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历2892年九月26日,清晨六点半
也不知道,许冠军会说些什么话来辩解?
付天重在心中盘算着,如果田长老抓住许冠军和罗子英,到自己面前来对质的话,自己该怎么说。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几个小时前,田长老突然联络他,让他拿出某张符箓,贴在通讯戒指上,然后联系罗子英。
付天重照做了,同时思索着这种做法的意义---十有八九,是田长老打算对许冠军动手,想用法术确定他们在哪,才会这么要求。
盘算了一阵,大致构思出了要说的话后,付天重笑了出来,然后急忙叹息了一声,露出一幅毫不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很有才能,好好发挥吧。’
叶碎竹的这句话,随即在付天重耳边回响起来。
嗯,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很有才能...
啊哈哈哈哈哈!
付天重很高兴、很得意。
不久前,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认为他的这种癖好是‘才能’,能起到好的作用。
而且,还是叶碎竹这种....真正值得尊敬的人说的。
而且,在欧自己照着做了之后,真的起到帮助别人、而不是让人厌恶的作用---这同样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
付天重被这样的想法鼓舞着,仿佛骨头都轻了几两。走向包天钧和周天驰所在病房的时候,都像是快飘起来了。
对了,叶碎竹会不会也在私下里对包天钧说过类似的话?
他能察觉出自己的才能,会不会也察觉了包天钧的才能?认为包天钧的伤势能在短期内恢复,并且为他准备了新的机甲,让他来击破囚笼,救出大家?
对,要获救的话,不必击败田长老,只要击破鸟笼,把大家带出去,不就可以了吗?叶师兄他...只要联系上背后的合作者,放一架机甲和几台车子在附近,让伤势恢复的包天钧开着机甲打破鸟笼,然后把大家都救走,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之后,到军营里去治伤,田长老能奈何得了大家?
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这种‘合理’的想法。遗憾的是,路途太短,在这想法扩展到更大的程度之前,病房就到了。
在那里看到的情况,推翻了他的某些设想---包天钧总体来说是在好转,但远未恢复到能战斗的状态。
叶碎竹的后手,也许不是他?
付天重正这样想着,听到了周天驰口中发出的絮叨声。付天重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是些‘忠诚’、‘这就是命’之类的凌乱词汇。
“他在发烧。”包天钧见他看向周天驰,这样说道。“机器人给他诊断了一下,输了液,但病情好像还加重了。”
‘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应得的下场’这几个词,瞬间就涌到了付天重嘴边。但在之后,他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包天钧战斗力这么强,之前自己给他的印象又那么差....现在,虽然救了他,还是要尽量扭转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胡乱说话并不好。
于是他没管周天驰,问起了包天钧的情况。
对于恢复的情况,包天钧表示乐观。如果需要,他可以乘上机甲去战斗。但是,他想不出能对付田溯德的办法。
“现在想想,那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包天钧说。“田长老法宝在身,有些托大。”
“如果他没有那件法宝....但是有那些灵符和法术,而你开着机甲,能赢他吗?”付天重问道。
“最近我一直在模拟那种情况。”包天钧说。“排除意外情况,我们像在门派里那样,正面战斗的话,十次里应该能赢三次。”
接着,他详细的说起了战斗的过程---在一开始,田长老不了解这台机甲特殊战斗方式的情况下,自己能击破他的防护法术,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但如果多来几次,田长老了解到自己的战斗方式,那肯定也有办法对付。机甲和法术结合,并不能在本质上提升战斗力---如果有什么优势,那也只是一开始营造出来的,心理上的死角。
付天重默默的听着,在心里进行了新的设想。
如果吓唬一下叶师兄,对他说‘许冠军已经和实验室达成了协议..’,能不能把他的后手逼出来?
他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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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九月26日,六点五十
体育馆大厅里
鸟笼外,机器人还在进行着朗读。
在之前的那些事情之后,又出现了某些人看到幻觉的情况。
但在叶碎竹,以及其他几个人的努力下,这些事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然后,叶碎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要求同伴们继续学习。
因此,鸟笼里的许多人,只好按照他的要求,没精打采的进行着学习。
“有个不好的消息。”付天重有些焦急的走了过来。“罗子英刚才告诉我,许冠军已经和实验室那边达成了协议。”
“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来提人。”
鸟笼里顿时响起一片骚动声。有些人看向叶碎竹。“怎么办?”
叶碎竹:“哦?许冠军这么厉害吗?”
付天重:“我尽力了。但...实在是没理由阻止。”
“总之,你要是有什么办法,现在用出来吧!不然,就没机会了!”
叶碎竹沉吟了一下:“拖一段时间也没办法吗?”
付天重:“拖一段时间?”
他沉吟了一下。“能帮的忙,我会帮。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叶碎竹:“田长老在吗?”
付天重:“不在体育馆里,怎么?”
叶碎竹:“在许冠军的人过来之前,去找到田长老。告诉他:田源清是我杀的。”
付天重眉头紧皱。“你杀的?”
叶碎竹:“对,我设下了陷阱,让那个傻女人去攻击人偶。”
“不出所料的,她上当了,然后被反噬死了。”
“严格来说,这是她自己搞砸了,弄死了自己。但是,如果没有我设下的陷阱,也不会出这种事。”
付天重凝视着他。“你确定....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对吧。”
叶碎竹:“当然,现在正是时候。”
“去说吧,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
付天重摇了摇头:“难说,我可能会被迁怒,顺便杀死。”
叶碎竹:“那就找个人帮你说,罗子英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出于忠诚,会告诉他吧。”
听到他这么说,付天重的瞳孔扩大了一圈。“你....”
叶碎竹:“当然了,直接告诉罗子英的话,他可能以为是假的...卖给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样说着,他叹息了一声。“这幕故事差不多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付天重:“故事....的结局确定了吗?”
“还没有。”叶碎竹说。“如果出现意外,说不定会是比较糟糕的结局。”
“但你相信不会这样?”付天重试探性的问道。
“嗯。”叶碎竹说。“最近,我变成乐观主义者了。”
一时间,付天重感觉叶碎竹的表情像是在说‘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奇怪的,这并没有在他的心中激起什么害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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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九月26日,上午八点
“你说什么!?”
天府情报局大楼,局长办公室前的走廊上。
贾颖看着机器人上显示的消息,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她随即否定到。“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确认了吗?”在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走廊上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和钱次长的声音。
他像是从手中的电话里得到了确认。之后,这位先生放下电话,啐了一口,铁青着脸直奔局长室而去。
见他这样,贾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钱次长走进了前面的局长室,随即咆哮起来:
“一百多个人啊!有老人、有女人、有小孩,就这么全死了!”
