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被吓傻了。
“汝之,你做什么吓唬小孩子?”
“他是鬼,不可在人间逗留,再不送走,怕是要魂飞魄散。”
道士知道和尚说的不错,小明的心底没有强烈的怨气,如果不能在七日之内前往澧都,那是必然会魂飞魄散的。
此时,距离小明死去,已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和尚要做的是一件最正确的事情。
“小明,汝之是金山寺的和尚,想为你念诵一段经文,你听了以后,就能回到妈妈的身边,好吗?”
“真的吗?”
“嗯,真的。”道士如是说着。
佛家弟子,有几大擅长,超度便是重中之重。所谓超度,其实就是将鬼心底的念力去除,以此令他可安然的踏入往生,同时,超度的经文,可以穿透阳世,抵达彼岸,鬼差若闻经文,便可循着经文来收鬼。
这是道士第一次听人诵经书。佛道虽都是玄家正统,但自古有种说法,佛不见道,道不喜佛,说的是两道之间,各有各的坚持,各对各看不上。所以,道家正统出生的道士自然也没机会听人诵经。
佛家有云,法相庄严,似乎佛家很喜欢庄严二字,而道家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数,道家说的是自在随心,是从心到身的彻底随心。道士在茅山住了两年,多少也受了一点影响因而对佛家心有偏见,觉得庄严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和尚念经,端是法相庄严,此间的庄严,是个褒义词。
经诵到一半,小明已闭上眼睛,那些有关于人的悲伤或者无助,已经消弭,他安静的立在地窖里。
“两位有礼。”现身地窖的,是一位澧都鬼差。
道士客气的回礼:“鬼差大人客气。”
之后,鬼差站在道士身边,陪着听和尚念经。
“道济法师。”
“鬼差大人。”
“法师不必客气,能听道济法师诵经书,对我等鬼差,是极其有幸的事情。”
“听他诵经很了不起吗?”
鬼差笑而言道:“自是了不起的,人间诵经者多,但有道济法师这等功力的,寥寥无几。道济法师的经文传进澧都时,多少鬼差争相想走这一遭,还是我脚快,得了这美差。”
“哈。”道士阴阳怪气的答应了一声,也不过就是诵经而已,怎么就有多大的区别了,要是他懂,念出来也没差吧。
那时,道士将识和尚,不知和尚天生佛骨,由他念出来的经文,凡人听之,心情愉悦,鬼怪听之,亦有受益。
“好了,小鬼我领走了。”
“且慢。”
“道济法师还有事?”
“贫僧路过荒村,见村子里的人皆已亡故,应是死于大妖之口,不知鬼差大人可知道这里的事情?”
“道济法师,活人的事情,澧都向来管不了,也没有权力管,我等,只管死人事。”
“呵,那好,我们就说一说死人的事情好了。”
“这一位是?”
“贫道逍遥,茅山人士。”
“原来是茅山的逍遥道长,幸会。”
“不敢。鬼差大人说,澧都只管死人事,那荒村死了数百村人,那些鬼,可是澧都收去了?”
“道长稍等,待我问一问。”
若旁人这样质问鬼差,鬼差自是不用给面子,说不定还要吹上一阵阴风。但金山寺的和尚,茅山的道士,便是澧都的鬼大人,也是要给一点面子的。
片刻功夫,鬼差说:“道济法师,戊道道长,荒村的事情,我已问过澧都众鬼差,此前,无人来荒村收过鬼。”
“果然如此吗?”和尚淡淡的说。
若荒村的枉死者,澧都没有收去,那不是没了,就是还在荒村里晃荡。和尚和道士入村时,并未觉鬼气,想来是前者。
“好一只猖狂的大妖,竟敢动澧都要收的鬼。”
鬼差无奈叹息:“戊道道长说的是,活人的事情,澧都管不上,但死人的事情,向来只能是澧都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妖,居然坏了澧都的规矩。”
“鬼差大人明鉴,那不知鬼差大人可愿意助贫道和汝之除去这大妖?”
“哈哈,戊道道长说笑了,澧都连活人的事情都管不上,哪里能管的上妖界的事?大妖祸害人,还是需要两位多多出力才是。”
道士被鬼差堵得气闷,本想诓鬼差帮忙一二的,结果鬼差端是滑头,居然不入套,太不上道了。
“不过,戊道道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妖此番所为,已是侵犯了澧都的管辖,害了许多无辜的鬼,乱了凡人轮回之数。澧都虽不能过问,但有关于大妖的事情,还是能说上一二的。”
“哦?那还请鬼差大人赐教。”
“旧典有云,山中曾有一兽,九首,九尾,体型如狗,好食人。”
“你是说,这里的大妖,是蠪侄?”
鬼差颔首:“想必两位知晓了大妖真面目,便知道如何对付了。小鬼我已收走,那就祝两位杀妖顺利。”
说完,地窖里已经没了鬼差的踪影。
“哇靠,要不要这么快啊?”道士忍不住吐槽,“既然已经告诉我们是什么妖怪了,那就顺便连怎么对付也告诉我们啊!”
“阿遥,蠪侄是大妖,在妖族也是极有地位的,鬼差能告诉我们祸害荒村的是蠪侄已是很好,哪里会告诉我们怎么对付蠪侄?”
