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师父早知有此事

感觉那五行山动了动，唐悔吓了一跳：“那猴子果然不顾我们，自己就要出来了！我命休矣！”

在他身后，刘伯钦却笑道：“不会不会，那猴不会如此。”果然，五行山只是动了动，之后再无动静，孙悟空是知道他们在上面的，根本没有再动弹。

一行人又下了山，来到石匣旁边，唐悔对那猴子说道：“金字压帖已经揭了，刚才为什么动了？吓了我们一跳。你能出来了吗？”

“山动了吗？”那猴子笑道：“我只是伸了个懒腰，以前有压帖时，这山根本不会动弹分毫的，师父你走开些，我好出来，莫惊了你。”

刘伯钦笑道：“我就说了，此猴品行还是可靠的，长老请随我来。”于是，刘伯钦领着唐悔继续向东走，走了五里七里什么的，又听见那猴子高叫：“再走！再走！”

于是刘伯钦拉着唐悔再走，下了山之后，只听见一声巨响，唐悔再抬头看时，仿佛太阳也被遮蔽，一座山就这么解体，四分五裂飞沙走石，当真是地裂山崩，众人全都惊骇难名。

忽然，那巨石纷飞，铺天盖地一般地砸下来了，唐悔眼睁睁看见一块山一样巨大的石头朝自己等人砸来，他心中一片冰凉，心道：这下真的，吾命休矣了。

“师父！我出来也！”忽有一猴横空而出，挡在众人前方，双手一张，挡住了所有巨石，仿佛一面猴子盾牌挡在所有人面前，天地顿时为之一肃。

“呜——轰轰轰！”一阵落石之后，唐悔和刘伯钦等人周围全都是落石，人却全都毫发无伤，只因一猴兴高采烈地在前面蹦蹦跳跳：“啊哈哈哈！我出来了，师父！我出来了！”

“……”众人一阵无语，你跳是跳，能不能穿上点东西再说？此时，这猴子浑身赤条条的，虽然刚才那一劫是他挡下的，但任谁见到一只赤条条的大猴子光着身子在面前舞来舞去，都会觉得十分无语。

那赤条猴跪在地上，对唐悔说道：“师父，嘿嘿，我出来了。”

这猴子对唐悔当场拜了四拜，转向刘伯钦唱了个喏，说道：“有劳大哥送我师父，大哥又替我脸上拔草，承情了。”

谢过之后，他嘻嘻一笑：“师父，今后我就是你的徒儿了，我保你西去取经啊，嘿嘻嘻。”

唐悔刚才惊魂未定，又见到猴子如此神勇，想起上次自己是怎么死的，哪里还敢与这只猴子扯上交集？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刚才贫僧就说的清楚，我救你，只是救你而已，没有其他目的，你我相遇只是有缘，贫僧何德何能，岂敢收下你这个徒弟？快起来，别说这样的话了。”

“哦？”一听这话，那猴子反倒吃了一惊：“师父你不愿意收我为徒？竟然随我自去？好啊好啊！”

这猴子挺高兴，那刘伯钦反倒大惊，说道：“长老，为何如此？这猴子虽然生性顽劣，但你也看见了，他神通广大，能耐惊人，而且本性品德其实不差，为何……”

唐悔说道：“贫僧哪里敢怪他顽劣？只是此去西天路途遥远，劫难重重，不得假手于人，此猴被我所救，这也是他的命数，各人自有缘法，可是做我徒弟之事，还是算了吧，猴子，你自由了。”

听了这话，那猴子愣了愣：“和尚真个放我自去？”

唐悔下了决心，猛地点头：“当然。”

“你不会反悔？”

“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哈哈！太好了！那么算我老孙欠你一个人情，有事你说话，俺老孙去也！”这猴子一听自由了，当时就高兴得撒起欢来，原地翻了个跟斗，下来之后又拜了拜：“长老果真是好人哪，俺老孙去也！”

说着，这猴子脚下生出了一片祥云，他顺着祥云翻了个跟斗，消失不见。

刘伯钦直接看楞了：“哎呀！长老啊，你怎么将他给放了啊？那等神勇悍徒，你再到哪里去找啊？”

