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道小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幽幽苍冥，暮色银霜，此时洛阳城内，已是灯火通明，人声嚷嚷。微微倾耳，只听那红砖碧瓦之间一女子细语长歌，婉转悦耳，说不出的好听。

那女子所唱取自《诗经》，名《子衿》。此诗虽短，却以倒叙的手法描述了一女子对心上人无限思念之情。诗中多以心境描写，却把那个时代的女性所具有的独立、自主、平等的思想观念大胆的表现出来，这在后世之中也属少见。

片刻之后，歌声甫歇，楼上传出阵阵掌声。但见楼内戏台之上，一位白衣素纱的女子微微向观客行了一礼，抬起身时，却想起往事种种，再看这满堂花客，不由轻声一叹，接着言道:“小女子献丑了”！

话音刚闭，忽闻门外有喧嚷之声，不时一位肥头大耳，满嘴油腻，身穿灰衣的书生奔了进来，紧接着四个地痞也跟了进来。

那肥胖书生向周围打量了一翻，便冲到唱歌女子脚下，磕头便拜:“求姑娘救我性命”！

女子被这没由来的一拜搞得不知所措，问到:“你好端端的，干嘛要我救你”。

肥书生刚要回话，忽然一名地痞拿手在书生脑后衣襟上一拖，将他拖下戏台。另外几名地痞不由分说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那书生被人围殴，却无力还手，只顾大叫:“姑娘救我，求姑娘救我”!

女子见书生被打得可怜正想出言阻止，问出缘由。这时在人群之中挤进一位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骂道:“诶？我说真是反了天了，你们几个小王八蛋，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打人行凶”。

那为首的地皮说道:“我说老鸨啊，你不知道，这斯好大胆，在我迎仙楼，点了好大一桌鱼肉，没想到他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老鸨骂道:“要打也得给老娘拖出去打，别在这里影响我的客人”。

地痞也觉有理，吩咐其余几人将那书生架了出去。

满楼嫖客与妓女见这书生被打，有的受了少许惊吓，有的只当做看了场好戏，甚觉有趣。至于书生被架出去，结局如何，却无半点兴趣，只顾寻花问柳。只是那女子甚是担心，唤来服侍丫鬟跟了出去。

女子出了门外，原来这迎仙楼与欲仙楼比邻而居。这时一地痞一脚揣在书生肚腹之上，那书生吃痛，把胃中半数食物吐了出来。另一地痞发了狠又将地上呕吐之物抓起朝书生嘴里塞了回去，嘴里骂到:“小杂种，敢在我这里吃白食，今天不给个交代，休息见到明日的太阳”。

女子闻听此言，生怕这书生真被活活打死了，走到地痞旁问到:“这位小哥，你们先停手，他吃了你们多少银子，我帮他付了就是”。

那地痞听说有人付钱，自然高兴。回头一看，原来是本地有名的歌姬，忙说:“叶柔小姐，此话当真”？

原来此女子姓叶名柔，辽东人氏，只因半月前鲜卑攻打辽东属国，将辽东一带烧杀抢掠一空，叶柔父亲被鲜卑人杀害，随母逃难而来，因她相貌出众，声音甜美，同时又把整部《诗经》编辑成曲，成了此地有名的歌妓。

叶柔道:“自然当真，他吃了你们多少银子”？

地痞答道:“不多，不多足有四两银子，叶柔小姐既然要付，那是再好不过了”？

叶柔心中一惊，蹙眉道:“小哥，他何以吃了这许多银子”？

那地痞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厮故意与人拼桌，点的竟是上等好菜，没想他吃完先走，被我家小二拦住，这厮说和他拼桌的先生是他爹爹，然后大叫一声‘父亲我走了’，没想到那先生果然说好。幸好当时我在那里，感觉事有蹊跷，忙亲自询问。原来这厮和那先生打赌，输了做干儿子，这厮故意输了赌，自然认那先生为父。后来这厮狡诈，见事情败露，耍脱我家小二逃跑，我方率人追赶”。

