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尘埃落定

可怜纲首老大的船连海湾都出不了，被堵在了海湾出口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帆被烧毁，化为灰烬。

“老大！我们赶紧跳海吧！先保命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一名弓箭手卜咏急急忙忙卸了步人甲，跑上来对纲首老大说道。

纲首老大满眼悲怆，兀自成霜，一屁股跌坐在地，口中念道：“深秋时节话别离，冷风瑟瑟叶满溪。胸中无限慷与慨，转身欲语泪沾衣。青山不改水长流，明月依旧星渐稀。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卜咏急了，埋怨道：“哎呀，老大，您是做过衙门里的官老爷，也曾是水军将领，可现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吟劳什子的什么诗啊！”

另有一人也急忙上前，劝慰道：“是啊，老大，性命就是本钱，且先留得性命，日后还能东山再起，快随弟兄们逃命去吧！”

说罢，二人每人架起纲首老大的一只胳膊，试图将其硬拽起来拖走，不料纲首老大挣脱后将二人一推，唉声叹气地说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想我一生戎马，漂泊无定，好不容易才攒下今日之局面，本指望此次都城之行再悄无声息的捞上一笔，再整饬（chì）军备，扩充实力，等待时机有朝一日为朝廷招安，带领众兄弟获致官爵利禄，以度余生。

然，人算不如天算，一步错，步步错！我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前半生戕伐无数，杀戮过重，有今日之劫也算报应吧！”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宽慰规劝。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纲首老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惨然一笑，喃喃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古时

古时，一个烧木炭的老汉养了两个儿子，大的叫青山，小的叫红山。弥留之际，老汉将东山分给了青山，把西山分给了红山。

西山树木稠茂，能烧很好的木炭，红山很勤快，整天砍伐树木用来取火烧炭，日子过得很富足。然而好景不长，三五年后，西山的树便都被他砍光了。于是，红山就在西山种起了庄稼。不料，一日暴雨倾盆，冲走了红山辛辛苦苦种下的全部庄稼，穷困潦倒之下，他只好去东山投奔哥哥。

东山原本树木稀少，如今却林荫繁茂，青山很会规划，他先把不成材的树木伐了烧炭，而后种上新苗；又开荒种田，养牛喂马。初始，生活过得很清苦，不过三五年后，东山上的树苗渐渐长大，山下庄稼连片，牛羊成群。那日暴雨成灾时，东山因为由树林防护，因此并未引发洪涝滑坡，庄稼也一点没受损害。

红山见东山一片葱茏，山清水秀，生机盎然，便好奇地向哥哥询问其中的缘故。哥哥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吃山不养山，终有一日会山穷水尽；养山吃山，取用有度，才能靠山吃山，生息致远。”

后来，人们便对哥哥青山交口称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们可知，我曾经就是那个坐吃山空的‘红山’，后意图重振家业，再现辉煌，才走了盐商武装贩私这条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后面其实还有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事已至此，罢了，与陪伴我风雨半生的旗舰一同魂归大海也许是我最好的宿命，你二人速速逃命去吧！”

卜咏二人闻之，零泪应声落，泣不成声。卜咏抬望泪眼，似要再劝，却被纲首老大示意制止：“我意已决，莫要再劝，速速离去吧！”

二人跪了下来，扶首长揖，与纲首老大拜别，而后行至船舷边，一前一后，一个猛子扎入海中。

旗舰火势愈来愈烈，很快纲首老大便葬身火海。

朱二当家返回船上后，第一时间便去寻找周玉莲，岂料火势蔓延太快，周玉莲被困船舱，任凭她如何呼救，众海寇也是纷纷逃命，自顾不暇，根本无人顾及她的安危。

“玉莲！玉莲！”朱二当家一边呼唤着周玉莲的名字，一边逐个地方找寻。

周玉莲听到朱二当家的呼唤，也急起来大声唤道：“檀郎！檀郎！我在这里！……”刚唤了两句，便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

朱二当家拔掉了脸上的银针，但是整张脸肿得很厉害，眼睛也有些模糊，就这样半睁半瞎地摸到了困住周玉莲的船舱，可二人还没来得及体会重逢的喜悦，朱二当家便被燃烧后掉落的一根木梁砸倒在地，一只手伸出来用微弱的声音叫了最后一声“玉莲”，便命赴黄泉去了。

周玉莲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很快也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最终于火海中香消玉殒。

……

就这样，横行海上二十余年，浩浩荡荡，叱咤风云，一时风光无两的滚海蛟龙“惊天海盗团”便落下帷幕，永久成为了历史的回响。

完成任务后，昆羽宗众人飘身落于海湾一处山头，遥岑远目，注视着被火光映红的天际，目送一艘艘大船燃尽后沉入海底，一时阗（tián）然无声，但群情欢愉，其悦融融。

半晌，子翃打破沉默问道：“哎，忠尧，既然知道这海寇船上有天花疫病源，何不一上来就放火把船焚个精光，还省得他们上岸来嘚瑟？”

“师兄，你有所不知。当初他们主要停泊在外海，一有风吹草动便可迅速撤离，倘若任由其顺利抵达天国大陆，将天花疫病源投入都城，后果不堪设想。莫说一座城池，亿万人生命都可能被夺去，终至族死国灭。这些海寇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竟置天下苍生大义不顾，人人得而诛之。

当初朱二当家带着周玉莲逃走时，我们并未追击，就是预料他会回来报复，欲擒故纵，诱使纲首老大出头，好一网打尽。如此这般，以声东击西之策，老师率领吾等正面迎敌，拖住海寇，而文傕等四位师兄则直捣黄龙，在船上做些文章，釜底抽薪。

海寇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必定是逃回船上，火速撤离。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已经提前悄悄在他们的船上做了手脚，福船离开金乌岛后不久便会沉入大海，永绝后患。此所谓‘以正合，以奇胜’也。也曾思虑过待海寇上岛后将其全部截杀，但海寇毕竟人多势众，仅凭我们九人，恐怕拼尽全力也难以如愿，而且免不了还有漏网之鱼，更是无法确定哪些人可能感染了天花。

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尽管计划实行过程中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但经过诸位师兄师姐齐心协力，结果还是符合预期的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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