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发烂柯山

韩青辰其实私底下完全了解士卒们的所思所想，朱坚和杜小波找平民验血，并不是出于韩青辰的授意，这些平民并不会接触战事，就算他们的配型成功了，韩青辰也不可能取他们的心为自己所用，只是朱坚、杜小波此举让外科手术渐渐走出军营，为民间所知，却也是件好事，所以韩青辰并不阻拦。

不过，相应的是好处是，大营里的士卒都争着献血验血，甚至连校尉大人也扭扭捏捏请唐晓生帮自己抽了点血验血型，他虽然带有祖传的灵丹，在危急关头可以救命，但是谁都不会嫌弃保命的手段多一点对不对？校慰大人甚至找了一个血型和自己相配的敢战之士，一旦自己受伤过重需要输血，还请这位士卒专门供应鲜血给校尉大人，当然，校尉大人必定重重有赏。

如今，韩青辰已经发现了五个将领士卒，和自己配型成功，其中一个，居然就是校尉大人，韩青辰自然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校尉大人，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可能亲冒矢石在最前线和妖兽作战，就算是运气不好受了伤，也不至于丢了小命。

甚至退一万步，校尉大人运气不好，真的英勇献身，韩青辰也不可能取他的心脏为自己所用，以校尉大人这样的身份，家人肯定是要大办丧事，风光下葬的，如果发现缺了心脏，必然会闹将起来，这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除却校尉大人，另有两名士卒，一名脚夫，与及一名女伎，和韩青辰配型成功。

那名女伎在第一时间就被韩青辰排除了，在这个没有杜雷丝的世界里，谁知道这女子身上隐藏着多少种脏病。

还有一名士卒已经60多岁了－－大成皇朝的士卒是终身制的，除非战场上战死，要不然朝廷就要养你到老－－在大成皇朝，平民百姓过了四十岁就已经呈现出衰老之象，这位六十岁的士卒是实打实的老大爷，他的心脏同样不合适移植。

最后，只剩下一个十八岁的士卒和三十余岁的脚夫，此二人都身强体健，食量如牛，一个在战场上敢杀敢拼，一个挑着重担行走如飞，是再好不过的移植来源。

尤其是那个十八岁的士卒，为了立军功得赐银，每次大战都是冲锋在前，与妖兽力战不休，这样的士卒随时可能在战场上被杀死，只要韩青辰第一时间取得他的心脏，那噬心虫危机就迎刃而解。

很好，就是他了！

郭明今年十八岁，他十六岁替夫从军，当上了大成皇朝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刀盾兵，郭明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战场上多多立功，然后获得大笔赐银，回家买一大块地，这地可是能够免役的－－当然只是朝廷的差役，而非修行之士的差役。

这天，校尉下令，明日太阳初升之时，向烂柯山进军，不灭妖兽，誓不回军！

郭明大口吃着校尉为了鼓舞士气而发下的酒肉，肉是妖兽之肉，酒是村酿的黄酒，身边的几个袍泽正在抱怨，说粮官肯定又克扣了买酒的钱，这酒里一点酒味都没有，都不知道掺了多少水。

有袍泽突然道：“要我说，那医疗队里的酒才是真正的好酒，每次大夫们给我消毒时，打开瓶塞，嘿，那香味真是天上的仙酒才有的。”

旁边一个士卒呸了一声：“你这贼厮胆子倒也大，那酒精也是能喝的？韩哥儿可同再三说过，这酒之精华有剧毒，原本就是用来以毒攻毒的，专门杀灭身上的细菌。你要是喝了酒精，连眼睛都要毒瞎了！”

提到韩哥儿、酒精、细菌，士卒们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个贪饮的士卒重重一拍大腿：“嘿，我刚听说什么细菌时，还以为是医疗队的大夫们吓唬我，可后来在那劳什子显微镜上，还真看到了那些小虫子！我的天爷爷，那生水里居然有那样多的毒虫，怪不得我们以前喝生水会拉肚子！”

众士卒纷纷点头，韩青辰公开展现显微镜，甚至让朱坚、杜小波指导士卒们如何使用，士卒们如同孩子们一样好奇，等看到生水里的寄生虫，指甲缝里的脏物时，比任何说教都要管用，纷纷养成了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如今再有士卒在营内随地大小便，不用军官呵斥，其他士卒早就上去饱以老拳了。

众士卒在营帐中从显微镜、细菌、寄生虫一直聊到外科手术，贪饮的士卒兴奋地道：“我听说这次兵发烂柯山，医疗队也将随同前行，进行什么战场救护，听唐大夫说，只要施救及时，能救回很多兄弟的命！”

士卒们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他们是亲眼目睹了医疗队将一个又一个原本重伤垂死的战友们救活的，那些战友其实原本在战场上得的都是小伤，可因为没有得到医治，却越拖越严重，如果医疗队能够在受伤之初直接就进行抢救，说不定有的战士经过包扎缝合后，还能带伤作战呢。

