模样像书生多过于像是个当铺的掌柜，兼之右眼眼角有一颗泪痣，哪有半点能医治的样子？

得了赵妈妈的话，林衡拍拍苏小小的脑袋瓜让她乖乖等在这里，孤身进入了正屋内。

女子闺阁，缭绕着属于少女的馨香，以及淡淡的甘草味。

林衡随着赵妈妈进入内室，隔着屏风看到后面影影绰绰的三两人。

“大娘子，人给您带来了。”赵妈妈说着绕过屏风，见到自家小姐的脸色时候暗暗心惊。

方才她离去时候，小姐脸上尚有血色，此刻已经苍白的如同冬日初雪。

王大娘子一身绫罗绸缎，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焦虑和疲惫。

她朝着两边的女使挥挥手，待女使全部离开之后她才绕过屏风。

“林掌柜，我家这姑娘的病……你真的有把握？”

饶是王大娘子见过不少世面，却对这鬼神之事仍旧半信半疑。

况且，女子看诊却让一年轻外男入内，传出去她的女儿如何有颜面？余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王大娘子且放心，林衡定不负大娘子所托，只不过我要的器物……”

“你放心！”

眼见女儿受尽折磨，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王大娘子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

她狠下心来，说道：“只要你能救我嫣红的性命，那副画便赠予了你去！”

林衡的嘴角微微扬起，烛光下的眼眸中像闪着星辰。

“一言为定。”

他绕过屏风，入目是一位躺在床榻上的姑娘。

眉眼间与王大娘子是有几分相似的，不过嘴唇很薄，透出一丝凉薄气质。

“大娘子，既是诊病您需得应了我几个条件。”

“林掌柜的请说。”王大娘子双目圆睁，生怕自己漏了一星半点的事情。

“其一，命人在门外生火，火光越高越好。”

“其二，命人全部出去，直到我喊‘开门’时候方能开门。”

“什么？我……我也要出去？”

女儿昏迷不醒，留她和一个外男深更半夜在房中，她如何放得下心？

“想来大娘子是有所顾虑，若不放心的话，我离去便是。”

“林掌柜留步。”王大娘子心中的思绪转了又转，还是选择了妥协。

女儿性命垂危，她也顾不得虚礼。

看着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王大娘子，林衡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大娘子在汴梁城中素来刻薄，是个不肯吃亏的角色。

瞧着她今天为了女儿，却是个能狠得下心豁得出去的人。

定了定神，林衡将注意力放在余嫣红的身上。

闺阁女儿家卸了脂粉钗环，少了生气多了几分安静气息。

余嫣红，余家老爷续弦之后生育的嫡女，马球、捶丸样样精通，在汴梁城中名气不小。

现在的她再没有过去的神气劲儿，病恹恹的像是一只小猫。

她的眉毛紧蹙起来，面露痛苦之色。

林衡自怀中取出一面铜鉴，巴掌大小的玩意精致秀气。

当他将铜鉴取出，平放到身前的时候，房内燃起的烛火猛地跳动几下，灯花噼啪作响。

嘶……

余嫣红的鼻腔和口腔中发出剧烈的吸气声，全身紧绷起来。

林衡目光深邃，他轻轻翻转铜镜手指在铜鉴背面的机括上按动。

手指刺破，鲜血顺着机括流入铜鉴中。

嗡！

方才昏暗的铜鉴表面，瞬间释放出大片青色的光芒，径直射向余嫣红。

她痛苦地挣扎起来，苍白皮肤上隐隐有一根须状的阴影出现。

铜鉴之后，机括一圈一圈地转动，得了林衡鲜血注入的它仿佛有了生命般。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拉扯之力，林衡屏气凝神大喝一声：“起！”

余嫣红周身随着他的声音，猛然间爆发出一团黑气，在黑气正中央扭曲着一老树根。

它张牙舞爪的挣扎，死命地朝着林衡扑去！

王大娘子在屋外等候，她听着屋内的动静却遵照着林衡的嘱咐不敢开门。

熊熊烈焰，在正门前燃起照的院落通亮。

院门口，一位少女正怯生生地看着院内的一切，她梳着时下汴京流行的头发躲在外面不敢做声。

起！

忽然，屋内传出一声喊喝声音大的她都能听见。

是个男子？！

少女心中震惊这已经入夜，嫡母竟然会让一个男子进入妹妹的闺房，实在不可思议。

未等她眨眼，便听到里面又传来一声：“开门！”

早有准备好的仆从将门打开，一团黑气在那男子的手中飞出径直落到了火中。

少女瞧得仔细，火中一根扭曲的树根翻腾两下，随后也被火焰焚烧化为灰烬。

林衡一身月白直䄌上沾了不少的污秽，却神情愉悦。

“王大娘子，幸不辱命！”

“成……成了？！”王大娘子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幕的震惊中，待反应过来不禁喜形于色。

“您可入内看看便知。”林衡行了一礼倒是颇有风度。

王大娘子顾不上虚礼，在赵妈妈的搀扶下快步走进屋内。

倒是院门处的少女瞧得分明，心中暗暗称奇：他不是今日来家中的当铺掌柜嘛？

名字叫什么来着？梦华，梦华典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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