“商务局、税务局、交通局...里的许多高级秘书,我们的两位次长,都死在那里了。这是令人发指的残暴事件....”
田源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任由钱次长这样咆哮,并没有打断他。
在对方说完之后,他‘嗯’了一声,打开旁边的老式电视机。
在那上面,正好在播放新闻节目:
“今天凌晨,神农友谊大厦顶层发生了一起极度残暴、灭绝人寰的袭击事件。”
“多家公司的高层和官员齐聚一堂,在那里召开会议,商讨问题的时候,遭到了修真者的袭击。”
“与会者被尽数杀光。现场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据悉,受害者包括汪宇室先生、周博海先生、梅学止先生等商业精英、卓越人才....”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些天府的卓越儿女是因为支持天府政府对修真者的打击计划,而遭到了修真者的屠杀。天府各界人士,向作出此次行动的修真者表示强烈谴责,并且纷纷表示:绝不会被这种行为吓倒,一定会坚决支持天府政府,支持对修真者残暴行为的严惩...”
田源世看到这里,暂停了节目,看向面前的钱次长,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贾颖。
“是啊,他们死了。”田局长说道。
说完,他叹息了一声。“周博海、汪宇室两位先生,原本是不必参与到这场惨剧中的。奈何,有人坚决要提前放弃对他们的保护,赶他们走,才让他们加入到了这起事件中---实在是太残忍了。”
钱次长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出于气愤、恐惧,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他全身都在发抖。
田源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是严重的失职...”钱次长深呼吸一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随即这样开口说道。“修真者在我们这里做出这种事,如果让上面知道了,会认为是情报部门严重的失职....”
“具体一点,是你严重的失职。”田源世说。“敌情方面,主要是老宋抓,但他死在这起事件里了。”
“死者为大,上面肯定不会处理他了。但是,也有一部分敌方情报的工作,该是你来管的。”
“让我想想,上面会怎么处理你呢?”
想了一下,这位老局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按照一贯的作风,他们应该会宣称:‘经严密调查,情报局并没有出现失职情况’,然后把你调到燧人五去,让你后半生一直从事矿区勘测工作吧。”
钱次长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了,牙齿发出了咯咯声。
“又或者,你希望有个较好的结局?”田局长说。“那个计划....”
钱次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样:“那个计划?”
田局长:“嗯,你也看过的。”
“不管我们做了什么,反正,事情的发展符合那个计划的要求,文件都是现成的,没人能责备我们。”
“我主持了计划,你---忠诚于国家,忠诚于民众,为此,背叛家族也在所不惜---长期忍辱负重,终于打探到了足够的情报,在计划执行过程中立下了功劳。”
“如何?”
钱次长的身体晃了晃。“不...”
田局长:“不急,你可以考虑一下。”
钱次长的脸色变得更僵硬了。“你这是...”
田局长又发话了:“还有一件事,钱次长,最近你的工作做的不怎么样---之前我检查卫生的时候,发现你办公室的地没扫干净,有不少灰尘。”
田源世说到这里,轻咳了一声。“上面曾下发多个文件,卫生是健康的保障,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作为情报局里身居高位的次长,怎能如此不重视卫生工作呢!”
“这样,你先去卫生处,好好学习一下那里的人是怎么打扫卫生的,顺便思考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如果你能考虑清楚某些事...就去做你该的。”
“就这样。”
这样说着,田局长拿出一份文件,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揉成一个纸团,丢到钱次长脸上。
没丢中,擦着钱次长的耳朵飞了过去。田局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唉,真的老了。打中鼻子的话,能得十分呢!就这么打偏了!”
一瞬间,钱次长的眼中冒出了怒火。但在之后,他一言不发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团,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
之后,田局长看向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贾颖,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这么爽了。”这位老局长说道。“这弱智,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了。”
“你呢?小姑娘,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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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颖的表情变得异常僵硬。之后,她这样开口了:
“我是天府情报司下属神农星系,神农三情报局情报员,贾颖。”
“总算你还记得。”田源世看着她。“背个守则来听听?”
贾颖的表情和语气依旧僵硬。但在她背诵了几句之后,表情反而舒缓了许多。
那些一些对国家忠诚、对民众忠诚、勇于斗争、坚持不懈之类的内容。
她从头到尾背诵下来,一个字都没差。
“很好。”田源世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自己执行好这些内容了吗?”
贾颖的泪水涌了出来。“我...”
“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最后,她停下了哭泣,这样说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有些人,做的比我过分的多。”
“所以你还在这里。”田源世说着,把一张纸揉成纸团,丢向她。
正中鼻梁,成功得到十分。
贾颖捡起纸团来,打开,发现那是一张名单----为首的两个,便是汪宇室和周博海,下面是许多大财团的老板和重要人物,再下面,是一些高级秘书的名字。
其中有两个情报局的次长,都是之前跟着田源世一起去会场的---钱次长倒是不在上面。
“他们...他们也死了?”贾颖像是刚意识到似的,这样说道。
“嗯,新闻上没报道,影响不好。”田源世说。“不过呢,他们也是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目光短浅,觉得大老板能给他们很多钱,比情报局给的多,就在那里利用他们的职位和便利,放弃了应有的职责,为大老板效劳。”
贾颖看起来像是想说‘十几年、几十年都这样,也不能算是目光短浅吧’,‘你不是也拿了很多钱吗?’,‘过去,你对这些不都是无视和容忍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尽忠职守的局长了?’
但她忍住了,没有开口。
因为田局长随即大笑了起来:“这样的人,在大老板召开的,勾结修真者来对付我们的会议里---死在他们信赖的、依靠的,打算引以为外援的修真者手里,难道不是一段佳话吗?”
“难道不是最好的发展吗?难道不是大快人心,让人年轻十岁、二十岁的事情吗?”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老人。
贾颖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大胖子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田局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局长。”田源世看到这个人进来了,露出了礼貌的笑容,用温和的声音说着。“好久不见。”
之后,他并没有起身,也没有握手的意思。
周局长的表情有些僵硬。他随即坐在那里,瞥了贾颖一眼。“出去!”
