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对峙

夜猫看着那行字，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认真。你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窗户上的字聚合成一个光团，然后重新散开，铺展成一行新的字句：“若不这样，也躲不开火鸟，可有惊吓到公子？”

夜猫摇头，瞥了一眼驾驶室紧闭的舱门后，尾巴稍微抬起来晃了晃，问：“疑惑。你如此煞费苦心地瞒过我们，是想做什么？”

“青叶并无针对公子的想法，只是希望你们能在荒泽星域多停留几个月，远离远方的是是非非。”

“疑惑。那你为何要派人来送死？”说话间，夜猫的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凌厉。

“青叶无能，拦不下族中长老们的决定。”

“认真。你知道，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

“青叶自然明白，孰是孰非，公子今后自会了解，只是现在有些话请公子务必牢记。”

夜猫眯起眼：“疑惑。什么话？”

“五个月内，绝不能离开你们即将到达的星球，期间如果陆云执意要离开，不要阻拦，但一定要让他带上那个小姑娘。”

“疑惑。为什么？”

“内情繁多，若公子有心，可在网络世界前往青栾星，青叶自当当面解释清楚。”

夜猫点头，舒展了一下蹲久了有些麻木的四肢，语气轻松地说：“安心。那这么说的话，陆云并没有受那么严重的伤是吧。”

“他只是收了些许轻伤，凭他的体质，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为了留下你们，青叶只好在数据上动了些手脚。”

“犹豫。他的那副盔甲，你也扫描过？”

“云溪城最高机密放在眼前，青叶自然不会错过。”

夜猫叹了口气：“释然。也罢，藏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藏不住的时候了。”

一只黑猫愁眉苦脸的样子，大概都会非常有趣，因此窗户上显示的字句忽然跳脱了起来：“公子变做猫的样子，着实可爱。”

夜猫无语，皱着眉头瞪了它一眼，说：“恐吓。没别的事要说，就到此为止吧。”

“好的，青叶先行告退，请公子牢记先前说过的话。”

最后一行字闪过，窗户上的星空景象恢复正常。

夜猫想了些什么，然后从椅子上跳下，迈着轻盈的猫步走回驾驶室。

火鸟对船舱里发生过的一切一无所知。

尽管她身前的操作台上始终都有一面光学屏幕显示着飞船上所有的一切，但她并不知道，那个在她认定为低智能的AI竟是由青叶亲自控制，那个屏幕上显示的，仅仅只是一只猫在对着窗户发愣而已。

舱门自动打开，夜猫走进去，跳上操作台。

“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过于情绪化了。”夜猫主动道歉。

火鸟极为傲娇地扭过头，不过倒也侧了侧身子，露出自己的腿，用手拍了拍，示意他自己跳上去。

夜猫无奈地甩了甩尾巴，像只真正的猫一样跳到她腿上，盘着身子卧下，抬起头，“喵”了一声。

“乖~~~”

火鸟甜到发腻的声音立刻响起，然后一张介乎清纯和妩媚之间的脸贴了过来，在夜猫身上的黑色绒毛里反复地蹭着。

夜猫对这样的行为很是抗拒，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闭着眼任由火鸟摆布。

每次两个人分裂开之后，只要吵架，最后都要这么收场，说实话夜猫也有些习惯了。

“对不起啊小野猫，姐姐刚才的话也说太重了，不要生姐姐的气好吗。”火鸟蹭够了，揉着夜猫的头说。

夜猫只能回应：“无奈。不生气，放心吧。”

火鸟毫不在意他的无奈，兴致勃勃地说：“你刚才在外面发呆的时候，我查了一下那个星球的资料，那个辐射量很大的星核跟我们的身体能源融合率还挺高的，如果能长时间停留的话，这副身体的异变能力或许会有新的突破，而且因为辐射的原因，那些外来的菌虫不会轻易靠近，因此，在解决陆云的问题之前，我们呆在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听了她的话，夜猫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下正好省去了过多解释的麻烦。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认真。我建议我们在那个星球上搭建一个小型基地。”

火鸟愣住了，她微微张口，很是惊讶地看着躺在她腿上的猫。

夜猫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大概是从这个眼神中确认了夜猫不是在开玩笑，火鸟脸上的惊讶立刻变成了欢喜，她一把抱起夜猫，搂在怀里左右晃了两下，兴奋地说：“你终于想通了！天啊，老娘等你开口都等了二十多年了！”