“为什么不能?”
“六界,天族最强,妖族次之,你说,鬼差敢多说吗?”
“好吧,算你说的有理。不过,汝之,如果大妖是蠪侄,我们还要去杀吗?”
“怎么?”
“你也说了,天族最强,妖族次之,我们杀了他,那妖族还不得恨死我们?”
和尚摇头:“天族也好,妖族也罢,天道之下,六界都要守规矩。大妖无故祸害一整个荒村的人,且害的他们魂飞魄散,贫僧等身为人间玄门,理应替人间向他们讨回公道,否则又怎么配为玄门正道?”
“好吧,你说的对,不过,我们打的过吗?”
“阿遥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
“呃……对,我是很厉害,有我在,别说蠪侄,就是四大凶兽,我也不带怕的。走吧,让我们杀蠪侄去!”
“阿遥,出口在上面。”
“啊?哦。”
道士很后悔,早知道就不说大话了,蠪侄啊,上古凶兽,他怎么可能不怕?或者,一会儿上去,他偷偷逃走?
鉴于收进口袋里的一百块,想着未来可能还能收的进来的无数一百块,道士觉得,作为好朋友,无论如何都不能弃对方不顾。
出了地窖,道士刚想问和尚,怎么去找蠪侄,却被房间内的一尊庞然大物吓的躲到了和尚的背后。
“这玩意是蠪侄?不是说似狗吗?哪里有这么大的狗?”
“无知凡人!吾是上古凶兽,蠪侄,哪里是狗这等低贱物种比得的?”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上古凶兽,那不也是兽吗?和狗同宗,没问题。”
道士的话大大刺激了蠪侄,九颗头颅皆昂扬,口中唾液四溢,端是一副丑态,于是道士又说了一句更气人的话:“好丑,还不如狗呢。”
“阿遥,小心。”
和尚拉着道士,躲过了蠪侄的利爪。
“这里太小,对贫僧等不利,我们出去。”说着,拽着道士飞出了屋子,落到外面。
“汝之,下次你拽人的时候,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
“抱歉。”
不过和尚的判断是对的,木屋不适合他们和蠪侄缠斗,毕竟凭借蠪侄的破坏力,他们连躲一下都没办法。
和尚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金色的法杖。
“哇,东西不错啊。”
“阿遥的也不差。”
道士手里,也已经握上一柄雪白的拂尘。
“那,上?”道士问。
“嗯。”
夜色下,道士和和尚,一左一右,向蠪侄发出进攻。道士虽看起来没啥本事,但两年前能入的了茅山掌教眼里的资质,怎么能是平庸之辈?至于和尚,金山寺主持座下,那更是年轻玄门一辈的佼佼者。
道士和和尚,像是两个并肩作战很多年的同伴,缠的蠪侄毫无办法。
“你们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道士欠欠的回答,“反正你马上要死了。”
道士不说,可不是真的觉得他和和尚能轻易杀死蠪侄,不过是怕万一等会儿把蠪侄放跑了,那回头人家说不定找了更厉害的妖来报复。正所谓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所以如何都不能告诉蠪侄,他和和尚的名字。
“哼,死?你们哪里来的自信?”
蠪侄仿佛变了一个人,之前,他借着大妖体型庞大,力量强悍的本能,和道士和尚缠斗,如今,他知道凭借这一点,根本没办法奈何两人,于是,他改了攻击方式。
毕竟,他是大妖,不是野兽。
然而,蠪侄又错了。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抹杀道士和和尚,却在妖力被压制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蠪侄不懂。
“哈哈哈……”道士笑的前俯后仰,“汝之,这蠪侄是个蠢货。”
蠪侄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力,和无解。
“蠪侄,此间的人间,和你知道的人间,已大大的不同。若你不曾伤人性命,贫僧是不会取你性命的,但你戕害了整个荒村的人,贫僧只能替天行道,将你杀死。”
却邪入体,蠪侄没了气息,死前,仍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给两个凡人?
“汝之,你说,如果我们早来两天,荒村的人,是不是不会死?”
和尚摇头:“贫僧不知,但,世间的事,总有定数,荒村命该有此一劫,与我们早来,或者晚到,并无关系。”
“命数吗?”
“怎么了,阿遥?”
“哦,只是忽然觉得,命数是个讨人厌的东西。”
和尚望着漆黑一片的荒村,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小剧场:
杀完蠪侄,道士精神极好,一边耍拂尘,一边哼歌。
道士:汝之,我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随便杀杀,就是一只上古大妖,这大妖,未免也太不经打了吧?
和尚:你不知道?
道士:知道什么?
和尚:……天道之下,但凡神、妖、魔、鬼,只要进入人间,实力都会被削弱。
道士:所以,我一点也不强?
和尚:……也不是。
道士:那是什么?
和尚:荒村的蠪侄应该身上有伤,所以才会吞食凡人,如非这样,不会逗留人间,毕竟人间对妖不是什么好归处。
道士:哦,所以,我一点也不厉害。
拂尘可怜巴巴的垂在地上,雪白的穗尖沾上了泥灰。
和尚:呃……阿遥很厉害,如果是其他玄门人,遇到蠪侄,一定打不过。
道士:真的?!
愉快的歌声再次响起。
和尚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此乃善意的劝慰,非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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