“贾女士已经证明了她的忠诚....让她做个见证也好。”田源世微笑着,这样说道。“这里有份功劳书,是有关我们局的伍连山次长的,请你看一下。”
这样说着,他拿出一份文件,折了几下,丢给周局长。
那上面的内容,如田源世所说的,是为伍连山请功的。这位次长,怀着大无畏的斗争精神和卓越的工作技艺,在被调到神农三之后,迅速的发现了某些叛徒和敌人勾结的事实,并在公开场合对叛徒进行了揭穿。
应该予以公开的表彰和晋升,才能更好的激励情报局的广大成员,让他们更加努力的工作。
周局长看着这份文件,又看了一阵电视上暂停的节目。最后,他的小眼睛转了几圈,看向田源世。
“也就是说,是那个计划?”
田源世点点头:“对。”
周局长:“上面派他来的?”
田源世:“当然!要不我怎么敢?”
周局长沉默了片刻:“那,现在....”
“像计划列好的那样,查封非法财产嘛。在神农一的,你查抄。”田源世说。“在我这里的,我来抄。”
“神农证券、神农医药、神农重工....都是在多个星球拥有庞大产业的大公司啊。他们账上的钱,各处的固定资产,现在都是我们的了---猪养肥了,更妙的是死了。那么,不吃肉,难道还抢救他们吗?”
周局长思索着,小眼睛转动着。之后,他有些紧张的开口了:
“但是上面可能会有意见....”
田源世:“按照计划,一份是上面的,一份是我们的。”
“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分给上面的不能动,从我们那份里要拿出一笔来,捐给天府军。”
“支持即将到来的大战。”
周局长的小眼睛又转了几圈,表情变得庄重而严肃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反情报局规定的事情。”
田局长:“当然。我们都是忠诚的情报局成员,对此我深信不疑。”
周局长:“有关我和周博海是亲戚的说法,是敌人散播的、满怀恶意的谣言。”
田源世大笑起来。“当然,我从来就没信过!”
周局长:“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促成这一计划----在前期工作中,我忍辱负重,担负了不少风险,保护了很多同伴...”
这次,田源世摇了摇头。“这个不行,你的身份,很多人是知道的。”
“你确实保护了很多同伴,并在暗中提供了某些支持---但并没有做什么担负风险的工作。”
周局长的眼珠转了转。“非这样不可吗?”
田源世:“非这样不可。”
他没有再说下去。之后,周局长点了点头。“那就这样。”
“我马上回去办事。”
于是,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他匆匆的离开了。之后,贾颖看着田源世。“他...”
“周博海的私生子。”田源世说。“商人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安插进情报局,又花了更多力气才扶持起来的高级官员。”
贾颖:“而现在,他认可了父亲被杀的事?还要收割那些商人的财产?”
田源世:“有利可图嘛。”
“这样做,他就是忠诚于国家、忠诚于人民,和作为叛徒的家族划清了界限,选择站在人民一方的英雄;而要是不这么做,非要去为那个从小抛弃他,任由他的母亲病死而看都不看一眼的父亲报仇---那非但报不了仇,他自己也要完蛋。”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贾颖捂住额头:“我不知道....我有点晕。”
田局长:“情报工作就是这样。”
“很多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真切的东西,其实是假的;很多看似坚不可摧的存在,其实就如同气泡一样脆弱;很多威力强大的潜规则,在遇到真正的力量时,就如同积雪遇到熔岩,会在瞬间消散。”
“多想想是怎么回事,多学学,路还长着呢。”
听到他这么说,贾颖显得有些意外。
“您...不打算处罚我?”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田局长举起一个手指。“就像你说的,你只是做了大家都在做的事情。”
“现在,你自己回答:我为什么不处罚你?”
这个问题比较难以回答。贾颖想说‘因为我和实验室以及很多黑市商人的良好关系’,想说‘因为我过去给您、给大家去的各种好处’,想说‘因为我之前的种种表现,证明我并没有真的背叛...’
而最后她说出口的是这些:“因为...因为这样可以给大家一个暗示...告诉大家,事情就到此为止,惩处不会扩大?”
田局长朝她笑了笑。“你还不是太笨。”
贾颖长舒了一口气。“对了,您刚才说‘那个计划’...请问,是什么计划?”
田局长:“在文件库里,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找。”
看到贾颖还打算说什么后,他这样说道。“嗯,回去吧。顺便把伍次长叫过来。”
贾颖犹豫着,走了出去---她离开后,田局长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几分鄙夷。
之后,他拿起手边的电话。“贾先生吗?刚刚发生的事情,您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我早就说过,您不肯做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做,现在您相信了吗?”
“呵呵呵,要是现在还不信,您可以自己去看看。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我们可以再谈谈进一步的合作了吧?”
“好,我可以等....对了,您那位侄女,在这次事件里没起到什么好作用。”
“当然了,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没有处罚她。但是,就算我是局长,这样做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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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九月26日,上午八点四十
情报局大楼,局长办公室里
田局长依旧坐在办公桌后,在他身后的老式电视机上,播放着之前修真者杀戮神农三社会精英的后续新闻。
伍连山看着那段新闻,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像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等到新闻结束,田源世略微低头,这样开口了。
“辛苦了。”
伍连山看着他。这次,田局长脸上的疲惫之意一扫而空,像是一夜之间年轻了几十岁---用精神健旺、神采奕奕来形容也完全没问题。
“您是说什么事情?”伍连山面对这样的变故,只能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田局长:“你对内情了解多少?”
伍连山听到这个问题,产生了几分警惕。
“我只知道情报人员该知道的事情。”他斟酌着,这样回答道。“内情什么的,不太了解。”
“毕竟我才来了没多久。”
田源世笑了起来。“那么....你并不了解那些幕后的交易?不了解那些和敌人勾结,以及想和敌人勾结的叛徒?之前那么做,也不是为了破坏他们的计划?”
伍连山低下头:“我只是做了一名情报部门成员该做的事情。”
“在过程中,可能有缺乏技巧的地方,请您批评.....”
田局长笑了起来:“确实,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伍连山:“哦?”
田局长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不过呢,你没做任何值得批评的事情。”
“我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光是维持住局面,完成上面交代的工作,就已经精疲力尽。”
“很多事,如果光靠我自己,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伍连山皱起眉,思索对方这些话的意义。
田局长:“这么说吧,我是一个完全相信我们的行动是正确的,完全忠诚于天府共和国,在天府情报司工作了四十年以上的情报司成员。”
“现在,我不以局长的身份,就以刚才我提到的这个身份问你一个问题:赴宴那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伍连山踌躇着,没有回答。
田局长:“你有顾虑,有疑惑,这是正常的。这样吧,我同样是以刚才的那个身份,告诉你我都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
伍连山没有拒绝。
田局长:“从一开始讲起吧。你在最近监视的过程中,是不是发现了很多叛徒?”
