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下山

自山坳口处飞来一只大白鹤，鹤上坐着个消瘦的老人，还是穿着灰色道袍，背上一把三尺长剑。

老道人叫观星子，俗名叫什么连徒弟陈道生也不知道，观星子是出家人，两个徒弟虽然梳着道髻，实际上都不是出家的道士。

观星子从鹤上飘身落下，大白鹤长鸣一声，攀升飞上了云端消失不见。

“师傅。”陈道生和颜如玉上前拱手行礼。

观星子消瘦的身体已经不如发育健壮的二人高了，但挺拔的身躯却一点也不落二人。

“这些日子，可曾有事发生？”观星子问道。

颜如玉说：“这一月里来过两个登山的修行者讨要斋饭，除此之外并无要事。”

观星子微微恳首，然后又问：“功课可曾落下？”顿了顿对陈道生说：“道生你说。”

陈道生看到了颜如玉的挤眉弄眼，心领神会的说道：“我与师兄二人谨遵师傅叮嘱，孜孜不倦，不曾落下半分。”

观星子眯起眼睛扫了二人几眼，让二人心惊肉跳不已。

“道生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我自然放心，但是如玉心性漂浮，道经能让你心神安定，能缓解你身体的毛病，若是还想多活些年岁，定要潜心修行才是。”观星子语重心长地说，说完便入了道观里。

颜如玉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陈道生的肩膀，“师弟谢了。”

陈道生叹了一声，说道：“师兄，师傅说的不无道理，你的身体不好，修行可不能随便应付。”

颜如玉点头，“行啦，我心里有数。”

说罢，二人也一同进了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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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陈道生记事来，师兄颜如玉身体就不好，曾经有一个外来的登山者出言不逊，颜如玉出了手，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从此师傅观星子严禁颜如玉再动武，更是立下“只读天下经，莫练归元气”一文。

其实不单单禁止颜如玉修炼，陈道生也不被允许修炼。

天下修炼一途，以初念为始，而后知元，破厄，通玄。一大境九小境，寻常人十岁便是凝识的最佳年纪，只要家里有条件的一般都会让孩子接受凝识，除去家族子弟，寻常人要接受凝识只能前往国教会。修炼功法严禁在民间流传，因此寻常人家要想出人头地，只能将孩子送去大大小小的学院里学习和修炼，而这些学院统一受一个中枢机构管理，这就是国教总会。

陈道生虽然不曾修炼，但也能看出师傅观星子不是寻常道士，谁家寻常道士有事没事骑着个鹤到处飞，可从小到大，观星子从不让师兄弟二人修炼，师兄颜如玉虽也是聪慧过人但身体不好，自幼观星子便说他是个命缺儿，寿命比正常人短得多，不做修炼这等逆天而行之事也是正常，陈道生虽然不知道自己修行天赋如何，但论读书背书而言，自己谁都不怕，一本艰涩难懂的道经寻常人读十天才能通顺流畅，背几个月可能也才勉强背出来，但陈道生只需要十天，就能将道经倒背如流。至于能否理解，观星子丝毫不担心，他告诉徒弟二人，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背书抄书，就是徒弟二人修行。

有次陈道生向外来的登山修行者请教修炼之法，被观星子知道后狠狠的教训了一通，从此陈道生再也不敢偷偷修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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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师傅观星子骑鹤归来已经过去了几日，这天大清早，陈道生便被观星子叫到了房中。

观星子的房间极为俭朴，除了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就再无其他东西，房里最为显眼的就是墙上贴着一个神奇的“道”字，陈道生每次看久了这个字，便会精神恍惚，仿佛上面有种奇怪的魔力。

观星子面对着这个道字站立。陈道生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种不寻常的气氛，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面对墙站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道生，当年为师从梨河边将你抱走，到今日已经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为师未曾传授过你一点一滴修炼之法，为师知道你心里困惑，你可曾埋怨过为师？”

陈道生连忙答道：“道生不敢埋怨，师傅自有师傅的考量。”

观星子点点头，转过身来，略微浑浊的眼眸尽是柔情，他说：“很多为师不能告诉你，需要你自己去找寻，但为师能告诉你的是，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很重很重。”

陈道生听了，心中一沉，一丝不安爬上心头，别看观星子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老顽童，极少像今日用那么沉重的语气说话。

“这个日子要到了。”观星子说。

“师傅，你的意思是？”

“嗯，明日起，你就下山吧，前往大离王朝神都。”观星子说道。

一语如惊雷般在陈道生心中炸开，自己从未离开过这里，对外面世界的认知，都是在书上得来，虽然自己也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可真到了这一天，心中尽是忐忑。

“那里有你要背负的东西，那里有你的身世……”观星子轻声道。

“那师兄.....”

“叫你下山，实际上也为了你师兄，他身上有连我也解决不了的顽疾，这十多年间，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治病的方法，可是一直没法根治，如今他的病情实际上越来越严重了，若是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恐怕....”

观星子面色昏暗了几分，摇了摇头。

陈道生心中似乎被重锤用力锤了一下一般，整个人脑子空白，他一直都不知道，师兄的病原来这么严重，严重到了有性命之虞。

“在一个叫亭台阁的地方，有一个隐士高人，或许他有解决的办法。”

陈道生忙道：“那师傅去找他啊。”

观星子叹息摇头道：“我到不了那个地方。”

“到不了？”陈道生疑惑了，凭师傅的修为，世间哪个地方去不得，他可是看见过师傅在葬日山巅雷池上剑劈天雷的。

“寻常地方我自然是去得，但这个地方并不存在。”

“不存在？”

“没错。那个地方玄而又玄，存在于雷园的某一个地方，可能在一片叶子里，也可能在一颗石头下，而雷园是一位陆地神仙留下来的空间，陆地神仙陨落后，这个空间由国教会接管，想进入雷园的唯一办法，便是在圣试中，取得前三名。”

陈道生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中露出少见的坚毅。

“不过你也不用太急，你师兄现在在一个地方能够缓解他的疾病，一两年内没有性命之忧。”

话虽如此，但现在自己尚未开始修行，时间并不多了，陈道生突感肩上如山般的沉重。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道生一定会进到那亭台阁，找到救师兄的办法。”

观星子点点头，“回去收拾吧，明天一早就出发，我会起草一封书信，到时候你前往神都国教总会交给教宗，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陈道生应诺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忽的发现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突然要走了，要带的东西除了几身衣裳，竟是没有别的了。

收拾好了东西，陈道生在道观里闲逛起来，今天不用做功课，不用背抄道经典籍，陈道生一时间也是没了事干，只能逛逛这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一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浮上心头。

犹记得好几年前，自己曾经犯下了错，被师傅罚站在烈日下背诵道家经文，师兄颜如玉便陪伴着一起背诵。又有一次二师兄回来，捎上了山下有名的小吃，颜如玉谎称自己不喜欢吃，全让给了自己。

颜如玉不过年长陈道生五岁，却活像是陈道生的长辈一样，处处照顾着陈道生。

陈道生带着万千的思绪走出了道观，山间小路，幽幽南山，粗壮枣树，目之所及，皆是难以割舍的回忆。想到师兄如今的状况，陈道生红了眼眶。

似是感受到陈道生的心思，黄牛阿黄慢步走来，十分人性化的用头在陈道生身上蹭起来。

“阿黄，我要走了。”陈道生摸着阿黄的脑袋说道。

“哞哞……”

“我也不舍得你，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嗯，我们。”陈道生也在心中对师兄颜如玉说。

“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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