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骑鹿比赛

索林的鹿正趴在地上睡觉，四条腿压在圆圆的肚子下面，通体雪白，像一团云。

“果洛！”索林呼唤着它的名字。

它是一头公驯鹿，脸很长，嘴很宽，大鼻子毛茸茸的，脖子十分壮硕，头上长着一对巨大的角，每支角都有两个大分支，较大的分支竖直向上，长度几乎和它的脊背相当，较短的分支从根部分离向前延伸。两个大分支上面都长着很多小分支。十分威武。

这个时候把它叫起来，肯定要发一通大脾气，这倒正好。

当他领着果洛回到人群前方的时候，佳达和他的驯鹿已经等在那里。

比试再次开始。

索林来到佳达的鹿跟前，轻轻抚摸它的脖颈，这是一头花色的母驯鹿，白色和灰黑色相间，头上也有角，不过比起公鹿的小很多。

索林等它熟悉自己的气味和触摸，把手伸向狍子皮做的鞍，抓住另一侧的边缘，抬起右腿骑上去，左脚慢慢离地的同时一点一点地调整着骑乘的姿势。

乌娜吉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骑到鹿背上，忘了呼吸，母亲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在出汗。

就在索林刚刚调整好坐姿的时候，这头母驯鹿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先是后腿蹬地，前腿腾空，整个脊背无限地向上倾斜，而后迅速下落，前脚刚一触地，又左右摇摆起来。

虽然猝不及防，但索林还是牢牢地骑在它背上，随着它的动作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母驯鹿再次跃起，索林感觉到屁股下的鞍一滑，瞬间失去重心，整个身体被猛得向后甩去，双手迅速抓住它的脖颈后面的皮，勉勉强强没有让自己掉下去。

这时，母驯鹿的前脚落地，后腿立刻蹬地跃起，这样它的脊背就前低后高。刚才还在奋力使自己不往后倒的索林，这时径直向左前方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乌娜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吓得两手攥紧，母亲的左手和她的右手握在一起，被抓得生疼。

当她看到索林站起身，安然无恙的时候，才放开母亲的手，长出一口气。

母亲微笑看着她，已经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了。

轮到佳达了。

佳达也先是轻轻抚摸着索林的那头公驯鹿的脖颈，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就比索林迅捷地多，只见他一把抓住鞍，轻轻跃起的同时，右腿迅速抬起越过公驯鹿的脊背，牢牢地扣在另一面，然后迅速转髋调整好坐姿，一气呵成。

人群里响起一片喝彩声。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索林心头涌起，难道自己就这样输了？

佳达正坐在公驯鹿的背上，得意洋洋，本来他的身材较矮，比驯鹿高不了多少，要骑这头公驯鹿是不容易的，但凭借着敏捷的身手，让大家都刮目相看了。

毫无征兆地，公驯鹿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向前狂奔，只两三步就达到了全速的状态。

佳达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就从公驯鹿的屁股上滑了下来，屁股接地，摔了个结实。

正在狂奔的公驯鹿又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减速慢跑几步，又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不过两次呼吸的功夫。

索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看向妹妹，只见这小丫头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看到哥哥在看着自己，赶紧把手放下，冲他眨眨眼睛。

比赛似乎仍将继续，索林在预计着接下来比什么，摔跤？打猎？他把目光扫向人群，没有看到乌娜吉，心情顿时有些失落。

佳达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整理衣服，顺便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不要再比了！”

一个声音传来，索林听到后，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

是乌娜吉在说话，不知何时，她已经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前面的空地上，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过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人群里的说笑声消失了，所有人都注视着乌娜吉。

索林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同时也感到一阵胸闷，两手发麻。他凭直觉意识到，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

乌娜吉小脸通红，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用微弱的口吻说出：“我要嫁给索林。”

好！

索林的妹妹娜加第一个欢呼起来，然后跑到乌娜吉的跟前，牵起她的两只手转圈。

人群也欢腾起来，开始围着篝火跳舞，男人们在外面围成一个大圈，女人们在里面围成一个小圈，他们都围绕着中央的篝火边走边跳，只不过方向相反，男人们向左转，女人们向右转。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一个人，佳达，当他听到乌娜吉说要嫁给索林的时候，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娜加牵着乌娜吉一起转圈的时候才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开始躺在地上大哭，哭声被人们的欢呼声淹没了，没有人来安慰他。

狂欢又持续到半夜，人们才三三两两地散开。

索林的父亲已经和乌娜吉的父亲约定好了婚期，就在两个月后，到时候索林带着礼物去迎娶乌娜吉，双方又交代了各自的迁移路线和大致地点，还有一些婚礼的细节，两人喝了不少酒，满意而归。

娜加很开心，一直跟着人群跳舞，还偷喝了一点酒，脑袋晕晕地，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家的帐篷。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佳达突然拦住她质问道。

娜加先是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佳达后，很不屑的说：“明明是你自己不行，你明知道我哥哥的果洛脾气暴，还得意忘形，现在居然跑来怪我！你害不害臊啊？你有证据吗？”

“哼！是你自己老是跟别人吹牛，说你见到过白纳查，白纳查还送给你一个宝物。”

“你能不能别跟老女人一样絮絮叨叨的，你自己都说了是我在吹牛，现在倒成了把柄了？”娜加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话说回来，如果非要说有人搞鬼，那搞鬼的人也是你！你在给你的鹿上鞍的时候先系了一个活扣儿，这样骑的时候就会突然松开，所以我哥哥才会掉下来，还好他没事儿，不然我打断你的双腿。”

佳达被看穿了诡计，顿时面红耳赤，说话时舌头都在打结：“你，你，你胡说。”

“滚！”娜加对着他大吼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佳达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的穹庐，父亲震耳欲聋的鼾声从里面一阵阵传出来，“这个老酒鬼，一定是喝了几天几夜的酒，不然他是不会回家的，而他一旦躺下，没个三两天是不会起来的。”

佳达最讨厌父亲打鼾的声音，活像一头野猪，自己根本就没法睡着，于是他索性不回家了，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地乱逛，像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每当想起乌娜吉那可爱的脸庞，就忍不住流下泪来。

就这样一直逛到了天微微亮，营地里已经飘出阵阵蚊烟，那是用来引导夜不归宿的驯鹿回到营地的。部落准备迁往新的营地了，自己得回去干活儿，但佳达不想回去，他不想看到自己的酒鬼父亲，也不想看到索林那张得意的脸，一想到那张脸过些日子就要跟乌娜吉成亲，佳达就心如刀绞，他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小溪边。

一小群驯鹿从晨雾中走来，和佳达擦肩而过，仔细看看，是索林家的鹿，一个个长得又高又壮，毛色鲜亮，“连鹿都比我家的好！”

佳达突然怒火中烧，捡起石头就砸，领头的驯鹿受到了惊吓，掉头就往营地相反的方向跑，其余的鹿也都在后面跟着，佳达又朝着它们扔了好几个石子儿，这才消气。

驯鹿们又消失在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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