伍连山点了点头。
田局长:“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点:神农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叛徒?”
伍连山:“因为这是边境?”
田局长:“这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确。”
“但也并非完全正确。你以前在襄京待过,对吧。”
伍连山皱起眉:“对...”
田局长:“那里有这么多叛徒吗?”
伍连山:“没有。那里也没有容忍和迁就敌人的政策。”
田局长笑了起来,之后,连续咳嗽了几声。
“这里从前也没有。”咳嗽平息后,他这样说道。“后来,上面一直把...被判定为有较大可能背叛的人安排到这里,这种人才多起来的。”
伍连山顿时瞪大了眼睛。“安排到这里?”
田局长又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慢慢的按下了旁边的某个按钮。
一段文字,随即以全息影像的模式展现在这间屋子里。
“我认为呢,在处理这些叛徒的时候,最好不要采取简单粗暴的方法。”
“这些人忘恩负义,把我们给予他们的一切保护和好处视作理所应当;这些人愚蠢至极,认为敌人的心中满是善意,向往敌人的观念、做法、生活方式--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叛徒。”
“处理他们,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必要的,也是我们该做的。但是,他们只是在这么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现在,如果像不久前那样,采取太直接、太粗暴的手段的话---舆论会批评我们,内部人员会产生动摇和质疑,上面也会降低对我们的评价。”
“最关键的是,这些叛徒也不会痛苦。”
“一个罪犯被警察抓住了,会自认倒霉,会觉得不幸---但是,他并不会认错,也不会感受到额外的痛苦。这些叛徒,就和那些罪犯一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可能受到的惩罚,也有了预期。”
“如果被我们抓住了,他们会设法辩护,设法声称自己‘无罪’---很多人会为他们说话,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帮他们摆脱惩罚。而后,这些叛徒会继续自己的行为。”
“更糟的是,有很多人看到他们获得的收益,效仿他们。而我们的很多成员,在看到对他们的惩罚不足之后,会感到沮丧,会丧失对付他们的动力。”
“上面最近一直在强调‘做事要讲究技巧’,‘要多动脑子’。以目前的形势而言:杀人不若诛心。”
“我刚才提到过,这些叛徒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把我们善待他们的做法当做理所应当。同时,他们向往那些修真者的观念、做法、生活方式,把修真者的世界设想成完美的模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们去接触那些修真者,让那些修真者来玩弄他们、利用他们、榨干他们的精力和血肉...最后,再由这些他们梦想中满怀善意的修真者,来杀死这些叛徒。”
“让他们的理想来杀他们,让他们心灵的寄托来杀他们!这样,能让这些叛徒感受到最大的痛苦,才是给这些叛徒最大的惩罚。”
“敌人的价值就在于此---帮我们处理掉不方便对付的叛徒。”
文字的内容到此结束。之后,伍连山惊讶的看向田局长。“这是...”
“这是很久之前,这个‘杀人诛心’计划开始之前的会议记录。”田局长说。
田局长:“你看,情报司不是一个小部门。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出几个聪明人,想出几个好主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这个主意有点好过头了。唉,上面人张张嘴,下面人跑断腿。之后几十年,许多人都被这个计划折腾的半死....”
伍连山看向田局长:“这么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上面计划好的?”
“这些公司,神农证券,神农药业,神农能源....都是情报司扶持起来的?而之前那些修真者来...来我们这里,就是为了借他们的手,杀掉这些老板?”
田局长停顿了一下:“倒也不完全是这样。”
这样说着,他展示了另一份文件。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之前的‘杀人诛心’策略虽然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存在很多问题。”
“把那些忘恩负义,倾向于修真者的叛徒派到神农星系,这很好。但是,给予他们政策和本钱,让他们能获得财富,就完全是不应该的---这样做,会引起人们的效仿。”
“大部分人,看到那些叛徒的时候是鄙夷的,痛恨的。但是如果他们看到那些叛徒因为背叛而获得了大量财富,这些鄙夷和痛恨就会转化为羡慕和向往。而在看到我们给这些叛徒机会的时候,无论使用的是什么理由---他们都会产生愤恨感。”
“本来不想背叛的人,忠诚于我们的人,在这样的刺激下,反而会倾向背叛。而制定并执行这个计划的我们,就成了愚不可及的傻子。”
“不要说什么‘善恶终有报’,人们不会去看‘终’,只会看到那些叛徒因为背叛而获得的财富。这种展示所造成的危害,远远大于最终‘杀人诛心’造成的效果。”
“如果打算让这些叛徒受苦,那就需要从现在开始,取消给他们的所有扶持---不要在任何时候,经由我们的手给予那些叛徒任何好处。相反的,要让人们看到,我们在竭尽全力的挤兑、打压这些叛徒。”
“如果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获得财富,那是他们的本事。到时候,再来‘杀人诛心’这一套也来得及。而要是他们受不了,完蛋了,那也无所谓。‘杀人诛心’什么的,没有也不耽误什么!”
伍连山看完这些内容,沉吟了片刻。“这份文件...”
田局长:“这是那计划推出并执行十几年后,继任情报司总长的严老板下发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上面就取消了给予这些叛徒的扶持,转而扶持对国家更忠诚的人。”
伍连山:“接下来这段时间?”
田局长:“对。几年之后,因为某个错误,严老板被解职,唐老板上台。之后,又提出了新的政策。”
伍连山:“重新恢复对叛徒们的资助?”
田局长:“对....”
“唐老板的思路是:接下来可能会进入比较长的和平期。作为情报人员的我们,需要立下功劳,才能保证不被缩编人员,削减经费....我们需要功劳。”
“这些潜在的叛徒,可以用对待猪的方式来对待---准备好猪圈,准备好饲料,养到足够肥,然后开宰。”
“当然了,唐老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必要的。如果不想让其他人效仿,可以把事情做的隐秘一点。”
伍连山:“这样...然后呢?”
田局长:“然后...猪长大了,打算吃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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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连山大约能理解田局长所说的内容。
高级别的政策,上面可能有基于全局的,通盘的考虑。但是下面从事具体工作的人,也一样有自己的利益。
决定推行一个政策了,就会涉及到大量资金的投入、许多职位的安排、一些可能会影响具体收入的工作、某些派系的形成...