这时，有个健壮的士卒突然叹了口气：“这医疗队实在是大善人，可就是有一件事让老子不痛快，自从校尉军令一下，医疗队就停止了向咱们大头兵抽血，那韩哥儿说什么要保持我们的战斗力，只向脚夫、平民抽血，害老子白白损失了一笔献血费。”

郭明听了实在忍不住，把筷子重重一放：“功名只向马上取，咱们军中好汉，该凭掌中刀同，手中枪，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的富贵出来，这靠卖血挣钱，算得什么好汉？”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这郭明是话中有话，那一心卖血的健卒，每逢战事，都是胆小避战，空有一身好皮囊，却只知道缩在后面。如今他有了卖血这条发财的捷径，就更不愿意在战场上拼死作战，这却会害苦了和他同一队的袍泽们，大伙儿生生被他拖累，甚至有可能因他而丢了性命。

健卒听到郭明嘲讽自己，顿时大怒，锵一声拔出刀来，直指郭明：“姓郭的臭小子，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自己从来不献血不说，平时还明里暗里指责我等献血之人，说什么朝廷供我们吃喝，是为了让我们在战场多杀妖兽的，不是用来卖血的。庄稼人种粮给我们吃不容易，咱们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呸，我献血是为了救袍泽之命，连史大夫都说了，献血光荣。你小子有种，自己受伤后，不要输老子献的血！”

郭明一怔，不禁摸了摸缝在自己衣袖上的一小块布，上面用针线缝着自己的血型－－这也是韩青辰传授的法子，可在战场上快速辨别血型－－自己的血型正好与那健卒相同，说不定自己一旦受伤，还真可能被输入健卒的血。

郭明哼了一声：“军中严禁私斗，明儿就有一场大战，我自去睡了。”说着，把筷子一扔，躺到大通铺上，抱着被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其他士卒也一哄而散。没有人注意到，营帐外，有个人影悄然离去，那人，正是韩青辰。

原来，韩青辰想在暗中查看，那郭明是否另有隐疾，以免影响自己的器官移植，可没想到，却听到了他和健卒的一番口舌。

这个郭明，倒是个纯真朴实的好汉。可这样的好人，自己如今却一心盼望着他在明日的战场上发生不测，以便让自己得到一颗合适的心脏。唉，如此一比，自己却是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清晨，低沉的号角声在军营响起，沉睡的士卒们纷纷起床，吃过早饭－－早饭一反常态，并没有大鱼大肉，而是一些面饼，因为吃得太饱，在作战时会呕吐，面饼耐饥易消化，所以伙头兵们特意做了面饼。

士卒们在脚夫的帮助下穿上厚重的盔，最后一次整理再三打磨过的刀枪，这才在各自队正的吆喝声中，走出大营在营前空地上列阵。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并没有发出多少喧哗声，偶尔只有刀枪的碰撞声。

郭明双手各持刀盾，站在最前排，这山地作战，刀盾兵向来是主力，要和妖兽面对面搏斗，甚至能嗅到妖兽血盆大口里喷出的腐臭气，伤亡也最是惨重，但同样，只要活下来，就能立大功！

郭明在前几次作战中，已经累积了不少军功，原本已经可以升队正了，但他却把军功折算成了赏银，因为父亲在家需要大量的银子－－父亲也是个老卒，积年大战，从战场上险死还生，但身上到处是累累伤痕，一到阴雨天、冬季就会发作，没日没夜躺在床上惨叫，家里的银子都花在治病上了。

甚至连因军功赏的地都卖了换药，可老父的病不见丝毫好转。

有时候，对一个大头兵而言，在战场上战死，家人得一笔烧埋银子，也比自己一辈子躺在病床上花钱如流水要好得多。

不过，郭明却有信心，自己并不会落到和老父亲一样的下场，因为，就在大军阵列旁边，有站着一支小小的十余人的队伍，这支高举红旗的队伍，正是医疗队！

医疗队的打扮却与众士卒不同，甚至与平时穿的手术用的素色长袍也大不相同，每个人穿的都是窄袖紧身带纽扣的上衣，下身却是一种奇特的两条腿分开的裤子，裤管同样是极窄的。这可与大成皇朝的上襟下裳全然不同。

郭明忍不住对这奇特的衣服多看了几眼，很快就发现其中的妙处，这衣服根本没有任何防护的功能，可是却胜在轻便宜于行动，在战场上可以奔走如飞。想来，医疗队并不需要和妖兽作战，所以不必着甲，大夫们救治伤员时需要灵活动手，所以才穿得如此简便。

这时，裨将传下令来，今日之战，由医疗队随行，哪位士卒受了伤，只要躺在原地，大叫“医疗队”，医疗队的大夫听闻后，就会立刻上前急救，部分受伤特别严重的，会由受过粗浅训练的士卒消毒包扎后，抬到阵后进行外科手术。

