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才人姐姐

从李勣的府邸回来，李雉除了去各处查点一下给李象母子准备的东西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待在弘教殿里，因为他怕李勣来了，他又刚好不在，误了事。可是，一晃过了好几天，也没等来李勣，就连李府里来送个口信的人也没看见。就这么闲着待在弘教殿，也确实会无聊，加上眼看着李象母子动身去黔州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李雉也想多见见李象，于是，这天午休过后，李雉就决定去墨香阁走走。当然了，临出门之前，李雉还是不忘吩咐弘教殿里的宫女宦官，如果有人来求见，特别是李勣府上的人，就马上去墨香阁通知他。

因为墨香阁里都混熟了，所以李雉到了那里，也就无再需通传禀报了，他带着王福来进了大门，向开门的宫娥问明白了薛太妃正在偏殿跟苏燕婉品茶闲聊，就直接去找薛太妃了。

墨香阁的偏殿里，薛太妃坐在主座上，拿着茶盏小口地抿着茶，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笑意，估计是刚刚和苏燕婉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而做在左边客座上的苏燕婉，无论是气色、表情，还是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比之前，李雉在净思院中见到她的那个时候好多了。

“雉奴见过太妃，太妃万安。”李雉走进偏殿，向薛太妃行礼，然后，他又向着苏燕婉微微点头致意，苏燕婉也站了起来，微笑着向他点头回礼。

“雉奴，你来了，来，快过来，到哀家这里来。”薛太妃看见李雉来了，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招手让李雉到她身边去。等李雉在她的身旁坐下后，又对他说：“雉奴，你来的正好，刚刚燕婉才跟哀家说起，想去东宫跟你道谢，谢谢你能让她一家团聚。”说着，薛太妃的目光就望向了苏燕婉。

苏燕婉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她犹豫了一下，便起身，想向李雉行礼。

李雉赶紧拦住了她：“不用不用，嫂子，雉奴只是尽了份心意，做了能做的事，要是没有阿耶的敕命，雉奴什么也办不到。”

苏燕婉站在那里，看着李雉，眼里满是感激，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你，雉奴。”而李雉则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你俩都坐下吧。燕婉，这‘谢’也道过了，你呀，就安安心心地等着，等雉奴帮你和象儿把去黔州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到了日子，你就带上象儿，去黔州一家团聚吧。”

李雉陪着薛太妃闲聊，苏燕婉也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也答上两句，气氛很轻松。墨香阁的宫女们端着新鲜的果品点心，还有新沏好的清茶，鱼贯而入。李雉发现，平常一直侍候在薛太妃身边的慧娘，竟然没有出现在这队宫娥的前头。领着这些宫女们进来的是一位有点面生的妇人，年纪看上去跟慧娘差不多，身上的穿着打扮也是跟慧娘差不多，虽不是墨香阁的彤管女史，也应该是这里的一位掌事。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妇人的脸颊上有一道小拇指大小的伤疤。

没看见慧娘，李雉心里觉得奇怪，于是就开口问薛太妃：“太妃，慧大娘呢？”

“哀家让她去帮苗儿收拾行囊了。”

“帮苗儿收拾行囊？”李雉一时没听明白。

薛太妃见李雉一脸疑惑的样子，就解释说：“燕婉原来有个贴身的宫女，叫灵芝，前年离宫嫁人了。哀家想，这黔州路远迢迢，他们母子身边总得有个得力的人照看着。这苗儿呢，哀家看她，虽说是性子有些辣，但人也是机灵细心，女红厨艺都学得不错。于是，哀家就让她也跟着象儿他们母子去黔州，也好有个照应，象儿到了那里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那，小苗，她自己愿意吗？”李雉对宫女小苗也有些印象，那是个十二三岁，长得干净伶俐的女孩。

“苗儿她自然是愿意的。她跟象儿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也懂得护着象儿，象儿也挺喜欢她的……”说到这里，薛太妃脸上的笑意，似乎多了一层深意，李雉见了，也心领神会地笑了。

呵呵，这小子，看着挺乖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人小鬼大。李雉这么嘀咕着，拿起了手边的茶盏，凑到嘴边，正要喝茶之前，又随口问了句：“象儿呢？怎么不见象儿，他去哪儿了？”

“他呀，一大早就缠着厨娘们，帮他做了一大堆的点心，又把墨香阁里存的那点干果找了些出来，分了份，都包好了。一吃过午饭，就拉着苗儿出去了，说是要去跟宫里照顾过他的那些小姐姐们道别。”

“哈？”李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子，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啊？”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李雉便继续喝着茶盏里的茶。

薛太妃则是白了李雉一眼，故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啊，谁让你们老李家的种好啊。”

