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桑

三天前。

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阳光洒在蓝色的阿木河上，贝加尔湖的湖水从河口处开始，向西北方向奔流，在距离河口五十多公里的地方，河道突然变窄，水流也加快不少，就在这里，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在北岸的原野上，散布着许许多多的小屋，有些是用木头和树皮建的，更多的是用石头建成的。

一些石屋的顶上冒出一阵阵浓烟，不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远处森林里的小兽们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匠人们一天的劳作开始了。

在其中一间石屋里，小桑同往常一样准时醒来。

她穿好衣服，洗过脸，母亲已经把早饭做好。

小桑从木桶里舀出一勺羊奶，就着木勺一饮而尽，扔下木勺，抓起两根肉干就往屋外走。

“水用完了，去河边打水吧！”母亲在屋里喊。

“我知道！”小桑头也不回地回答。

“把你小姨家的木桶也带上！”

“知道了！知道了！”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小桑来到东边的小屋，这间屋子是用木头搭建成的，外层覆盖着一张张灰白色的桦树皮，这里是给家里的马住的。

打开屋门，给马按摩按摩脖子和肩膀，然后熟练地套上车，车上放着五六个木桶，全是盛水用的。

小桑赶着车准备去阿木河边打水，途中要拐个弯儿，去一趟小姨家，小姨自己一个人住，没有成家，也没有生养子女。

来到小姨家，屋门紧闭，应该是外出采药去了。小桑没有去敲门，只是走到柴房把水桶全都拿走，放在车上之后继续赶路。

夏天刚刚开始，也会很快结束，原野上的所有生命都争先恐后，生怕错过这短暂的好时光。

蚊子也不例外，它们有时成群结队，有时独来独往，总之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小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些脚步声，用余光扫了扫，看到右后方走来一个人影，她收回目光，没有理睬，继续赶路。

“你没有去海边参加献祭，真是遗憾呐！”一个男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小桑没有任何反应。

“那场面真是太壮观了，这次总共抓到九个野人，全部被带到祭坛上，一个一个割喉咙，然后扔进海里献祭给海神。”男孩自顾自地说着，看到小桑始终没有理他，就加快脚步走到她前面，转过身，一边后退着，一边继续和她搭话。

“这种场面要好多年才能见到一次，不过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比，就稀松平常了。”男孩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出去，“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活几百岁也见不到一次。那可是一颗流星，直接掉进了海里，掀起来的水浪有一座山那么高，水落下来的时候，就像大洪水一样，把岸边的人都冲走了，现在想想就吓人。”

“那是湖，不是海。”小桑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几个字。

听到回应，男孩喜出望外，赶紧在脑子里搜索，还有没有其他稀奇的事情可以说，根本没有听出来对方是在纠正他的错误。

“对了，当时水浪退去之后，有人划船前去查看，他们从海里带回来一个天神！”说到天神两个字的时候，男孩故意提高了音调，“据说那个天神全身长满了银光闪闪的鳞片，就跟龙一样。”

“据说？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喽！”小桑终于表现出一点兴趣。

“出现天神的事情，拉穆萨满隐瞒了消息，等参加献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被人无意间发现，我也走得早，真是可惜！”男孩愁眉苦脸地说着。

小桑瞥了一眼他那张又肥又大的脸，两腮的肥肉红扑扑地，占据了大半张脸，鼻子很平很瘪，几乎没有鼻梁，以至于在脸的正中间是一个凹坑。

小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的脸有着清晰的轮廓，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子，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总是透露出迷人的笑容，他总是有说不完的精彩故事和动人传说。

“都怪我！错过了这么难得的机会，等我下次再去海边的时候，一定得好好打听打听。”

“蚊子真多啊！”小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之后把里面的黑色药膏抹在脸上和脖子上，白皙的脸蛋立马变了样，像是刚从炭灰里钻出来似的，又取出一些，抹在马儿的眼睛和嘴巴周围，然后拍怕它的脖子，对它说：“快走吧，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马儿听懂了她的口令，开始快走起来，小桑也随着加快了脚步，超过了男孩。

男孩没有继续追赶，只是站在原地，眯着眼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阿木河的水还是那么清澈，河面非常宽阔，小鸟都无法从一边的河岸飞到另一边，陆地上一些地势较低的地带也被河水灌满，像是阿木河向大地伸出的一条条手臂，这些地方的水流通常是很缓慢的。

不过再往北不远，河道突然变窄，不足原来的一半。

小桑很快就把水桶灌满，把最后一桶水放在车上后，小桑靠在车旁，用手臂擦干额头上的汗滴。

太阳已经升得好高了，空气越来越热，得赶紧回去帮忙，母亲一个人会有些忙不过来。

小桑这样想着，引着马儿调转方向，当她再次望向河面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河岸边飘着一样东西。

犹豫了一下，小桑拍拍马儿的脖子，“在这等我。”

等她走近的时候，发现是一只独木船，做工很好，也很新，船里没有物品，连一支船桨都没有，拴船的绳索也随意地泡在水里。这么贵重的东西通常都是被照看得很好的，没准儿是谁故意为了报复船主人，故意放到河里的。

小桑脱掉鞋子，挽起裙子，走进水中去捞船，等她够到船边的时候，裙子已经湿了一大半。她把船拖进芦苇丛中，把绳索的一头拖到岸上，用树杈插进土里固定好。然后拧干裙子的水，打成一个结，露着光洁的小腿，光着脚回去继续赶车。

走到半路的时候，小桑远远地看到之前缠着她的男孩还在那里，立刻躲在马儿身后，把裙子的结解开，遮住小腿，又穿上鞋，深吸几口气，强压住怒火，才继续前进。

她从马儿身后走出来，发现有一个人在和男孩说话，那个人的头发很长，满脸横肉，看起来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在和男孩说话的时候低三下四的。

男孩一开始有些厌烦，等他看到长头发从怀里掏出的东西后，立刻眼冒金星，两人很快就消失了。

小桑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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