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李长年

“那我就说说？”老四试探着说道。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笑得灿烂，跟他悍匪的外表有极大的反差感。

这大概才是他的真实情感，而不是跟自己几兄弟在一起时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老大暗暗注意着老四的表现，他觉得老四跟自己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过得很不开心，现在他想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老四的身上。

虽然他的梦想是让自己几兄弟能吃饱，但在这个基础上能让几兄弟过得开心也更好。

“说说吧。”老大少有的摆出一副正经脸。

李子勾也点点头，他对能养出老四这种性格的家庭挺感兴趣的，他想了解一下老四身上发生了什么，看能不能从中借鉴到好东西，到时回去后也能教育自己的孙子。

从他父亲那一代食不饱腹的农民，再到他这一代衣食无忧的木匠，他的儿子接过了他木匠的工作，可他却希望到孙子这一代时能中科举当上官。

在封建社会，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这句话是正确的。

虽然他一方面痛恨官员的腐败，但他又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当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正因为希望孙子能当官，所以他想从老四家的教育中探测到老四这种性格的养成方法，这样在孙子当官的时候，也就不会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鱼肉百姓了。

老四眼里闪着亮光，他酝酿着，准备开口。

“说书之前，你不打算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吗？”倌许托着一盏茶壶，几个杯子从厨房的帘幕钻出来。

这是他吸收刚才的教训，防止在说书人说书的时候口渴停顿，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倌许为他们各斟了一杯茶，寄桦大概也是渴了，从柜台上跳下来又蹿上了桌子，倌许将自己的那杯茶推到它面前，它瞥了倌许一眼，随后就舔起那杯泛着热气的茶水。

倌许神情柔和，伸手打算去抚摸白猫背后柔顺的毛，寄桦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住，不过在倌许的手落下之后，它又假装不在意的继续舔着茶水，甚至还感觉有些舒服的抖了抖耳朵。

听见这话，老四下意识的看向老大，只见老大露出了笑容，老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说道。“我叫老四。”

声音洪亮，牙齿白皙。

倌许眼角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巴说道。“我并不想知道你的匪号，我说的是你的名字。”

“没错啊，我就叫老四。”老四木着脸，指着老大介绍道。“他是大哥，所以叫老大，刚才在门口向您询问的是二哥，剩下的分别的三哥跟老五，我排在第四，所以就叫老四。”

说着他瞥了一眼老大，似乎在埋怨他当时为什么要缺这么难听的匪号，搞得现在向别人介绍的时候都感觉尴尬。

老大又露出了他那招牌般傻乎乎的笑，他挠着脑袋，似乎看不懂老四在暗示什么。

倌许一拍脑门，也没心思撸猫了，他叉着手，面部表情的看着老四。

李子勾有些哭笑不得，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烫，又放下了。大概想到了倌许想问的是什么，他开口说道。

“掌柜的大概想问的是，你还未家道中落时的名字。”

倌许叹了一口气，在这安静的小楼里，终于有一位正常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了。

“我明白了。”老四表示明白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是真不懂，只是老大已经说过这个名字将成为自己一生的称呼，所以他已经将父亲取的名字放在一旁很久了。

而且如今大概是配不上这个名字的，他咬着嘴唇。

“原先的名字，我……”老四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似要上刑场授首般没了惧意，他望着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叫李文轩。”

深吸了一口气，他极为认真的再次开口，眼里有着些许忧伤。“家父，李长年。”

“你说你的父亲是李长年？”李子勾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神色动容，他追问着，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临安四季书院的大儒李长年？”

“是。”李文轩艰难的点头，全身乏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你是李长年的孩子？怪不得……怪不得……”李子勾也没有心思坐下了，他在兜着转，转得倌许和老大两人都有些头晕。

倌许与老大并不认识李长年，尤其是倌许，他甚至都没走出过这里，对外界的认识只能从书籍跟和尚口中得到。

而老大则是因为身份地位过低，也不会显得无聊去打听这些官员，对他来说，花点心思赚钱的意义比打听这些事重要得多。

“别转了，你好歹给我们介绍介绍李长年是谁啊。”倌许揉了揉太阳穴，对着李子勾说道。

听得这话，李子勾犹豫着又坐会了原位，他把玩着茶杯皱起了眉，随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李长年，是当代我佩服的为数不多的大儒。”

“不为他在四季书院里教书，只为他曾向上进言削减赋税，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但他做了，敢做！就比那些连说都不敢的蠹虫要好！”

李子勾说这话的时候恨得牙关紧咬，语气中也满是对那些贪官污吏的痛恨。

“而且为什么失败了。”他使劲敲着桌子，怒火滔天。“那是因为那些贪官污吏都向当今圣上进言，说是我朝赋税已经很低了，再低下去，国库就发不下俸禄了。”

“发不下俸禄？”李子勾冷哼了一声。“那些贪官污吏哪个不是从赋税中赚得盆满钵满？还在皇上面前哭穷，又说李大儒在妖言惑众，败坏人心，也幸好圣上英明，没有惩治他。”

李子勾虽不是农民阶层，但他也是重税下的受害者，若不是这苛捐杂税，他便不会被卖到桂木匠的家里，他也就能跟父母一起生活。

所以他对这些要削税的政策是很支持的，只是小人当道，霍乱朝纲。

“后来李大儒被政敌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此被收监在临安的牢里，家底也被人抄没了。”

李子勾对于李长年身上发生的事，只能哀叹，他神情复杂的对李文轩说道。

“没想到，你竟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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