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窝堡国际机场,一架波音737飞机稳稳的降落,按照惯例,乘客们起身鼓掌——从俄罗斯飞来的民航客机,不是网络上传说中战斗民族的那种笑话,而是一种向机长先生致敬的传统,这个习惯,友谊峰的北面还是镰刀铁锤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苏卡是应在乌鲁木齐的一个朋友的邀请飞过来考察生意的,作为一个常年忙活在叶卡捷琳堡——满洲里——绥芬河——海参崴之间的中间商,他赚的就是差价,从国内弄得成衣和皮鞋卖到俄罗斯去。在乌鲁木齐的那个朋友也是东北人,常在塔城和霍尔果斯做生意,跟苏卡一样,区别是,老苏的皮鞋卖给了俄罗斯人,他那个朋友的皮鞋卖给努尔苏丹的哈萨克人,努尔苏丹这个名字对于地理通老苏来说还是有点拗口,一个70后光记忆中哈萨克的首都就先改了地方,再改了名字。
下了飞机,微信总算是好使了,叶卡的阿廖沙的信息第一个蹦出来——这个火急火燎的老毛子,苏卡这样想到,他要的货还在满洲里的仓库里呢。
老高在苏卡上飞机前还在努尔苏丹,明天应该能回来,哈萨克航空开了一条新航线,从努尔苏丹直飞乌鲁木齐,执飞的飞机是空客,这年头大家都不敢拿最新型的737去试自己的命硬不硬。当然,坐苏霍伊客机的人也不多,除了这架SSJ以外,机场上停满了波音和空客的各型飞机,机堡里还有来做测试的C919,哪个看着都比这俄罗斯飞机有竞争力。
取行李的地方没有挤太多的人,今天只有从新西伯利亚飞来的这架苏霍伊降落,因为天气,各个航空公司出于安全考虑都取消了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这也是为啥机场停了这么多飞机,大家都飞不出去。俄航也是跟地面沟通过以后,才没有折返回去——机长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毕竟老子当年是飞苏27的KUMA!嗯,有点跑题了,有乘客注意到,本来正在直播的CCTV5+的NHL冰球联赛的信号突然消失了,接下来是QQ的省外朋友变成了灰色,微信视频也中断了……
“该不会是闹鬼了吧?”苏卡这个人从来都是求神拜佛的,四大名山全都去过,各路道场都是要拜一拜的,这种迷信的人总是疑神疑鬼的。
机场对中转的时候旅客会做出安置,新西伯利亚来的这架飞机的乘客,大多是要在这里乘坐高铁前往兰州或者西安的,苏卡不太一样,他有人来接站,老高的儿子小高在新疆念书,毕业以后报名参军,就在乌鲁木齐。老高给这个儿子取名叫高达,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从机场下来,马上要在乌鲁木齐举办的运动会加强了安保,在东北的时候,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安检也会偏于严格。武警的装甲车也开了出来布置在机场和车站。
问题是,出租车司机只能收到新疆本地的广播信号,这个时间应该插播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也没有信号,因为信号问题改播了乌鲁木齐当地电台的节目。
一开始推送的消息说是信号故障,导致域外通信暂时中断,告知群众不要担心,然而一般的检修很快就完成了,广播电台女主持人甜美的嗓音一直在播报新疆新闻。乌鲁木齐市内除了省外通讯不太正常以外,一切如故。
新疆督办金树仁先生现在压力山大。
盛世才带着队伍去哈密“讨伐”再度入疆的马仲英,这尕娃又拉起一支队伍,还在南京的蒋某人那里拿到了番号新编36师,这次来头不小,金督办把部分归化军和东北义勇军都交给这个东北佬,结果这位留学果日本的郭鬼子的徒弟,过了达坂城就在路上逡巡不前,刚走到吐鲁番。迪化城内也不消停,今天白天倒金的各路武装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新疆督办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军阀么,总是贪恋自己那点儿手中的权力,他要求这些反对者给他一个晚上得时间考虑,实际是深夜从地道逃跑,回甘肃河州的老家去,西北的军阀们都很穷,比不了北洋军那些老伙计败了可以缩到上海和天津当寓公,像金树仁这样地盘虽大兵力也就万把(这一分兵,一倒金又变成了千把)人的西北军阀,回家当土财主也比丢了老命强。
只是,出了地道便碰上了狂风大作,然后又是浓雾弥漫,只能龟缩在地道口。金树仁手上有串念珠,他不断的捻着手中的念珠,内心祈祷着,这帮尕小子别追上来,别追上来,额老金可不能死在这迪化,要死也要死在河州老家。
却是没人追上来,贴着天山刮过的西风把这浓雾卷开,老金手里的念珠掉到了地上。
额滴娘亲,这还是迪化城么?这高楼也忒高了吧?哪个尕娃脑子不对,盖这么高的楼,这得用了多少大洋嘞!