其实这些内容，早在士卒里传开了，今日只是公之于众，但依然大大激发了士气，士卒们忍不住冲着小小的医疗队发出了欢呼声，“万胜！万胜！”

医疗队的旗手朱坚也挥动红旗响应，韩青辰原本也想过打白旗或红十字旗，但白旗不吉利，红十字旗在现代时空也是国外传来的，其实中华医者救人的历史比西医悠久多了，所以干脆打了个红旗，红旗在战场上最是醒目。士卒们看到红色，就知道自己有救了。他甚至让医疗队的成员也都戴上了红色的飘带，如同红领巾一般。

又一阵号角声传来，随着咚咚战鼓声，顶盔贯甲的校尉大人骑着一匹浑身黑色只有四蹄雪也似白的骏马从中军大帐而出，此次出战，只动用了两千人马，照惯例由一裨将领军即可，却没想到校尉大人亲自出战，士卒们军心大振，再次暴发出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这倒并非士卒们有多爱戴校尉大人，而是校尉大人既然出战，那全军最精锐的亲卫队必然护卫在侧，这三百人的护卫队都是校尉大人亲选亲训，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都是上上之选，战力惊人，寻常的士卒三个加一起也打不过对方一人。

有了这样一支精锐之师，此次此战嬴面大增，普通士卒伤亡自然也大降。

更妙的是，校尉大人是极看重自己的小命的，随身必然带有护身的法术，一旦战事不利，只要施展法术，就能扭转乾坤。

精锐亲卫队加法术法器，虽然都是校尉大人保自家命用的，可是普通士卒也能沾点光，多添几分胜算。

校尉大人高踞马背之上，在如潮的欢呼声中，微微点头示意，当真是不怒自威，不愧是传承上千年的将门之后，只不过，校尉大人的视线却微微斜向打着红旗的医疗队，队伍中，挂着红飘带的史兴邦和唐晓生豁然在目！

校尉大人突然打破常例出战，正是因为史兴邦和唐晓生坚持出征，这两位可是正经的官身，史兴邦的官位还在校尉大人之上，为了保护两位轻身犯险的官老爷安全，校尉大人不得不捏着鼻子出征。

要不然，史唐二人有个三长两短，朝廷上的言官非把校尉大人喷死不可－－哪怕史唐二人是私自上阵，并没有得了朝廷诰命。可言官才不会和你讲这些道理呢，这文官都上阵前了，你一个以武传家的军将依然缩在大营里，不骂你骂谁？

校尉大人哪里知道，史唐二人敢上阵前，却是知道韩青辰的本事的，韩青辰好歹是筑基之境，哪道还怕烂柯山里的妖兽？

校尉大人一声令下，大军开拔，沿途军歌嘹亮，大旗招展，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向着烂柯山前进。

韩青辰这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大成皇朝正规军作战，颇为好奇，在旁边悄悄打量着，史兴邦虽然是文官，但对朝廷经制大军也有所了解，因为一省府台也是有标营的，称得上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便在韩青辰耳边轻声解说着。

韩青辰看到，薛盛朝校尉不愧是军门之后，行军打仗颇有掌法，大军入山后，便偃旗息鼓，前军派出数支探马，前出数里查探各险要处，以防埋伏，中军后军间隔数里，可以互相掩护，又有一支擅长攀爬的士卒，带着长绳、钩枪，爬上绝壁，在山头并列前行，以防妖兽居高临下袭击。

士卒行军也并非一字长蛇阵，而是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中间则是弓箭兵，隐隐形成鸳鸯阵形，进可攻，退可守。

韩青辰微微点头，薛校尉虽然带领的是一支冷兵器部队，却也训练有术，如果把他们手里的长枪短剑换成热兵器的话，战力还能更强！

史兴邦看韩青辰对军阵颇感兴趣，便低声道：“薛校尉领的是左军上红旗龙虎卫，并非最精锐之军，专一用以地方平乱，剿灭妖兽所用，如果是圣上亲领的嵌红族、嵌黄旗，军容更盛。”

韩青辰问道：“这倒奇了，这妖兽皆有法力，为何不以精锐之师对敌？”

史兴邦道：“妖兽法术各有高低，有的妖兽只不过比普通的野兽强那么一点点，不能化为人形，依然披皮戴角，只不过比普通野兽聪明一点，但士卒的刀砍上去，箭射上去，一样会流血会死。这样的妖兽不足为虑。一队精兵就可战而胜之。”

“又有那妖兽，可直立而行，擅长人言，学着人的模样穿盔戴甲，持刀竖盾，列而阵之，这样的妖兽就难对付多了，须得以经制之师，经久阵战之悍卒，列堂堂正正之阵，激战数日，昏天黑地，方能分出胜负。”

“最可怕的妖兽，则是已经修成了大道的，脱去兽形，呼风唤雨，移山填海。这种妖兽再不是普通士卒可以对抗的，只有修行之士才能与之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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