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目的已达到,忠尧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不要什么珠宝玉器,我只要你答应两个条件,再对我的问题据实已告,不得有丝毫隐瞒,便可毫发无损地领了人离去。”
“成交!”说罢,朱二当家一脸严肃,伸出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旱獭是你们故意让张䜣带上金乌岛的么?”
“呃……”朱二当家踌躇片刻,答道:“是。”
“为何出此计策,意欲何为?”
“唉,此乃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南洋中有占西国,国主遣使至朝廷,请求天国通商,然天国对外可出口茶叶、丝织品、瓷器等,而占西国却并无天国之所需,无法互市,故而朝廷并未理会。占西国主因其通商请求被拒,大失所望后恼羞成怒,即令占西船队千人,冒充江洋大盗,开始持续袭扰天国沿海州郡,掳掠人口财物。朝廷震怒,设伏后遣水军精锐与其决战,将其大部分斩杀,小股逃回。
后占西国主另生一计,听闻海上往来的贸易商人提及,在遥远的西方,两军对垒中攻城一方曾用投石机将患鼠疾而亡的士兵死尸投入城内,造成瘟疫肆虐,守方土崩瓦解,不攻自破,整个城池水和空气受到严重污染,犹如人间地狱。
更有后人师夷此技,为抢夺土地物产,故意将天花等疫病之人所用过的衣物等赠与对手平民,以疫病来替代武力,变相打击削弱甚至屠灭对手。此等做法恰似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避免了双方赤膊上阵,屠戮拼杀,血流成河,与战争相比,付出的代价小,遭遇的抵抗少,是以阴损之极。
我虽明白此理,然而占西国主以厚利诱之,许以重金酬谢,大当家已然允诺,我亦不便反对。况且,占西国的要求只是要我等将旱獭和天花病患所用之衣物什品带至天国都城西京,赠予三处平民即可获取酬劳。至于张䜣,的确是我在围头澳时通过停藏之家结识的,给了他二百两银子来置办此事,不过他觅得旱獭后说他要先回金乌镇走一遭。我便心生一计,在往天国大陆的路上,顺便在金乌岛泊船以待,登岸小施拳脚,再接走张䜣与玉莲。
不过,大当家听闻金乌岛有修仙修真门派,颇为忌惮,便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令张䜣将旱獭带至金乌镇,待疫病后我等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岛,这样便可手到擒来,来无影,去无踪,出此入彼,纵使有修真修仙门派,又能奈我何?”
忠尧听朱二当家叙述原委,不禁义愤填膺,义正辞严地斥责道:“原来如此!为了一点点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你们就丧失了良善的底线,为虎作伥,荼毒同宗同族之百姓?你可知这鼠疾鼠疫和天花都是可以大规模泛滥的瘟疫?稍有应对不慎,虽千万人,旦夕之间便可尸横遍野,城陷国亡,甚至灭族!你们一旦染疾也将性命难保!你怎地如此糊涂?你们不知道这鼠疾鼠疫和天花的危害吗?”
朱二当家默然不语,黎诗见状,也嗔怒道:“金乌岛染病亡故者,已至少数十人,那个张䜣业已因病身亡了!若不是我们昆羽宗及时出手,后果不堪想象!”
“等等,你刚刚可是说还有天花?要将天花病者所用之衣什物件送至天国都城西京三处?”
“嗯……是。”
“你们正在去的路上,换言之,也就是说还未有投掷天花,可对?”
“然也。”
“旱獭和天花病源现下何处?”
“这……”朱二当家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上官凌厉声催促道:“快说!”说着将剑锋贴紧周玉莲的脖子,欲作刎颈抹脖状。
朱二当家一看,吓得连忙说道:“我说、我说!旱獭和天花病源在大当家率领的船队上,泊于金乌岛以东数里处外海……”
黎诗遽然一惊,连发数问:“船队?!你们大当家也来了?有多少只船?每船载员多少?”