唐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猴子志不在此，贫僧西去取经，为的是求取真经，靠的是坚定佛心，要做的是体世事，明大道，教百姓，要神通何用？那神猴的确神通广大不假，却是无心礼佛，也无心大道，我要他何用？左右缘分一场，互不相欠为善哪。”在这个关头，唐悔脑子倒是清晰得很，大话套话网络黑话张口就来，有道理得很。

刘伯钦叹了一口气：“师父是真高僧也，可是长老啊，收束徒弟，治心猿搏意马，不也是渡人的佛法吗？”

唐悔听得此话，如有彻悟一般，整个人如遭雷击，呆愣了好半晌之后，忽然想到：不对啊，我是唐悔啊，我不是什么唐僧，我是假和尚，又不是真佛爷，我渡人干什么去？要紧的不是活下去吗？

唐悔想及此处，急忙摇头：“太保不要说了，那神猴走都走了，再说现在也来不及了，若真的要渡他，至少他自己得回心转意吧？算了，以后再说吧。”

刘伯钦问道：“这么说，若那只猴子回心转意，长老必是不会拒绝的了？”

唐悔笑道：“佛门广大，不挡任何人的路，他若回心转意，那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当然没理由再拒绝了。”

“如此……”刘伯钦抱拳说道：“既然到了两界山的地界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某也就不过界了，请。”

还是要在此地告辞吗？唐悔深吸一口气，深深一拜：“太保，这两日多有叨扰，不胜感激，请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和令荆夫人，贫僧上路了，且等我回来时，再登门造访。”

刘伯钦也肃然回礼，与唐悔两厢别过。

唐悔这边上路暂且不提，刘伯钦退到唐悔见不到的地方，立刻浑身一颤，那些家童顿时被他收了不见，刘伯钦抬头看了看孙猴的去向，脚下显现祥云，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直接消失不见。

……

花果山，一众猴崽子欢呼雀跃，高兴得上蹿下跳，大呼“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孙猴猴手一招，一盘盘鲜果桃梨盘旋而出，飞得到处都是，“孩儿们，吃吧！好吧！痛快玩乐吧！从今往后，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

“哈哈哈！大王万岁！大王万岁！”一众妖猴高呼万岁，抓起瓜果就吃，拿起美酒就喝，不多时，众猴已经喝得眼花耳热，酒至微醺。

有一只老金丝猴跳了出来：“自从大王离去后，吾等山中诸猴日日习武，天天练功，小人愿为大王练一套拳助兴！”

孙猴猴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你来打拳助兴啊。”

那金丝猴唱了个喏，趁着酒醉微醺，当即打了个醉拳，但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猴拳，虽然他拳风拳压都不弱，但是那胳膊，看着像是没力气似的，一套醉拳打得怪怪的。

众猴看得哈哈大笑，又一乌黑老猿跳了出来：“看我舞棍助兴。”

这老猿说着，手中拿出一对子母混金棍，双手一转，那两根棍子翻飞如风，好像变成了两个风轮，风轮越转越快，带起了两刀狂风，狂风之中显示出了怪异的黑色烟气。

“好！”众猴一阵欢呼，似乎打了多大的一场胜仗一般。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有猴高喊：“什么人！我家大王在家，不得强闯！”

但根本拦不住，一个花衣猎户驾云入了水帘洞，身后一群猴子跟着，那猎户也不理会，当场沉喝一声：“孙悟空！你还认得我吗！”

孙悟空？孙悟空？孙悟空？？压在山下五百年了，孙悟空的名字第一次被人叫破，他大惊而起：“你……你是刚才与那和尚一起的猎户？那个太保大哥？你怎么到了我花果山来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讳？”

“哼！”刘伯钦冷哼道：“猴子的头，猪的脑，你还敢寻欢喝酒？孙悟空啊孙悟空，你可知自己错过了多大的机缘？”

“哦？”

刘伯钦按下云头，身上的猎户猎衣已经换成了道童的道袍：“孙悟空啊，你再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孙悟空瞪大了双眼，呆愣了好片刻，忽然认清了来人，顿时从王座上跳下来行礼，却见他不但单膝跪地，而且有行热泪夺眶而出：“刘师兄，是刘师兄你吗？呜呜呜，刘师兄，自从离开师门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师门里的任何一个师兄弟，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你，呜呜呜，自从被师父赶出来以后，我天天都在想你们，张师兄可还好？吕师弟还是那么懒？还有王师兄……可惜师父不让我提及师门，我……”

