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涯初问道

李天涯转回头，只是见刚才那乡人车空荡荡的，满车梨子一个不剩，大车还少了一个把，是新凿的痕迹，才有几分恍然。那乡人刚才也跟着众人观看道士施法，忘了自家的梨子，事后才发现不但满车的梨不见了，连车把都没有了。

不一会儿，那乡人提了个车把走回来，原来刚刚道士扛走的梨树干就是车把，乡人一边走还一边骂个不停。众人惊奇不已，都哈哈大笑，那乡人骂着骂着，似乎想起什么，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个大汉子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大哭，既可笑又实在令人同情。

李天涯突然心中一动，回首却见那道士微笑着站在远处，和他刚才离去的方向刚好相反，道士冲李天涯稽首后，转身大步就走，集市上人多眼杂，其他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只顾着笑那乡下人。

李天涯很奇怪，心里一动，大步赶去，说也奇怪，道士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如鱼行于水，似慢实快，丝毫不见迟滞，任凭李天涯怎么快步追都无法接近。

道士的身影突然转过一个墙角，李天涯更加快了步伐。等他转过墙角，却见已到了投醪河边，河岸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李天涯气喘吁吁的扶着岸边一棵柳树休息，心中满是沮丧。就跑了这么点路，已经累成这个样子，看来原来这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突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让李天涯心中猛然一惊。道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公子，你一直追着贫道，欲待何为？”声音中含着笑意，才让李天涯放下心来。

“道长道法高明，但又何必挟技戏耍凡俗之人呢？”李天涯喘息道，“何况，那乡人虽然吝啬粗鄙，但物各有主，给与不给自然看其心愿，每个人谋生不易，他不愿给梨也在情理之中。”

那道士听李天涯振振有词，声音清朗，眼里闪过赞赏之色，顿首笑道:“贫道观公子非迂腐之流，那乡下汉子鄙吝不堪，自食其果，贫道略加惩戒，你管他做什么！”

道士见李天涯还待争论，又道:“况且，贫道惩戒此人，也并非他不肯给贫道梨吃这等小事，其中自有缘故，公子且听贫道说来。”

原来道士名叫吴道子，乃是蜀山天一派道士，学成后下山历练，喜欢游戏人间，混迹市井，自不免经常干一些降妖伏魔，锄奸惩恶的事来。

至于那个卖梨的乡下人，吴道子也不是第一次认识，那乡人家有老母，其父早亡，自小是其老母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成年后老母还倾尽全力给他讨了一房妻子。结果等他娶妻过门以后，畏妻如虎，他的妻子横蛮彪悍，经常虐待打骂其老母，那乡人连个屁都不敢吭声，看到老母被打骂，只装聋作哑，或者跑的远远的，因此其妻气焰日盛，更是肆无忌惮。更尤甚者，其妻还经常疑心那乡人偷偷私藏钱物与老母，乡人每次买卖回家，身上财物必须悉数上交，否则必寻衅挑事，大吵大闹一通。

原来如此，李天涯这才恍然大悟，那乡人为什么嚎啕大哭？估计是担心回去被妻子打骂的成分居多，这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吴道子又道:“我刚才是小施惩戒，希望他有所警醒。不过他家有母老虎，行止不由自己，要其幡然醒悟，却是艰难，贫道此举不过是缘木求鱼，略尽人事罢了。世人罪孽深重，难以尽渡，道法虽广，难渡无福之人啊，唉......”吴道子说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李天涯抱拳道:“如此说来，原是小子错怪道长了。”

吴道子摆摆手道:“无妨，贫道现身与公子见面也非为此等小事，我观公子命格奇特，不似此世间之人，刚才几经推算，还是天机混沌，始终探不明究竟，实令老道费解。”

李天涯吓了一跳，这吴道长确实非等闲之辈，道行高深，莫非他能看出我的行藏来历？待听到最后，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只听吴道子又道:“原本还以为公子是某些修炼成形的妖孽之流，而老道降妖伏魔自是本分内之事。后来看公子行止磊落，身有正气，又没有一般读书人的迂腐之气……”

李天涯心里暗骂:你牛鼻子才是妖孽！

吴道子继续说:“......何况公子侠肝义胆，不是那种一味姑息养奸的老好人，老道甚喜，老道甚喜啊。”吴道子十分欣慰的模样。

李天涯暗道:额，言下之意，刚才如果发现我不对劲，是他口中的“妖孽”，是不是就顺手把我这个“妖孽”收了，我靠，好险!

李天涯说：“小子打少素喜道法，道长道法高妙，能否请道长收小子为徒？”这个倒是老实话，李天涯前世曾有一个阶段痴迷星相八卦，道法玄功之类。前世那个世界，神功道法盛行，各种修炼法门林林总总，不过最后发现大部分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很多“大师”假借传授“功法”实际上在卖药骗钱，有专门坑老头子老大妈卖保健品的，更歹毒有骗财骗色坏人家庭的......

