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元十八岁做了定兴衙役,二十余年来经风沐雨,从捕快做到班头,过手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之中,奇形怪状的案子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一些江湖术士利用妖术害人的离奇命案。
天下广大,以释道为首的修真门派虽众,却多是闭门修行之人,一般说来不染尘事。便是街上遇见,这些修行者也与常人无异。是以寻常百姓多是道听途说,极少见过真有人施展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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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六跟随张重元多年,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沉声道:“属下也是这么想……我这就着人贴出告示,一来安抚百姓,免得妖言惑众;二来问询左近,这些天王家是否来过什么特异之人……另外我再派人寻访城内,看看有什么三教九流之辈住在此间……”
“对对——”张重元点头道:“王员外为人和善、素无仇家,定兴城屁大点儿地方,怎会有人平白无故灭他满门,只怕还是远来的凶徒……”说至此处,不禁抬眼望向蜈蚣岭的方向。
“大人是说……”黄六会意。
张重元摇摇头——蜈蚣岭上的盗匪虽是凶悍,却极少搅扰城中,毕竟城内有兵士把守。而且适才查过,王家并未丢失财物,也没什么搜寻过的痕迹……那些盗匪没理由涉险入城。
张重元又吁口长气,缓缓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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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岭位于定兴城西北二十余里的群山之间,地势迤俪延绵。
山岭环抱间有处平缓所在,面南背北,上面建着个金钟寨。
金钟寨原来并非此名,相传元末时此地暴发大战,万千兵士交战、死伤无算。从那之后每逢阴雨,谷中涧底便传来啾啾鬼哭之声……
当地山民惊惧不已、请来高僧作法,又斥重金铸了口铭满经文的大钟,悬于坡前。从此后鬼声断绝,此地亦更名为金钟镇。
又四十年前,定兴百里大地震动,蜈蚣岭亦在其间——直震得山岩滚落、沟壑平生,镇民死伤甚巨。
当地山民认为虽有大钟镇摄、这地震仍是阴兵作祟,遂大举迁移。金钟镇也由此没落,只留下少数世代久居、不肯离去的驻民。
再到十余年前,不知哪来一伙盗贼,见金钟镇地势险要,便盘踞于此,且将镇子更名为金钟寨。
这伙盗匪武艺高强、屡屡作乱,短短几年间,投奔者竟有数百人。
守备闻之,几度派兵征剿。但金钟寨匪仗着山势险要、且又凶悍勇猛,竟将官军连番击退。
其时军纪废驰、积弱已久,能征善战者鲜矣。几次下来,上面见这伙盗贼只图个逍遥快乐,并不太打扰百姓,也就放松了征讨,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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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不急,张重元却不肯罢休!
原来张重元有位族叔是金钟寨的世代乡民,当年地震后,这族叔念世代久居、不肯迁移,依然留在镇中。
岂料日后盗匪群踞,某日族叔因与其争执,竟满门被杀!
这族叔于张重元有大恩——张重元出生在附近山村,十几岁时村里闹瘟病,父母皆因此而亡,张重元也险些病死。多亏这远房族叔前来周济,才得保全。
病愈后族叔欲将张重元带到金钟镇,张重元不肯,族叔便指点他投往定兴城。由此,张重元才在定兴城中扎下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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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没当初这位族叔的大恩大德,张重元早已尸骨无存。得知他一家被灭,张重元悲怒之余立下重誓——誓将金钟寨匪杀个干净,以祭族叔在天之灵!
为此,张重元带着捕快数度征讨,却哪是数百悍匪的对手。几番下来不但未进寸功,还折损不少人手。
上面得知后严令不得擅动,张重元百般无奈,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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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政令下有对策,张重元没事便找些名目进山偷袭。就算不能伤其筋骨,遇到散兵游勇杀他几个,也聊以自慰。
这不今日又借办案之名上山偷袭,初时竟然小胜,砍翻数人。只是后来被什么三当家追下来打了个落花流水、狼奔豕突……想起来就恨恨不已……
此番偷袭后,只怕金钟寨匪已经恼恨入骨,即便张重元不再轻动,他们也会寻上门来。
还得先下手为强!
眼前这王宅惨案倒是个机会,只是与盗匪又怎么扯上关系呢?若说他们下山抢掠、滥杀无辜,可又缺乏实据,只怕上面不肯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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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六在旁观察半晌,忽试探道:“对了——我听说王员外与主簿大人素有来往……”
“噢?是吗?”张重元眼中一亮。
“没错。”
“那好!”张重元拍拍黄六肩膀以示嘉许:“既然王员外是咱们主簿大人的知交,此番他全家遇难,主簿大人必定悲痛。这城里哪有可疑之人,多半是那帮盗匪干的!对不?这样,明早你就去主簿大人那儿跑一趟,将详情禀报,然后请他上报守备、派个五百精兵上山剿匪!”
“禀报详情……”黄六迟疑一下,又躬身应道:“是!”
“还有……”张重元想了想又道:“还是多派些人手搜查酒肆客栈,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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