如果它持续一段时间了,从事具体工作的人已经获得一些成果了,某些工作被当成审核和晋升的标准了---那问题就更麻烦。
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个思路完全相反的新政策---那就会涉及到另外的拨款,新设立和废除的职位,与之前工作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另一些工作、另一些派系的形成。
无论如何,具体的工作,还是需要具体的人一点点来完成的。
更不用说,上面更换了政策之后,就完全可能出现‘再次更换’的发展。之前推动‘杀人诛心’工作的人,很可能不想让自己之前辛苦工作的成果消失,而完全否定和排斥这个新的政策。
更糟的是,如果政策出现反复的变动,下面的人就可能会认为:接下来还会继续变动。
然后,就会根本不管政策怎么样,按照自己获利最大的方法去执行。
田局长没有再详细说明‘那些成长过度的猪是如何打算吃掉他们’的这种事。但伍连山想了一下,就发现来到这里之后看到的人,听到的话,感受到的异常之处,基本都有了解释。
他大致能想象到那些老板是如何对情报局的人施加影响的。恐怕,这也是自己面前这位局长满脸疲惫的原因。
毕竟,他是神农三的情报局长,要在第一线负责具体而详细的工作。
“至于在我们这里,也出现了很多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发展....”
田源世这样说着,拿起遥控器,给身后的电视换个了频道。
一段录像随即被播放了出来:
两个人在那里进行交谈。一个是穿着便服,一脸聪明相,应该是情报局官员的人;一个是穿着长袍的修真者。他们坐在....就是这间办公室里,进行着交谈。
修真者眉头紧皱:“能释放她们,我们确实很感激你。但是,报酬方面,你最好是别要丹药。”
“你们无法修行,体内无法容纳灵气,服用那些药物,非但不能生效,甚至有可能会死。”
情报局官员:“可是,除了丹药,你们也没什么合适的报酬能给我了吧。”
“你们不是在进行研究吗?调试药物的成分,争取让其对普通人也能见效...”
修真者:“是在研究,但是进展不大。那些暂时有用的....之后会产生很大的危害。”
听到这话,情报局官员眨了眨眼:“暂时....有用吗?”
修真者摇了摇头。“要是再实验的话....但神剑门的曹掌门亲自下了命令,禁止进行这种试验。这样的话,就没有试验品了...”
情报局官员:“这个...只要价格合适,我倒是可以出售一些试验品给你们。”
修真者:“啊?”
情报局官员:“你只要把需要测试的药物送到我这里来,之后....我会找到合适的试验品服用这些药物,然后把服用后的数据交给你。”
修真者:“要是能实现,倒是不错。”
情报局官员举起捏在一起的三根手指:“只是,可能有危险。所以,需要你们付个好价钱。”
这段录像就到此为止,之后,是第二段录像:
医院里,这名情报局官员,拿着一瓶丹药,坐在一位老人面前。
“5%的股份确实很多,但是这贵吗?”
“不,一点都不贵。股份什么的,能和你的性命比吗?人死了,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盯着他手中的丹药,眼里亮起了光。
情报局官员:“这是天衍教的修真者炼制而成的丹药,专门给普通人服用。能让你的身体恢复活力,能为你延长十年以上的寿命。”
“来,把这张契约签了,把5%的神农能源股份转让给我,这瓶药就是你的了。要不要签,你来决定。”
老人举起颤抖的手,看了看一旁的医疗仪器,看了看那瓶丹药,又看了看契约上的内容,签下了字。
之后,便是这位情报局官员和其他一些老人进行交易的镜头。这位先生,有的时候要股份,有的时候要现金,有的时候要珠宝首饰。
然后,是一些类似的镜头。最后,是这名情报局官员身着囚服,戴上手铐,坐在审讯室里的镜头。
“我没有违反任何规定。”这位可敬的官员说道。“我经手的所有财物,从来没被贪污过一分一毫...账目很清楚。”
“也没人说你贪污。”对面的审讯官说道。“但你勾结敌人,出售大量丹药给神农三的商人,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出售大量丹药给他们。”情报局官员说道。“我只是出售了很多假药给他们。”
“假药?”审讯官惊讶的说道。
“对...”情报局官员说。“那是有很大危险的试验品,服用之后很可能会死。”
“我和这些叛徒交流过。他们,如同文件上认同的一样,实实在在就是叛徒---普遍认为我们对他们一切的好都是应该的、没有价值的;而修真者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上面把这些人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修真者来攻击他们,以便让这些叛徒感受到最大的痛苦...所谓的‘杀人诛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做法完完全符合上级的思路。”
审讯官:“但...你出售给他们的药物具备一定的效果。”
情报局官员:“某些时候。”
“其实,这些丹药都是试验品,在某些情况下会对普通人有效,但也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这些叛徒,以虔诚的心态,带着最大信任感,花费巨额的资金购买仙药。然后,他们发现,自己最信任、最仰慕的修真者,其实是在把他们当做试验品。”
“这一刻,他们会多么痛苦?”
审讯官:“你...”
情报局官员:“我没做错,对吧。”
审讯官站起身,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走了回来。
“你的思路没错。”他这样说道。“但身份有问题。”
“你是情报司的成员,那些叛徒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会把仇恨转移到情报司身上,而不会去记恨那些修真者。”
对于这点,情报局官员没能进行反驳。
审讯官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当然了,你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上面...给了你两种选择:
第一种,把这些财富上交,放弃继续行动,回情报司工作。因为你的目的是好的,不会进行过度的惩罚;第二种,如果你愿意放弃情报司的职务,可以容许你保留一部分财富。”
“当然了,你需要交纳相应的税务。”
录像的内容到此结束,伍连山看向面前的田局长:“这位可敬的先生是谁?”
“我之前的某任局长,贾江海局长。”田源世说。“如你所说,确实是可敬的人。”
反正,这位局长的行动、用来为自己辩护的理由,还有最后得到的结果,最终在局里出现了广泛的传播。
无论这位局长的目的是什么,自他这件事之后,神农三的情报局成员们就开始了和修真者的合作。
在一段时间后,大家表面上还一团和气,但暗地里就分裂开了。有些人,依旧忠诚于情报司,和那些商人进行合作只是为了图谋好处;而另一些,表面上还忠诚于情报司,而实际上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钱。
就算是担任了局长后,田源世也无可奈何。毕竟,有了贾局长的榜样在前,所有人都可以做同样的辩解。
情报部门的工作本就这样,装作投靠,装作暂时合作---都是和吃饭一样简单的事情。
不到关键时刻,分不清到底一个人是忠诚还是背叛,是倾向于天府还是门派,是追求个人的利益还是在执行情报司的职责。
而后,上层的思路又出现了多次调整,而实际的情况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对面的某些修真者,发觉了天府情报司的计划,试图反过来利用情报司的这种做法,通过这些叛徒而牟利;本地某些思维敏锐的官员和商人也察觉到了情报司的目的,试图利用这些情况来获利....