“船只不论大小,共计二十五艘,每船载员三五十人至二百人不等。”
“这么多海寇?!”黎诗、上官凌、高雅郭和欧也几乎齐声惊呼道。
朱二当家见状,似乎有几分得意。忠尧看在眼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这么大的阵仗,少说也有上千人,还以为你们只有几艘船,看来真是小觑你们了。”
话音未落,突然,几道寒光乍现,四柄柳叶飞刀斜刺里从屋顶一隅飞出,朝上官凌和欧也二人疾射而去,忠尧急忙大叫:“小心!”
黎诗和高雅郭还没反应过来,欧也和上官凌先是一愣,继而挥剑于前密不透风,只听见“叮叮”一阵金属格挡撞击之声响起,火花四溅,四柄柳叶飞刀被击落一旁。昆羽宗众人定睛环顾四周,刚看到屋顶上有条黑影一闪而过,便欲去追,不料眼前突然腾起一团浓密的墨烟水雾,将众人笼罩其间,众人只觉眼前一黑,身处其中漆黑一片,完全无法辨识方向,只得停下脚步,打消追赶黑衣人的念头,提高警惕防止偷袭。
忠尧感觉有风向自己袭来,心中一凛,料定是朱二当家偷袭,凭直觉侧身一转,堪堪避过判官笔一击,反手一扬,也顺势射出三支冰魄银针,然而却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上官凌也觉得面前有黑影闪过,衣袂飘动,犹如一阵风掠过,待能看清时不由一惊,周玉莲已不见了踪影。
忠尧顾及黎诗安危,心中焦急万分,横跨一步,运行气脉,猛然暴喝:“炎阳飞花,风卷残云!”地上赤炎梅花阵陡现,阵心围绕着忠尧卷起一道梅花风龙,向天而上,顷刻间便将墨烟吹得烟消云散。
此时,一众海寇仍呆呆地伫立原地,而朱二当家带着周玉莲已跃上墙头,正回首奸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与轻蔑。就在他再次腾起时,临别一眼,整个眼睛逐渐变为幽暗的绿色,眼神中燃起绿莹莹的火焰幽光……
欧也正欲展开身法追逐而去,却被忠尧拦下:“穷寇莫追!他很快便会折返的。”
欧也一脸迷惑,不解地望了忠尧一眼,不过转念一眼,忠尧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便不再坚持,停下脚步。
“有没有人受伤?”忠尧接着问道。
“都好,无人受伤。”上官凌扫视了一眼众人,回应道。
刚见忠尧施展出中阶技能赤炎梅花阵,黎诗便惊喜地问道:“忠尧哥哥,你破境了?”
忠尧微笑着点了点头,望着黎诗,眼神温柔似水:“嗯。”
上官凌和高雅郭也欣喜地向忠尧祝贺。
“恭喜师弟!”
“恭喜师弟!”
欧也惊奇地望着忠尧,慨然叹道:“忠尧师弟,除了希蓝大师姐,你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第一个迈入小天境界成为元使的人,真是翘楚菁英啊!你从君使升至元使,好像还不到一个月吧?自此以后,你就是传说了!”
“呵呵,其实也没那么玄乎,碰巧而已……”忠尧腼腆地笑道。
“唉,对了,为什么刚刚阻止我去追他们?朱二当家带着周玉莲,不可能跑得快,可以追上定是无疑。”欧也突然不解地问道。
忠尧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很快便会知晓,别忘了他还有暗藏的帮手,方才屋顶上那个黑影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欧也面色凝重地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忠尧瞟了一眼余下的海寇,发现鲁汉赋和白龙马正好偷偷溜出几步远,便喝道:“回来!往哪儿跑?跑得了吗?”
鲁汉赋和白龙马闻言一愣,只得乖乖停下,转过身来,作卑躬屈膝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活脱脱就是个做错事的模样。
“好不容易来金乌岛一趟,不吃点大补丸怎能就此离去呢?”忠尧戏谑道。
鲁汉赋和白龙马大骇,异口同声惊道:“什么大补丸?”
“吃了这个大补丸,日后你便不可再踏足金乌岛,触及任何一处禁制都可诱发毒蛊,令你们生不如死。”
“啊?小人保证此行离去,永不再来、永不再来了!”鲁汉赋战战兢兢地说道。
白龙马更是朝天发誓,一再保证:“苍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只要各位饶了小的一命,小的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踏足金乌岛半步!”