噗！李雉被茶水呛得直咳嗽，苏燕婉却也忍不住捂着嘴，侧过脸偷偷地笑了。

李雉在墨香阁陪着薛太妃聊天的时候，李象正拉着宫女小苗的手，来到了他的“感谢之旅”的最后一站，太极宫中的一处马毬场旁边的马厩附近。他要来这里，与一个他最想感谢，而且是最喜欢的一个大姐姐道别。

“才人姐姐！”拉着小苗在马厩附近找了一圈，李象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这位李象口中的“才人姐姐”，头上没有戴着珠翠发簪，身上只是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素面粗布圆领袍，掖起了袍子的前摆，挽起了袖子，素着一张脸，手上还提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满了水。听见李象叫她，她便停下了脚步，望向李象那边。

“是你啊，这么早就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

“才人姐姐！”李象很开心地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那位才人姐姐的怀里。

“才人姐姐好。”小苗也笑着走到了那位才人姐姐的面前，跟她打招呼。那位才人姐姐也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才人姐姐，你现在又要去看狮子骢吗？”李象从那位才人姐姐的怀里抬起头问到。

“嗯”那位才人姐姐点了点头，“我看还没到跟你约定的时间，就想先去看看狮子骢，帮它刷一下毛。”

“那我们也一起去吧，象儿也想狮子骢了。”

“好的，那我们走吧。”

一手拉着那位漂亮的才人姐姐，一手拉着小苗，李象乐呵呵地来到了一片空地上。这小片空地，位于马厩后面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里，空地上有一棵很高大的紫檀树。紫檀树下，有一匹玄色皮毛、四蹄铁红的骏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料，这匹骏马就是狮子骢。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靠近，它便立刻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但当它确认了来的人是那位才人姐姐的时候，就马上放松了下来，很开心地跑了过去，不但用它的脑袋去蹭那位才人姐姐，边蹭还边甩着它那条马尾巴，活像一只见了主人的小狗。

李象和宫女小苗都被狮子骢的样子逗乐了，而那位才人姐姐则轻轻地摸了几下狮子骢的脑袋，然后，又捋了捋它脖子上的鬃毛，把他带回到那堆草料的旁边。接着，那位才人姐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两个剥了壳的鸡蛋，她把鸡蛋掰开，放到草料槽里，让狮子骢吃。做完这些之后，那位才人姐姐才回过身，走回到李象他们那里。

“给，这是上次为你娘亲开的药方，我稍作了些改良，另外还写了两条用于水土不服的方子，上面都写了用法和用量，还有不适反应的症状，你把它收好吧。”那位才人姐姐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叠好了的手帕，递给李象，“抱歉，我没找到合适的纸张，就只好写在帕子上了。”

“谢谢你，才人姐姐。”李象双手接过那块手帕，深深地向那位才人姐姐作了个揖，“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象儿的阿娘就……”李象的眼眶有些泛红。

那位才人姐姐赶紧安慰他：“别这么说，象儿，你娘上次的病也没那么严重，我也只是做了举手之劳而已，你的娘亲能康复就是最好的。”顿了顿，她又对李象说：“对了，象儿，别忘了让帮你打点行囊的人想办法，尽量帮你多带上些宫里日常食用的水，到了黔州，就跟当地的食水兑着用，这样可以减轻水土不服引起的不适症状。”

“知道了，才人姐姐，象儿记住了。”李象把那块手帕放进自己的怀里收好，接着，他从小苗挎着的那个篮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包裹，用双手捧着递到那位才人姐姐的面前：“才人姐姐，这里面是一些碎银子，是象儿的一点心意……”

“不用真的不用。”那位才人姐姐赶紧拦住李象递过来的小包裹，“我不用你给我银子，就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才人姐姐若有事要让象儿去办，象儿一定尽力办到，但是这些银子，请才人姐姐一定要收下！”李象的小脸蛋上露出着急的表情。

“是啊，才人姐姐你就收下吧。小郎君知道，你在宫里处境艰难，就偷偷把他存了几年的扑满砸了……这些都是小郎君的一片心意啊！”小苗见那位才人姐姐不肯收下李象的银子，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在李象和小苗诚恳的目光注视下，那位才人姐姐只好说了声谢谢，收下了李象递过来的那包银子。收下了李象的那包碎银子，那位才人姐姐正在想着，要怎么跟李象提起要让他去办的那件事，没想到，李象倒是扑闪着大眼睛，主动问起了她。

“才人姐姐，你说要让象儿帮你办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啊，那个，我想请你帮我送个信。”说着，那位才人姐姐从她的腰带里取出了一个香囊大小的系绳布袋，交给了李象，并且还在李象伸出小手来接的时候，顺势轻轻地把李象拉到自己的身边，凑到他的耳朵边，低声地嘱咐了一番。

李象认真地听完了那位才人姐姐的嘱咐之后，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也小声地对她说：“才人姐姐放心，象儿一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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