这样说着,田局长闭上了眼睛,又露出了疲惫的模样。
“上面反反复复,折腾的始终是具体办事的人。”伍连山看着面前的上司,这样说道。
“是啊。”田局长说。“谁也没想到,曲曲折折之后,原本的计划竟然变成了最具备可行性的一种。”
他说到这里,露出了笑容。
“也许,这就是古话中所说的‘曲则全’?”
伍连山:“也就是说,就算昨天我不采取行动,您也联系好了修真者,准备杀光他们?”
田源世:“这个...其实我和那个修真者反复交涉了很久,他才答应的。”
“本来,我也没指望能达到这种效果。杀人诛心,杀人诛心,杀人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诛心。只要那个修真者,以比较荒诞的理由杀掉某几个全心全意当叛徒的,那么剩下的那些....就会有比较大的触动。”
“但是,这样也不坏。反正现在叛徒那么多...多杀点,威慑效果还能更大一些。”
这样说着,他看了看表。
伍连山:“尤其是,赶在开战之前。”
田局长笑了起来:“当然。”
“如果不是要开战了,这样的做法也不会得到某些当权人士的支持....大军的补给线要通过这里,如果出了岔子,他们也是需要负责的。”
“最后,大家达成了一致,由这些叛徒来承受代价,是最合适的。”
这样说着,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应该结束了吧。”
伍连山:“结束了?”
他还要继续说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两名情报局的官员走了进来。
“局长,刚刚我们侦破了一起大案。”右侧的官员说道。
“神农证券、神农药业、神农重工都存在多起违规事件,我们已经针对他们的财产进行了查封,并逮捕了相关人员。审判正在进行中。”左侧的官员说道。
“在现场,我们搜到了大量的证据。”右侧的官员说。“他们的罪行,简直令人发指。”
田局长看着他们。“这么说,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对。”左侧的官员说道。
“虽然历经坎坷。”右侧的官员轻叹了一声。“但正义终会得到伸张。”
“那就等几天吧。”田局长说。“受害者的家人操办葬礼,也需要几天。”
“等到他们举办葬礼,正式转播的时候,把适当的证据展示出来,让大家看到,然后当场逮捕他们。”
“这个阶段的工作,就可以圆满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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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官员离开后,伍连山沉吟了片刻:
“之前,我曾在情报局里见过两个高阶修真者....”
田局长:“噢,他们...”
“修真者中的某些高级官员,完全明白叛徒的价值---他们才不会配合我们,相反的,下达了严格的命令,要求手下人不得伤害那些叛徒。”
“有一段时间,上面的意图是和他们缓和。在那个阶段,他们跟我们进行了不少合作;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更愿意和那些推崇他们、向往他们的叛徒合作。”
“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身份较高,又愿意配合我们,以修真者的身份公开杀死大量老板的人,并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我们还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你说你见过两个,但应该不知道名字,对吧。”
伍连山点了点头。
田源世:“虽然肯在其他方面跟我们进行合作,但不肯杀人的那个,叫贾江军;虽然拒绝在其他方面合作,但最终答应帮我们杀人的那个,叫田溯德。”
“至少,他想让我们认为他叫这个名字。”
伍连山:“田溯德?我好像在资料上看到过,这人是长生院的长老....”
“他愿意配合我们?”
田源世;“只要我们允许他进行某些行动,以及提供某些情报给他...”
伍连山:“就这?”
田源世:“一些别的人也有和你一样的疑问。但在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后,我觉得可以答应他。”
“他的本名叫田源杰,田溯德的儿子之一,来这里,是冒用了他父亲的身份。”
伍连山:“田源杰?”
他考虑了片刻,直接问了出来。“对了,您的名字....”
田局长笑了起来,没有说‘绕了一大圈,其实这才是你想问的吧’一类的话。
“为什么和某些修真者这么像?我叫田源世,而之前那个被杀的修真者叫田源清,而这个帮我们杀人的叫田源杰....”
伍连山:“是偶然吗?”
田局长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因为我叫田源世,才刻意派那个姓田的长老负责这里的工作,才把那些名字恰巧如此的人派到这里来。”
伍连山:“好让我们产生混淆?猜疑您?”
田局长:“很低级的手段,对吧。”
“有时候还是很有效的。那些不了解内容的人可能会多想、误会,以为有什么阴谋,作出某些奇怪的事情来。”
“双方的人都会。”
“所以你瞧,这个做法也不是很聪明。”
伍连山:“那现在....”
田局长:“这位先生,现在大概正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做完这项工作后,他会在近期内离开。”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事关之前的协议,因此,他做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干预。”
我为什么要干预?
伍连山差一点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但之后,他忍住了,只是点头同意。
“是,局长先生。”
对这个回答,田源世满意的点了点头。“该解释的事情,我都解释的差不多了。”
“那么,你能不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伍连山看着面前的上司,没有问‘贾颖操纵的交易是怎么回事’、‘那些去保护汪宇室,却又突然执行你命令的保安是怎么回事’、‘那些底层修真者,让他们去杀汪宇室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杀了猪之后肉怎么分’、‘被降职和被杀的次长,职位由谁接手’之类的问题。
这些问题只会煞风景,破坏对方刚刚塑造出的‘苦心忍受数十年’的情报局局长形象,进而影响大好的团结局面---有害无益。
他只是低下头,老老实实的给出了较为安全的回答。
是上面一些朋友给了他一些消息---在这个时候,应该表明态度,就算不能立功,要是被误会和某些叛徒勾结,就不好了。
正好,他在之前的监视中,看到了那些商人背叛的模样---他们毫无疑问是叛徒。
于是,在思索了一阵后,他选择了这种看起来粗鲁和危险,但实际上最能表明态度的做法。
至于这件事导致的其他发展,都是意外和巧合,他完全不知情。
听他这么说之后,田源世点头,微笑。“也就是说,没有正式的命令?”