老金也想不到,之前还牛哄哄包围了督办府的各路人马,他还在这边发呆,那边才半个小时就解决了战斗。
通信一直异常,新疆军区发现自己联系不上西藏阿里,无人机早就派出去了,一直到夜间,都看不到新疆区界以外的任何目标,国境线那头的中亚三国,俄罗斯和蒙古,巴控克什米尔都被浓雾笼罩,诡异的是以国境线为界中国一侧,以国内省界为界限新疆一侧,能见度非常好!多出来的就是乌鲁木齐铁路局甘肃境内那几个车站,这天气什么时候按照地区边界和辖区来分割了?
入夜以后,大街上冒出来的“北洋军”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大街上,武警和军区独一团迅速投入战斗,这坨敌人手上有马克沁机枪,“哒哒哒”的扫射着防暴装甲车,已经落位的狙击手用88式给这个哥萨克装束的狂徒脑袋开了瓢,没了重火力的归化军和迪化警备部队在街道上摆了个一字长蛇阵——这是军阀队伍的传统艺能之一,看着如此之多的冲锋枪和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他们纷纷把手上的水连珠和“汉阳造”举过头顶,军阀的传统艺能之二,然后乖乖的缴械。几个死硬份子想负隅顽抗,只有被武警手中刚换装的16式警用冲锋枪当靶子的份儿。
紧急会议在区政府开了起来,众多的老烟枪喷云吐雾,这回这档子事可了不得。铁路局的书记反应挺快,沿着铁路线捋了一遍各段各车站的情况,在酒泉的养路段汇报说兰州局那边的铁路都齐根消失了,一根铁轨一条枕木都没留下。而且远处应该灯火通明的几个县城都是漆黑一片。军区又报告联系不上阿里军分区和飞去兰州的伊尔76机队,现在在视频里播放的是无人机在国境线和甘肃省界拍摄的画面,阿拉木图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光,纳大汗搞经济建设有两手的,也不至于一夜回到解放前,而且很明显高楼大厦都消失了,能看到的建筑全是早期苏联风格的,上了年纪的人可以认出画面上放大的这个建筑是工人文化宫,街上跑的汽车在会议室内的各位看来就是老爷车博览会。
这到底是什么鬼情况?从书记往下的各位干部虽说是见得多了,但他们都不是穿越小说爱好者,也不是马克.吐温的粉丝,更不看电影《核子航母历险记》,可能会有家里人看电视播个穿越剧啥的,但是没人的脑袋会想到新疆周围的地域都一夜之间变成了解放前的模样。
这可能要从街上抓的这伙有重机枪的暴徒问起了,全新疆可能也找不出能打响的沙俄出品的马克沁重机枪,还有这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栓动步枪。
被捕的大多是汉回两族的,他们这身穿着,让张局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个历史爱好者,更应该说是一个制服爱好者,精通民国时期的各路服装,他一眼就看出这身行头是新疆督军时期的衣服,肯定得比盛世才当政的时候早,因为这衣服他也没见过实物,只在老照片上看过。俘虏的供词也能证明,他们是金树仁的队伍,或者是反金树仁的队伍,金树仁都死逑80多年了,哪里冒出来的金树仁的队伍?那些毛子,还得特意去找会俄语的人来充当翻译,他们交待自己是沙俄归化军,这要是真的,他们得比爷爷的爷爷还要老吧?这些人还用“哥萨克”的荣誉赌咒自己说的是真的。
张局长觉得没有必要问下去了,这些人从他的经验来看,说的不是假话,于是他让人飞快的做了一份材料,到会议室去汇报工作去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民国时期的人了?”
“是的,书记。”张局长扶了一下眼镜,尽量用严肃的口气,让书记能相信自己说的是绝对真实的,“口供中提到的时间是民国二十二年,也就是说,1933年,日期是4月12日,暴徒中的汉族人用的是农历,俄族用的是俄历,这是经过推算的公历时间。”
历史上的今天,金树仁被赶下了新疆督办的宝座,作为新疆的地方官员,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张局长接下来又汇报了几个头目的供词,也能证实这一点。
军区参谋长陈述,伊宁和哈密两个军分区也发现了武装分子,伊宁方面经过协商愿意主动放下武器,为首的头目自称是新疆边防督办张培元,哈密方面还在对峙中,自称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36师“黑虎讨冯营”。达坂城和吐鲁番之间无人机发现有武装人员宿营,数量很庞大。
金树仁,张培元,新编36师,好家伙,连尕司令马仲英都粉墨登场,三缺一就差盛世才了。
各位的烟圈吐的更密集了,事后有人回忆,我们这些干部经党和国家教育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那天一个晚上都没有弄明白,这些新疆军阀的队伍是怎么跟土行孙一样冒出来的,只到第二天派出无人机捕捉到了国境线哈方一侧那面鲜艳的镰刀锤子旗,和1933年的苏联边防军打了照面,才知道自己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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