那些功法的创始人口头上都说的头头是道，天花乱坠，但是基本就没有一个可以真实显示神通让世人看到的。也曾经有几个在视频上展示的，最后也被揭发出来是串同导演联合造假;有的振振有词说，神通是末流，不可追求，不可当众显示云云。反正就是说的故弄玄虚，云里雾里，至于实际上是不能还是不为？那就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据李天涯所知，前世的各种书经典籍都有记载，历史上一些大能当众显示神通的事迹，这种例子不胜枚举。

禅宗经典《六祖坛经》就曾记载当年慧能在曹溪展蒲团覆山头乞地建寺一事。

——师至曹溪宝林。观堂宇湫隘，不足容众，欲广之。遂谒里人陈亚仙曰，老僧欲就檀越。求坐具地。得不。仙曰，和尚坐具几许阔。祖出坐具示之。亚仙唯然。师以坐具一展。尽罩曹溪四境。四天王现身。坐镇四方。今寺境有天王岭。因玆而名。仙曰：知和尚法力广大。但吾高祖坟墓。并坐于此。他曰造塔。幸望存留。余愿尽舍。永为宝坊。然此地乃生龙白象来脉。只可平天。不可平地。寺后营建，一依其言。”

大概意思就是慧能云游到曹溪这个地方，见其讲堂窄小，不能容纳那么多人，想予以扩大，就去拜访当地地主陈亚仙说：‘老僧想向施主化一坐具之地，可不可以呢？”陈亚仙问需要扩建多大的面积？

慧能拿出他的坐具给陈亚仙看，意思说就这么大，一个坐具能有多大？陈亚仙说：“若你只要那么大的地，是可以的。”但当大师长开坐具时，不但整个南华寺，连他们所站十里地之内都被罩住了。当时还有四大天王现身，坐镇四方。

陈亚仙由是惊服，忙说：“我知道和尚法力广大，但是这地方有我高祖的坟墓，大师将来建造寺宇，请求保存，其余土地，我甘愿全部奉献，永远作寺院。”慧能大师便在此扩建了宝林寺。

以坐具（蒲团，也有说为袈裟）一展，尽罩曹溪四境，那不就是大大的神通？

当年李天涯读书期间也曾上过一次当，从此才平息了修炼成仙的梦想。

这次李天涯亲眼目睹吴道子种梨的“邪门”行为，大为叹服，怎可不探个究竟？这种机缘千载难逢，怎可错过。

可是接下来吴道子又说:“我观公子乃富贵中人，目前尘缘甚深，不是我道之人，与修炼者超然物外的境界相悖，况且贫道还另有要事……”

李天涯越听越不对劲，这老道有往外推的势头啊，赶紧插话:“在下素来尊崇道德之士，还请道长不弃，往在下陋居一行，也好聆听教诲。”

李天涯一副诚心诚意仰慕的样子，确实，在原来那个世界，只能在魔幻影视剧才能看到的法术，多稀罕啊。如果能再拍个视频直播那就发了，哈哈……

在另一时空见过基本都是捣浆糊装神弄鬼的骗子，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位有真正本事的，肯定要笼络巴结好。

吴道子见李天涯颇有诚意，也甚为感动，再加上他对李天涯印象也颇好，要知道，吴道子久经风尘，阅人无数，但大部分人对和尚道士这类人都是敬而远之，没事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对李天涯道:“贫道与公子有缘，日后自有再见之期，现在强求无益，且老道确有要事，并非推托之辞。”

李天涯听到此处，正感失望，吴道子又说:“我观公子印堂喑黑，日内必有小厄，然公子聪慧有福之人，自能逢凶化吉。也罢，老道送公子一物。”说着吴道子手中现出一本薄薄的物件。

“你我今日相遇，毕竟是有缘。此书乃贫道昔年在西昆仑偶得之物，能修身炼体，特将此书赠与公子，若能勤加修习，他日必有所成。”

李天涯接过那本书，只看是一块手掌大的木牌，其色暗黄，入手甚重，似木非木，正面写着两个古篆依稀识得是“心经”二字。

李天涯反复翻看这块刻着“心经”二字的木牌，发现并没有其他的字，不由疑惑：难道这就是吴道子所说的“书”？

吴道子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此物原有小小禁制，已被贫道解除，公子只须安贫道所传之法即可阅读其中之秘，此物还有护身辟邪之能，等公子修炼有成，自能体会其妙用。望公子多加珍重，此物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切记，切记。”

说着，传了李天涯一套静心养神的口诀，吩咐天涯依法勤加修炼。说完吴道子不再逗留，掉头便走。

李天涯大声问以后如果有事，怎么找到道士？

吴道子笑而不答，李天涯还待再问，早已不见了道士的踪影，只听空中回荡着一句:“月圆之夜，再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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