“对...”伍连山说。
“我知道了。”田局长说道。“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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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9月26日,上午11点半
“也就是说....您杀了许冠军和罗子英?”
付天重看着面前----身上沾满血,却并没有换衣服的田长老,惊讶道。
“还有些别人。”田先生说道。“不是你对我说,是他杀了田源清的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意外?”
付天重:“是,但是我以为您会把他带过来对质...”
田先生:“对质什么的就算了....我倦了。”
他这样说着的瞬间,语气和表情里都透露出几分疲惫。但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这下,该做的事情基本都做完了。现在,去杀掉乾坤笼里的那些人,还有一些别的人,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您是不是也打算杀掉我?”
下意识的,在发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这句话就从付天重的口中跳了出来。
田先生略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很清楚啊。”
“但这个时候说出来,是比较蠢的做法。你不觉得吗?”
他这样说着,手上浮起一道光,捆住了付天重。
“你过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付天重被捆住后,横着浮在空中。之后,他没有求饶,也没有把叶碎竹要求的‘杀害田源清的凶手’说出来,而是仰着头,看着田先生,挑衅似的说道。
“我们都死了,这里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继续说。”田先生这样说着,朝鸟笼那里走去,而付天重飘在他身后。
“但是你并不一定会赢。”付天重又说道。“叶碎竹知道你打算做什么,早就准备好了办法对付你...”
“他?”田先生停下脚步,看向付天重。“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他自己说过:他能赢。”付天重像是刚意识到自己被捆了起来一样,略微挣扎了一下。
发现挣扎不动后,付天重继续开口了:“他知道你的目的是杀光大家,为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哦?是什么准备呢?”田先生的声音里透露出了几分兴致。“是给包天钧又准备了一架机甲,让他来攻击我、战胜我?还是找这里的情报局、警备队、保安部队来帮忙?”
他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付天重说。“但他肯定有办法...”
“那就给他个好死法吧。”田先生说。“嗯,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他轻叹一声,然后笑了起来。“就让叶碎竹死在那些被他救下的人手里吧。”
“你什么意思?”付天重问道。
“他不是在之前救下了你们大家吗?”田先生说道。“现在,我会给那些人每人一把刀,然后告诉他们:想活命的话,就刺叶碎竹一刀。”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呢?还是不会接受呢?”
付天重还没反驳,就听到了旁边房间里的声音----他们正好走过包天钧和周天驰的病房,那声音,是周天驰发出来的。
田先生随即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勉强包好在渗血的伤口,尝试着站在那里的包天钧,以及躺在那里,忽高忽低的发出让人难以听懂声音的周天驰。
“你又能战斗了?他在外面已经为你准备好机甲了?”
田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一挥手,又一道光飞出去,把包天钧捆了个结结实实。
包天钧随即也飘了起来,浮在付天重一旁。之后,田先生看向周天驰,像是犹豫要不要把他也运过去。
这时候,周天驰说出了一些能让他们听清的话:
“杀掉叶碎竹!杀了他!”
“他来救我们,肯定是不怀好意!”
听到这些,田先生怔了怔,大笑了起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说的好啊!哈哈哈哈!”
之后,他没管周天驰,而是转过身,朝放着鸟笼的大厅走去。付天重和包天钧,飘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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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能战斗了吗?”
付天重低声问向包天钧。
“勉强能动。”包天钧说。“但要是能进到机甲里,应该能战斗....”
“但是哪有机甲呢?”付天重说。“叶师兄为你准备好了?”
“我不知道。”包天钧说。“但要是能逃出去....说不定叶师兄已经安排人,把机甲和特殊功能的挂件都运过来了呢。”
“这个他做不到。”前面,田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确切的说,有钱的话,他还是有机会买到那种机甲的,但他已经没钱了。”
包天钧看起来并不相信。
“当然了,就算你开动机甲,拿出更强大的武器,也没什么用处。”田先生继续说道。“你...”
“你也就是靠那件法宝。”包天钧说道。“没有它,你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他这么说,田先生回过头,笑了起来。
“你不是以为,只要说出这种话,我就需要停用法宝,然后和你来场‘公平对决’吧。”
“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又一挥手,两团光堵住了包天钧和付天重的嘴巴。
之后,他推开门,走进了场馆---鸟笼里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发现是他,以及在那里飘着的付天重和包天钧后,很多人脸上表情各异。
田先生也不理他们。他走到某架双杠前,摸了摸金属管,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牌位,放了上去。
牌位上是一行大字和一行小字。大字是:“妹田氏源清之灵位”,小字是‘兄田氏源杰’。
接下来,他拿出香炉,上了香;再之后,又拿出纸钱,在周围撒了一圈。
做完这些后,他又拿出一张桌子。挥挥手,付天重和包天钧被摆到了桌子上。
鸟笼里响起一阵骚动。之后,田源杰先生走到鸟笼前,看向叶碎竹。
“田源清是你杀的?”
叶碎竹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之前是怎么躲过测谎法术的?”田源杰继续问道。“用了独特的法术?”
“别想混过去,我搜了许冠军的记忆。是你杀了她!”
他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近乎是声色俱厉。
叶碎竹随即看了看被捆在那里的付天重。
“并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用法术来解决的。”之后,叶碎竹这样说道。“对付测谎法术,只要说真话不就行了?”
田源杰笑了起来,叶碎竹也笑了起来。两人一起笑了大约三秒后,田源杰脸色骤变,一挥手。
之后,除了叶碎竹之外,鸟笼里每个人手中都出现了一把光刃。
“你们,杀了叶碎竹,就能活下去。”
“不然,你们自己就会死。”
鸟笼里并没有响起什么声音。许多人面面相觑,满脸犹疑。之后,丁天德迅速举起刀,护住了叶碎竹。
他并没有出声,但看向师兄弟们的眼神里已经满是警惕。身边几个人看到他这样,随即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把叶碎竹围在了当中。
郭天道随即开口了:“田长老说的是假话,他没什么诚意。”
“大家还记得吗?之前他想拉拢包师弟的时候,拿出了契约。但现在,只是靠嘴在说,什么都没有!”
许多人的脸色顿时又发生了变化,看向了田源杰。
要杀掉自己的同伴---尤其是这种救过自己的同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但需要比较长的过程和比较过硬的理由。
确实有些人,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但是也很多人,并不是这样的。
田源杰明白这点。他看了看丁天德等人,随即转向叶碎竹。“之前,你出钱救了他们。”
“现在,勇敢一点,献出自己的性命,就能又一次救下他们。这不是很光荣的做法吗?”
