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

“死在你手里？”

看着眼前的莉莉，阿辉感觉不出任何敌意跟杀气。

这样的人，要么是极致的高手，要么便是一心寻死。他握紧了手中的伞柄，揣测着，莉莉究竟是哪一种呢？

“阿辉，杀了我，我所预言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莉莉望着阿辉，微笑如秋水般平静唯美。

“莉莉，我问你，是你杀了三叶公司的元老的吗？”阿辉抽出伞柄，顶端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刃，他将这柄伞刃抵在了莉莉纤细的颈部前。

“我不杀人，只是预测人的死亡。”莉莉不慌不忙，将外套的纽扣扣好，她希望至少能在临死之时体面一些。

“你不杀人，为什么三位元老们会相继离世？”

“自然界正常的新陈代谢罢了。”

“胡说，真若如此，你为什么要频繁出现在他们身边？”阿辉提高音量，向前逼近了一步：“刀剑无情，最好不要跟我玩把戏。”

雨水打在刀刃上，溅射出几点水花，沾湿了莉莉的衬衣领口。

“我的才能总是被人们低估，其实预测死亡不过是这个能力的终点。”莉莉自顾自地转过身，没有理会脖子边上那柄随时可能会划伤她的伞刃。

“当我观测到一个人的死亡时，我首先会窥见他死亡之前的种种经历。如同看电影一样，即使无法看清全貌，也能看到不少来自未来的片段。”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接近元老的目的……”阿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想从他们的未来里寻找什么答案？”

莉莉点点头。

“可惜的是，当我第一次找到他们，他们就已时日不多了。到头来，也没法看见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你果然是魔女。”阿辉将架在莉莉脖子上的刀放下来， “你到底想从元老的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三叶公司内部有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不少女孩的名字，全数都被贵公司列为潜在的暗杀对象。”莉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实际上，这些可怜的女孩 只是普通人罢了，根本没有什么超能力，更别说是魔女了。”

“红皮书……”阿辉大吃一惊，虽然没见过，但他听说过这份名单的存在。

传闻三叶内部有一本名为“红皮书”的假想敌清单，内容是针对还未开发出超能力的女孩，进行未雨绸缪的扑杀行动，并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讽刺的是，三叶作为严谨的猎魔人组织，追猎魔女必须要师出有名。这样一份旨在针对无罪之人的名单，甚至连公司本身都不会承认它的存在。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连普通女孩都不放过……”阿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有哦，我亲眼所见。”莉莉说道。

“就算你能得到那本红皮书，你又能做些什么？”阿辉不解地问道。

“既然你们想抹杀她们，我就在你们之前拯救她们。”莉莉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想杀她们。”阿辉摇摇头，不悦地说道：“我也不赞同公司的做法，只是……”

此刻的阿辉已经彻底放弃了杀害莉莉的想法。

“阿辉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莉莉看着阿辉，一如既往的温柔：“既然这样……”

她突然抓起了阿辉的右手，将他手中的伞刃重新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喂，你在做什么啊？”阿辉吓了一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赶紧扳住伞柄，不让刀片陷进莉莉的细嫩的颈部。 “阿辉，你相信命运吗？”莉莉的眼角闪着泪光。

“我……”阿辉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他曾经思考许久，但是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假如你相信命运的话，现在就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跟那些名单上的女孩不同，我可是名副其实的魔女。”

莉莉微抬起头继续说道：“要杀魔女的话，就请从我开始。”

“莉莉，我不想你死。”

沉默片刻，阿辉终于还是开了口，并将手中的伞刃放下。

“阿辉……”

谁知，就在两人对话的间隙，三个诡异的人影从后方的楼宇间走了出来，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这三人戴着三叶标志性的黑色针织手套，两杆枪，一把匕首。

原来，公司早就知道阿辉对这次任务有些动摇，他身上的那点正直会使自己陷入犹豫。但“魔女”的存亡攸关公司上下的士气，所以这次行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导师为此特意安排了几位替补的刺客，一旦阿辉失手，仍然可以将“魔女”抹杀。

阿辉这才理解了莉莉想要表达的意思，所谓的「选择」指的是什么。

相信三叶，就必须杀了魔女。

相信正义，就必须杀了队友。

“辉，没必要背叛公司。”

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了，他眼神冰冷，一只手留在腰部，预示着随时准备掏枪。

“公司搞错了，这个女孩不是杀死元老的人，她是局外人。”

“如果她是照片上的人，她就是那个人。”另一个黑衣人发出一声阴险的冷笑，“阿辉，是你误解了公司的意思。”

借着与三个人沟通的片刻，阿辉快速观察了现场的局势。

自己的手里只有这半把刀刃，而对方，显然准备充分。

冷兵器对热兵器，有一半胜算。

冷兵器对复数持有装备的专业暗杀者，至少要受重伤。

在以上的情况下，还要保护一位手无寸铁的女孩。

阿辉侧过身，让莉莉躲到自己的身后，将那柄伞刃朝向了自己的同事。

“莉莉，你呢，你相信命运吗？”阿辉轻轻低语。

“命运？我看得见命运。”莉莉的声音十分绝望，“为什么要救我？”

“我以前总觉得人的命是上天决定的。”阿辉松开了抓住莉莉的手，缓步向前移动。“现在的我，要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那么……多说无益”

几个黑衣人达成了共识，一同围了上来。

阿辉紧闭双眼，竖耳聆听。

刹那之间，他后脚蹬地，向前猛突，速度之快，以普通人的反射神经，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刀光一闪，风月无色。

一瞬之间，阿辉消失了，在这漫天飘散的雨滴之中。

不消半秒，只听见刀刃过喉的清脆回响。

握着匕首的黑衣人最先中招，他甚至没有看清状况，就被一剑封喉。讽刺的是，他的直接死因却是来源于队友的无情扫射。

其他两位杀手根本顾不及队友，只是惊慌失措地朝黑影开枪。

几声枪响，两道血溅，一切重归平静。

三人同时倒地。

猎魔家族，从来不是徒有其表。

阿辉虽然赢了，但却身中数枪，比起刺杀，他显然不擅长保护别人。

摇晃了几下，倒在了莉莉的怀里，莉莉抱着他，替他按压伤口。血水沿着黑色外套大片溢出，混杂着雨水冲刷，流向了下水道口。雨天，是最适合暗杀的天气，能冲刷掉不少证据。

多处要害受伤，少年早已回天无力，临别之时，阿辉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莉莉，我果真死在你手里。” 一切都如莉莉的预言，断生死，多么了不起的才能。

莉莉轻轻合上了阿辉的眼睛，此景此情，如此熟悉。在她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她亲手合上太多人的眼睛。

无瑕的美貌，永驻的容颜，如同红颜祸水，吸引着多少人为之前仆后继。

莉莉俯下头去，轻轻亲吻了少年的脸颊。

这就是他所选择的命运，也是他唯一的结局。

莉莉起身，望向远处，雨停了，蓝天重新展露出了眉角。

她将纸箱中的猫儿抱起，缓缓走向了新世界。

古典英雄的落幕，不是故事的结束。

命运的红线终于还是缠绕在了一起，少年少女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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