“如此便好。师姐,劳烦费心了。”忠尧淡然一笑,“哦,还有地上那几个,戏唱完了,别装死了,吃了大补丸,赶紧把箱子里的财物还回去,孙宅家眷也该醒了。”
地上那几个海贼本来还想蒙混过关,被忠尧这么一拆穿,睁开眼偷偷瞄了几眼,不得不爬了起来,上官凌令所有海贼笔直直站成一排,然后黎诗像个欢快的小麻雀一样,哼着小调,跳来蹦去,一人发了一粒“大补丸”,笑起来和风细雨,嗓音如风铃般清脆,柔和温婉:“吃吧,吃吧!这可是我忠尧哥哥亲手炼制的,真的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只要你们以后乖乖听话,它就不会发作,反而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哦!幸许阳寿多增十年也说不定呢!”说最后一句时,黎诗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眸子清澈无邪,还眨了眨眼睛。
“呃……”忠尧闻之一怔,心中思忖道:“延年益寿?是谁说的能延年益寿啊……吃一粒若能延寿十年,我就留下来给自己吃了,吃它个一百颗,变成千岁爷,吃它个一千颗,那就变成万岁爷了……”
“哎呀,其实前面在赵太丞家,也应该给那些海寇吃些‘大补丸’的,尤其是那两个倭人。”黎诗叹道。
上官凌笑了笑,说道:“那两个倭人武功路数怪异,若真要硬拼到底,我们也未必占得了多大便宜。”
“上官师姐所言极是,后来智取得手也只是侥幸,倭人毕竟是要回归故土的,至于其余人等,已经中了冰魄银针之毒,一时半会儿也不再有什么威胁,主要是‘大补丸’数量毕竟有限,还是想见机行事,用在刀刃上。”忠尧苦笑道。
“哦——,还是忠尧哥哥思虑周全。”黎诗若有所思地说道。
接下来,忠尧等人简单做了下分工,黎诗和欧也去柴房将先前捆住的海寇也一并唤醒放了出来,忠尧和上官凌监督众海寇将先前搬至院中的四箱财物悉数归还原位,待高雅郭领着已从迷香中醒来的高夫人和家仆婢女赶来时当面交还,婢女清怡也随从在侧,只是不见了罗大管家的踪影。原来,罗大管家和楚乐惊当时在屋内就被朱二当家结果掉了,施新风被欧也打晕反倒侥幸捡回一条命。
高夫人肤白胜雪,步履轻盈,眉心处以胭脂点一朵殷红的梅花钿,与真梅花妆相比,神似而形具,栩栩如生,显得美仪多姿,雍容富贵。虽徐娘半老,然风韵犹存。高夫人对忠尧等人的救命之恩自是感激涕零,硬是要以金银玉器相赠,忠尧等人婉拒不从。
婢女清怡伫立一旁,眉眼顾盼生姿,时不时羞涩地偷瞄欧也一眼,欧也假装心不在焉,眼珠子东瞅西看,也不时偷偷对清怡看上一眼,两人目光不期而遇,竟像磁石一般无法分开。清怡痴痴地望着欧也,含情脉脉,眼神中流露出感激与倾慕之情,欧也眼神炽热,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一旁众人自是看在眼里,忠尧、黎诗、上官凌和高雅郭四人装作漫不经心,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表情,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挤眉弄眼地笑着,默然不语。高夫人自是瞧出了这一对的郎情妾意,便有意撮合,笑嘻嘻地牵过二人的手搭在一起,然后看看清怡,又看看欧也,说道:“要不,就这样了?”
清怡顿时满脸通红,将脸别了过去,玉手轻抬半遮面,不胜娇羞。
“这……”欧也像一下触了电似的,心旌摇曳,胸中小鹿乱撞,急得语无伦次,“我、我……璇滢老师虽修为甚高,但海寇人多狡诈,诡计多端,老师以一己之力应战,恐……恐难周全,我、我去助阵!”
说罢,一下抽回手来,转身就跑,头也不回一阵风似的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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