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美人脸

次日上学芈夫并没有见到高桥烟，他的座位一早上都是空的，孙惜农对高桥烟的缺课习以为常，并没有往心上去。

高家大院里书童垂着手听着高老财的训话：“这个害家之犬一晚上没回来，我不信他还上天不吃食来喽，饿了自个家会回来。”他又狠狠看了一眼书童：“你也是个穿衣的架子，吃饭的饭桶，那两只眼睛是出气的窟窿吗？不知道看着他，去，找管家长贵带着晴花、萍荷、茗雪到竹林里找找。”

可是，直到晌午也没见高桥烟回家，书童等人回来也说各里四处没找到，高老财听了火大，当场扇了书童十几个大嘴巴子，长贵与几个女佣吓得站在一边不敢喘一句话，生怕高老财拿他们出气。

高老财抓起顶门杠子就往门外走：“狗日的芈夫，不寻出我孙子的下落，我就敲死你个贼娘养的。”长贵听罢吓了一跳，但也不敢劝阻，只是给晴花等人使眼色，纷纷跟了上去，一路到了学堂的门口，孙惜农正在领读：“天风姤，乾上巽下，《姤》：女壮，勿用取女。”

“芈夫，你他妈滚出来。”

高老财拎着顶门杠子须发皆张，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拉风匣一般，孙惜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在门口见其怒发冲冠便问：“你寻芈夫，撒事儿？”

高老财一副谁拦打谁的架势：“你别装糊涂，为人师表的，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孙惜农不解：“放你妈屁，这是什么地方？圣人的布道场，你敢来这里撒野？”他天没亮就让家里的母老虎捶了一顿，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大清早见高老财找晦气不由火冒三丈，抓着门后的一根顶门杠子，就准备出去火拼。高老财一下就软了：“你……想和我动手？”

“来来来，看谁先敲死谁。”孙惜农提着杠子双眼喷着火。

长贵与晴花等人急忙上来劝，高老财怯场就坡下驴：“孙夫子，我家桥烟与芈夫昨天下学在竹林比剑，然后就一夜没回家，我让人找了也没找到，你得给我评评理。”

孙惜农扔了杠子说：“小孩子家家，打打闹闹不是常有的事儿吗？高桥烟的傲气劲儿早该挫挫了，这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你大清早的咋咋呼呼吼个啥，高桥烟真要出事，你就该跪在祖坟前抽自己的耳刮子……”

“你这是一点儿理都不讲啊？”

“讲理？跟你有理可讲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

“凉拌，等着！”

高老财跳脚道：“不是你孙子，你不急，说这种风凉话。”

孙惜农说：“你要等不住，就去找老族长评理，看他不剥了你的皮？”

“行，依你的话，吃夜饭还不来呢？”

孙惜农想了一下也怕出事：“我跟你一起去找老族长，让他发动樱桃落的人手，还就不信找不到高桥烟？”

学堂里乱成了一团。

“高桥烟不会跳河自尽吧？”

“他舍得死？平时弄破点儿皮，都会抹好几层膏药。”

“自尊心强的人，最要面子，他想不开也说不定……”

孙惜农送走高老财回到学堂喝了一声：“毬大点儿娃，一个个嘴就长的很，那么闲了去麻砸石上磨去。”学子们纷纷闭口不言。

芈夫得知高桥烟决斗后没有回家，心里很是不安，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傍晚下学孙惜农将他留下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小小年纪，好的不学？跟上好人学好人，跟上野胡子跳野神，你妈把你送到学堂来识文断字，你就一天跳卡拉？比剑，决斗，比你妈个皮，高桥烟如果真个儿让狼叼走，高老财看不把你的皮子剥到脚后跟。”

芈夫一脸委屈：“先生，我知道错了。”

“走，跟我到高老财家看看高桥烟到屋里没。”

孙惜农带着芈夫去了高老财家，高老财正在训儿子，一问高桥烟还没有回家，商量了一下几人便去了老族长家。梅老太爷正在方形土楼的天井背着手转磨轮似的绕圈踱步，见到哭丧着脸的高老财问：“做撒，一帮人打狼去吗？”

高老财垂泪如实相告，梅老太爷听完看了一眼芈夫：“祸胎！”然后对孙惜农说：“把墙上挂的铜锣拿来，集合樱桃落的青壮年，一起去找。”

孙惜农找来铜锣在门外边敲边走，人们口耳相传奔走相告，分成五队朝着几个方向寻找，芈夫在孙惜农的带领下，沿着孔雀河的下游搜寻，从黄昏找到了深夜，火把烧了不知道几根，直到鸡叫半夜也没找到半点儿痕迹，快到飞瀑河口时孙惜农说：“回去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

芈夫并没有跟着去樱桃落中心，他直接回了家，屋里黑着灯，他怕吵醒母亲小心的摸回角房睡觉，天亮时被圈里的猪叫给吵醒了，芈夫看到正屋的房门还是他前天离开时的样子，不由心中疑惑，他进屋后发现织布机上的布还那样搭着，梭子也是原分未动放在笸箩里，看了猪圈里的圆木猪槽，里面没有半点儿猪食，也没有猪草，猪都饿红了眼睛。

“娘去哪儿了？”

芈夫拔了菜园里丛生的野菜扔到了猪圈里，出门遇到了洗衣服回来的黄四娘，向她打问之后说这两天都没见过母亲，芈夫害怕极了，又问了左右邻居，也都说没见到。

天阴沉沉的，空气非常潮湿，不久便下起了大雾，芈夫回家等了许久，也没见母亲回来，他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听到门外闹哄哄的，出门看到不少人往孔雀河边跑，他问武师戴长青：“他们去河边干嘛？”

戴长青说：“哑巴去河边捞鱼，不知道遇到了什么，见人就哇啦哇啦怪叫，老族长判断他在河边见到了女人……”

“女人？”

芈夫顿觉头皮发麻，不会是母亲出事了吧？

他拔腿就往河边跑。

孔雀河上游距离他家河滩数百步的芦花丛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芈夫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只见河滩的软泥上印着一张巨大美人脸，上扬的嘴角透着讥讽般的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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