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钱,他带她离开,两人走在嘈杂混乱的街边,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这条路的尽头,也就是她之前面对的那个分叉口。
卢野问:“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赵十安摇摇头,经过这么一番,她不认得路了,也忘记了自己的自行车,只看着面前的两条路发懵。
“喂!喂!赵十……喂!你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吗?”男人差点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面前两条路,一条通往城市中心商业圈,一条通往这座城市的销金窟,他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是装作自己不知道。
“偶…不…几倒……”女孩儿声音糯糯的,隐约带着哭腔。
这个答案令卢野有些生厌,他没想过她的智力有问题,以为是那种女人惯用的伎俩。
“天都这么黑了,你又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我可没办法。”
女孩儿不作声,眼眸垂下来,看不清神色。
男人接着说:“你慢慢想吧,我走了。”
他以为自己走了之后,她就会败兴而归,步伐不由得加快,庆幸不需要再给她买辆自行车。
*
夜深了,政府为了节约用电,十一点之后的路灯分段照明,赵十安站的地方恰好是黑暗的那一段,虽然在丁字路口,每条街上的店铺牌子都亮着灯,可她仍旧觉得害怕。
从卢野离开的那一刻,她站的位置没有移动过,这是对于恐惧最直面的表现。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她站的有些累,走到一处台阶上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懊悔为什么要出来,这时才想起了自行车,急忙又跑到刚才出事的地方。
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慌了,四下寻找,即便根本记不清那辆车的样子,还是要把每个蜿蜒的小巷都找一遍。
卢野跟在她身后,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回到家躺在床上要睡了,翻来覆去还是用“屋里闷热”的借口出了门,散步乘凉应该是缓慢而又惬意的,他刻意放慢脚步,还是像快走一般不停交换,这种快走,令他跛腿的伪装暴露无遗。
刚刚走到半途,就看到女孩儿慌忙地寻找些什么,除了那辆失踪的自行车,他想不到别的了。
没有现身,怕她要赔偿,又不放心离开,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如果不是一群喝醉酒的小流氓把她围了起来,他恐怕会这么一直跟着,绝不出现。
捡起路边半块板砖,不动声色靠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拍在头发炸得最高的那个人脑袋上,一头黄毛,瞬间红了一片,暗红的血顺着耳根流下来,呵停了所有人的毛手毛脚。
“老子的女人,谁敢再碰试试!”狂妄又坚定的语气。
打架是家常便饭,对付这群年纪不大的非主流,他更是深谙此道,看准一个人下狠手,也不管身上挨了多少下,硬是要把压在身下的人制服。
年轻的孩子打架没轻没重,卢野只觉得断掉的那只手痛感更重了些,眼睛就被什么东西眯住了,原来有人也捡起了板砖,狠狠地砸了他的头。
忽然,赵十安不知从哪里找了根拖把,把这一群人从卢野身边扫开,摆出保护的姿势。
有人不害怕,掂起砸卢野的板砖朝她走过来,扬手就要扣上,千钧一发之际,赵十安被一个人稳稳的拥进怀里,额头抵在那人胸口上,火热滚烫的温度,还有鲜血甜腻腥重的气息。
沉闷的声音响起,男人用并不宽阔的后背挡住了,震撼传到女孩儿耳朵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也许是那帮人打累了,也许是被卢野半湿的T恤吓着了,骂骂咧咧地放了他们一马,临走的时候,每个人朝着卢野略微有些跛的右腿踹了一脚,彰显自己是胜者的姿态。
凌晨的深夜,到处都是清冷的,只有路边这两个人的眼里灯火辉煌。
她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在沉静中主动说出第一句话:“偶叫赵十安……”
男人看着已经被打散的石膏残片,抬手一挥,扔掉了挂在脖子上的绑带。
“我叫卢野。”
夜很静,赵十安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这四个字,也永远的记住了这四个字。
*
他们回到出租屋,大东今天破天荒的回来很早,只穿着内裤躺在床上,身边睡着另一个也是只穿内裤的女人。屋子里闷热,再加上刚刚激烈地运动过,身上也就没有遮盖任何东西,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中。
卢野和赵十安开门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不动了,反而是当事人一脸无所谓,扯了块毛巾被把身边的女人搭住。
“呦,怪不得要给张颖银行卡呢,感情换了个更嫩的啊,不错不错,是比张颖模样好……”大东一副老江湖的口气。
“闭嘴!”卢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赵十安的身份,只好岔开话题:“去刘叔那儿借点碘伏和纱布,脑袋上又挨了两下。”
“艹,你不上班怎么还受伤啊,这TM是一身血?老子还以为你穿的潮牌呢!”大东急忙套上裤子,赤裸着上身去敲刘叔的门。
床上的女人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见怪不怪,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就连招呼也没打算打,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卢野其实不需要解释什么,但他还是小声说了句:“那个男的是我朋友,这应该是他对象。”
赵十安对他笑笑,不做回答。
对于清洗包扎来说,大东和卢野的手法已经和诊所那个医生差不了多少,常年受伤的人,自愈能力总是比普通人强一些。
板砖打的并不是很重,只不过正好打在上次受伤的地方,伤口裂开,血流的多一些,但是腿上挨的那几脚就严重了,卢野坐在床上,连扶着墙起身都做不到。
“明个儿去医院看看吧,这腿我看挺严重的。”大东皱着眉头说。
“不去了,歇几天就好了。”
“是不是钱不够,上次看胳膊剩了多少?我艹,你石膏呢?”
“刚才打碎了。”
“你TM是不是傻,那玩意得带三四个月呢,这才几天啊……”
大东的喋喋不休没有得到卢野的回应,反而令赵十安心里更加愧疚,虽然不能全部理解他们的对话,但是“腿伤的重”和“手上的石膏不应该掉”她听懂了。
在她看来,前者是自行车撞到惹的祸,后者是为了救自己负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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