夜猫虽然被她搂得很不舒服，但看她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绿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的确，在二十多年前，他们还在星际间游荡，不知是漂泊地久了，还是已经开始模拟人类情绪的火鸟有了“家”的概念，有一天火鸟忽然在意识中跟夜猫说：“经过对比分析，综合宇宙文明历史资料，作为两个拥有独立意识的生命体，我们需要一个专属自己的基地。”

那时候的夜猫还在竭尽全力寻找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经过一番辩论之后否决了这个提议。

之后他们又接触到了陆云和周不平这帮人，再后来也就受邀请进驻了云溪城，开始了一段不算短的安居生活。

不过他们两个都很明白，云溪城就算再怎么好，也终究是别人的地方。

他们从一片在星空中漂泊的废墟中苏醒，本就是无根浮萍，找个星球建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基地，大概算得上是两人共同的梦想。

起初他们都太弱，也没什么经营资本，就算找到合适的地方也支撑不了一个私营基地的各种开销和合法地位，这个想法也就被长久地搁浅了。

如今几十年过去，夜猫成为云溪城天榜第七高手，而火鸟也拥有了几乎达到顶端地智能权限，他们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能力，如果不是之前始终都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大概早就要把这个基地建立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建一个基地当成归宿，主要是因为他们除了“回溯”的研究之外，还有不少需要隐藏的东西。

至少，他们这些年偷窃的各个文明各个领域专家的研究成果，绝对不能有任何一点外泄出去，否则不用那些专家动手，星际间的各个势力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控制起来。

就这么随意地决定要建基地，说实话不仅火鸟觉得惊讶，就连野猫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冲动了。

但是，除了这个，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在那个星球上呆够五个月的时间。

青叶虽然态度不明，但至少有一点夜猫非常肯定，她不会花费心思来陷害他。

因为在这个掌控一整个青叶家族的女性智能程序眼中，夜猫就算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个局外人，根本没有加入她布局的资格。

对于局外人，青叶从来都不会浪费哪怕一个最小单位的计算量。

所以，既然青叶说了不希望夜猫掺合进荒泽星系外的事情，那么照做就是，夜猫也明白，自己和火鸟虽然已经今非昔比，但也绝对没有扭转文明势力之间博弈的能力。

至于青叶究竟在计划什么，等连接上了宇宙网络，在网络世界里当面问就是了。

想到这，夜猫也就释然了许多，看着还在像孩子一样兴奋的火鸟，他的语气也不由得柔和起来：“宽慰。好了，你想不想提前设计一下自己的基地吗？”

火鸟眼前一亮，站起来，将夜猫高高举起，原地转了个圈，笑着说：“是‘我们’的基地！”

然后她又将夜猫搂进怀里，兴奋地说：“我跟你说，之前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设计方案我也做过很多套，等下啊，我把他们综合对比一下再给你看。”

夜猫笑眯眯地说：“轻松。那你先忙着，我去看一下陆云的情况。”

“嗯！”火鸟将他捧着放到一旁，然后两眼放光地在操作台上折腾起来。

夜猫乐得摆脱了她的折磨，看了眼她兴奋的模样后，悄无声息地跳下台子，向外面走去。

船舱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休眠舱偶尔传出的气泡声响。

驾驶室的舱门随着夜猫的离开再次关闭，而原本神态放松的夜猫突然绷紧了身子，四肢屈伸，快速跳到陆云所在的休眠舱上。

透过用以观察的透明层块，他看得很清楚，依旧穿着那套黑色半成品“谪仙”的陆云，安安静静地睡在里面。

夜猫随即闭上眼睛，尾巴随意地扫了扫，然后像被冰冻了一般僵住。

他的呼吸随后进入了一个非常奇特的节奏。

几秒钟过后，闭着眼的他只觉得眼前猛地一亮。

再睁眼，他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站在了一个四周都是无限亮白色的空间里。

这是他用自己精神力搭建的意识空间。

而就在他的脚下，缓慢地呈现出如同一面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水，扭扭曲曲的景象中，陆云飘在水下，如若死寂。

“冷漠。不要装死，起来。”夜猫冷冰冰地说。

陆云的身体没有动，只是空间里忽然回荡起他的声音：“竟然被你发现了，还是欣然说得对，你才是云溪城里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话音未落，夜猫脚下冰湖的景象消散不见，只留下和四周一样的亮白色。

一身白衣的陆云凭空出现，即便在意识中也依旧穿着黑色风衣的夜猫回过头，语气依旧冰冷：“威胁。下次再从我背后现身，你会死。”

“求之不得，甘愿一战。”陆云笑得很邪魅。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这么对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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