刘伯钦摇摇头：“师弟，你可是还怪师父逐你出山门？”

孙悟空也摇摇头：“不敢……”

刘伯钦微微一笑：“其实，师父他老人家很疼你这个徒弟，师父亲口说过，在师兄弟之中，除了那些出师做了大罗金仙，一方道祖的那些，师父最器重的就是你，师门之中，师弟不是身份最高的，也不是资质最高的，也不是最机灵的，但是师弟你心性淳朴，纯如赤子，你性情真实，真如孩童，师兄弟们平日都喜欢你。”

“你道师父真是因为你性情顽劣，喜欢炫耀，所以就不想管你了？师门之中有的是性情顽皮的，有的是喜欢炫耀的，师父也没把他们怎么样，有问题，只要留在身边悉心教导就好了嘛，为何单单放你离去？”刘伯钦说道：“再有，如果师父真的逐你出门，为何在你离开时，不收了你的法号？为何不收了你的神通？”

孙悟空呆愣了好一会：“是啊……可是当日，弟子大闹天宫，犯下滔天大错之时，师父他老人家……”

“师父是何等之人？他老人家早知道你性情顽劣，必将惹出大祸。”刘伯钦说道：“然而那才是你，那才是你孙悟空的本我之道，你有天赋有机缘，若是留在身边教导，时间长了，变得和师父一样心平气和，无心自晦，或者变得如道童一样唯唯诺诺，那就不是你了，你孙悟空就不可能再悟什么空了，你也结不出属于自己的道果。”

“如果是那样，你学的再多，终究延寿而已，最终逃不过一抔黄土的命运，你要想得真长生，成就不死大道，唯明心悟己，得真我，才是悟空啊。”

“竟是如此？”孙悟空朝着那个方向拜了三拜：“不想师父逐我出山，却是为了徒儿着想，可是我顽劣成性，做了许多错事，被那如来老儿压在了五行山下五百年，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哪。”

刘伯钦摇头，唱了个喏：“道尊无极，师父既然早知道你会惹上大祸，自然有所准备，因此，自从你下山以来，师父就派我一直沿途跟着，只要有杀生大祸，我就暗中护持着，要知道，你在斩仙台的确可以凭借自身神通硬抗，但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只要老君稍稍用力，你就必死无疑。”

“哦？”孙悟空疑惑道：“可是我却根本未死，反而还得了个火眼金睛，这是为何？”

刘伯钦微微一笑：“师弟只需知道，道祖与我们是一家的即可，日后若有急难，也可以求之，但这个关系，能不用，尽量别用，师弟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孙悟空在逐出师门得了一句“日后不得提起师门”，于是他便守口如瓶，哪怕纵横三界，他也从未再说起过师门，由此可知，他的性格能够守得住秘密，他对师门的吩咐也能遵从。

说完这件事，刘伯钦说道：“原本，师兄我乔装成猎户，在五行山守护你，免得别人趁你之危，也为了提醒你，师父算到你成道的大机缘在灵山，在如来佛祖之地，你与佛门有缘，今日看到的那个僧人是你的师父，你应该随他西去取经，不想你们一句不对，竟然各自分离了，唐僧固然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可是师弟，你才是错过了真正的大机缘啊。”

孙悟空问道：“啊？那个和尚？唉，其实我也有心叫他一声师父，随他西天取经去，但是师兄你也看到了，是那和尚嫌弃我，既然他不要我，我还不想拜第二人为师呢。”

刘伯钦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料到你有此一说，师父说，授业之师将你赶走是为你艺业有成，成道之师能管你是因为可以助你成大道，因此，授业之师待你艺成才赶你走，成道之师却会随时赶你走，只要你不合大道。因此，你当明白个中分别，不要对拜师之事有所抵触。”

“师兄我认为，既然是成道之师，你可跟随那唐僧，若是觉得他性情不对，不是可跟随之人，与你大道无益，再离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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