叶柔道:“原来如此，只是你们……”

还未说完，那地痞又道:“叶柔小姐，本来有人付钱，我们去了损失，自然高兴，不过这厮如此卑鄙，叶柔小姐何必为这种人破费？现在我以差人报了官府，少时就有官兵抓他，我们出手自有轻重，叶柔小姐大请放心”。

叶柔闻言，也觉有理，轻言道:“小哥说得极是，我不帮他就是，你们切莫把他打出事来”。

那书生眼见唯一救命之人转眼不再帮自己，急忙爬起跪向叶柔。只见他满嘴呕物，此时更是声泪俱下，哭的好不伤心:“叶姑娘救我，小人来洛阳寻事，不料身上银两全数被贼人盗了，只因饥饿难耐，才出此下策，求叶姑娘大发慈悲救我一命，小人下次绝不敢犯。”说完又是大声哭泣。

原来此人姓张名让，此人之话对了六分，却有四分是假的。他在老家变卖家财，换得银两，准备买个官当一当。这洛阳城乃是京都之地，名门贵族皆在此处。这张让自认为聪明绝顶，口齿伶俐，必能在洛阳干出一番大事业。后来到了洛阳，好不容易联系到了司农魏忠亲信马伍。不料在铜驼街接头时被一伙强盗把钱财尽数抢了去。原来马伍贪财，见他是外地人，只是随口答应而已。然后故意引他到巷后无人处，叫人把他钱财尽数抢了。这张让报官无门，又因饥肠辘辘才出此下策。这人从小好吃懒做，从未吃过苦，既然决心要吃白食，也不能亏待自己，所以在酒楼点的都是好酒好肉。

叶柔见他哭的嘶声裂肺，不由感怀身世，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正在踌躇不定之时，一地痞领着三名官兵赶来。

那为首的官兵长得虎壮熊腰，甚是彪悍，一来就破口大骂:“是那个狗杂种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我地盘里吃霸王餐的”？

地痞见官兵赶到，将书生提了起来，道:“官爷，是这肥贼”!

那官爷将那书生上下打量了一翻，道:“好小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里吃白食，叫什么名字，那里人，快快报来”。

书生害怕连忙跪道:“小人姓张名让，豫州颍川人氏，大人是我糊涂，求大人网开一面，放我一马”。接着磕头跪拜。

那官爷听完，大叫一声:“来人啊”。

后面两个属下大叫一声:“在”。

官爷道:“给我打，他吃多少，全部给我打出来”！

两个属下答完是，随即将张让架了起来。

那地痞道:“官爷，侍才小人已将此人肚中食物打了出来”。

官爷历声道:“打的不够干净，再打”。

叶柔闻言，叫丫鬟拿出两锭银子，看样子每锭足有五六两。说道:“这位官爷，小女子愿为他付账，这是小女子一点心意，官爷拿去喝茶，请莫再打他了”。接着将一锭银子给了官差，又将一锭银子给了地痞。

那官差见了好，立马转怒为喜，笑道:“既然是叶姑娘解围，俺自然放人”。接着叫手下放了张让。

那张让先拜了官爷，又拜了叶柔。只说日后如何感激不尽如何报答之语。当他抬起头时才正眼看见叶柔。只见她双眉细长，容貌精致，一双眼儿清澈如月，一时竟看得呆了。

叶柔又叫丫鬟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张让，道：“这些银两你先拿着，以解你燃眉之急，你快去找些事做吧！”

张让接过银两，道：“小人何德何能，安敢再受姑娘恩惠。”

那官差笑道：“你都接了银子了，还在说什么客套话？拿着钱快滚吧！”

张让心知这官爷不好惹，也不敢答话，随即谢了叶柔，独自离去。此时围观群众见此事以了，竟自散去，那打人的几个地皮也回到了客栈。叶柔望着张让走远，总觉此人并非善类，也不知是喜还是忧，也不想妄加猜测，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忽然只见城东之处火光突起，更有多人连声传来:“有刺客，魏大人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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