鸟笼里,顿时有许多人又看向了叶碎竹。
田源杰微笑着:“怎么样?要不要转过身,对他们说些什么?”
“鼓励他们一下,让他们在杀死你之后,还坚持你的思想和奋战的精神?还是说,你为了多活一会儿,想看着他们去死?”
这样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机器人,再度大笑起来。
“这些天,你一直在教导他们吧。什么‘矛盾’、‘正义’、‘团结’、‘坚持’...”
“这些玩意,听起来确实不错。但它们现在能救你吗?能让你活下去吗?”
叶碎竹略微皱了皱眉,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远处。
田源杰:“怎么,还想指望有人来救你?”
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授权书。
“喏,神农三情报局的授权书,就算有天府军或者警备队的人来,别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过我....看到这张授权书,他们就必须停止行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配合和服从我的命令。”
“你的合作者,不会有任何行动。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帮你,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你的下场,只有死。”
“要么,用你的死来救下身后的同伴,虽死犹荣;要么,自私、卑劣、贪婪的,带着他们一起去死---你选哪一种?”
听完这些话后,鸟笼里的人们又一次看向了叶碎竹。有些人的眼神里是怀疑,有些人是绝望,有些人像是恳求...
在他们的注视下,叶碎竹没有回头,而是和对面的田源杰一样,笑了起来。
“很可怕的做法啊。”
“让他们来杀我,比起你自己来杀,更能让我痛苦吧。”
田源杰:“对付你这样的人,光杀掉可不能解恨。”
“正好,最近刚刚有人教了我这个。”
叶碎竹:“只有这样,才能为你妹妹报仇?”
田源杰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开口。倒是鸟笼里的郭天道开口了。“妹妹?”
叶碎竹:“这位先生不是田长老,只是伪装成这幅模样而已。”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门派纪律,只是为了妹妹报仇,仅此而已。”
鸟笼里响起一片喧嚣。随后,叶碎竹看向身边的丁天德:
“丁师弟,把刀放下。”
丁天德:“可是...”
叶碎竹:“不用防备什么。大家都是师兄弟,没人会伤害我。要相信大家!”
说完,他用充满鼓励和信任意味的眼神环视了周围所有人一圈。有些人面露羞愧,低下了头,另一些人则看向了手中的刀。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但之后,叶碎竹没有给这些想法酝酿和发酵的机会,直接看向了田源杰:
“你说的应该没错,外面基本上没什么人想帮我、能帮我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了吗?”
他这话说完之后,周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之后,打破这寂静的是田源杰的又一次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叶碎竹:“我相信我的同伴们。”
“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谎话。你说什么‘杀掉我就能获救’,这毫无疑问是假的,就算他们真动了手,你也只会把他们当傻瓜,然后把大家都杀掉。”
“就像当初,你妹妹把我当成傻瓜一样。”
田源杰想要反驳,但听到‘妹妹’这个词后,脸色一变。
“知道我是怎么杀掉她的吗?”叶碎竹继续说道。“作为修真者,她的修为比我强。但是,她同时还是个弱智...”
“你说什么!”田源杰怒吼道。
叶碎竹:“因此,并不难杀。”
“我没用任何人帮忙,只是布置了一些简单的陷阱。之后,她毫不让人意外的落了进去,就被杀了。”
这样说着,他详细描述起当初杀死田源清的前因后果和具体做法来---说的很长、很细致。
而田源杰也就站在那里,听着他说,并没有打断他。
“总而言之,门派准备的保护根本就不牢靠,破绽百出。如果面对一个聪明的头脑,那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最后,叶碎竹这样总结道。
“我改主意了。”田源杰瞪着叶碎竹,咬牙切齿的说道。“让你就这么死,太便宜你了....”
他这样说着,手上亮起一团黑光,一些刑具从中浮现了出来。
“这个法术叫‘地狱术’,专门用来折磨你这种该死的人渣....”
这时候,不远处便响起了一声高喊。
“死吧!叶碎竹!”
与此同时,一道光芒闪过,吞没了田源杰的身躯。
这次,那柄如意没有发出光芒,其余的法术也没有保护他。在光芒中,田源杰勉强做出了一个回头的动作。在他的眼中,自信、从容、镇定全都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不解、惊恐、难以置信。
随后,他的身体慢慢在光芒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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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发生的一段时间之前。
大约就是在田源杰带着付天重和包天钧离开后大约一分钟的时候,周天驰睁开了眼睛。
他只觉得身体非常沉重,许多地方都很痛。
下意识的,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不久前,那里被一次放进过一面镜子、一把匕首、几块瓷片...
那时候....这些物品被放进来之后,自己身上并没有感到太剧烈的疼痛,只是因为多出来的异物而难受。
之后,那些机器人又把某些针刺进了自己身体里,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气被这些针吸引着,以不同于以往的方式在进行流动。最后,很大一部分流进了这些异物里。
有时候,某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会走进来,在自己身边进行记录。他们偶尔会提到自己,名称是‘培养皿’。
叶碎竹的话随即在他耳边回响起来。
‘我们要幸福,需要自己努力。’
‘命运对我们既不会特别好,也不会特别坏。它也许会发挥作用,但那跟我们没有关系....’
不,不是这样的!
周天驰坐了起来。
自己受过很多苦,命运应该补偿自己,这是它早就答应好的!
在那里,它已经实现了很多次了!在这里,它也应该实现!
‘那是假的。’叶碎竹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是门派为了误导我们而准备的法术...’
不!不是这样的!
我是特殊的!要不然,你们怎么会来救我!
‘我救你,因为我们是师兄弟。我不会因为你犯错了就放弃你,但也不会因为是师兄弟就无视你的错误。’
‘比起命运来,相信我们是不是更好呢?’
不是!不是!不是!
周天驰坐起身来。
他感觉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之后,他撑着一旁的扶手走到药箱前,从里面拿出了麻醉剂最有效的那种。
他强忍着眩晕和摇晃,把未稀释的麻醉剂吸到针管里,然后注射到了自己体内。
在这之后,眩晕感消失了,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甚至感觉更好了。
在他眼中,随即浮现出了叶碎竹的模样。
‘谁还没犯过错呢?错了就要纠正。纠正了,大家还当你是同伴,谁也不会怪你....’
“我没错!”
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周天驰这样喊了出来。之后,他的面孔扭曲成一个非常狰狞的模样。
“我们一起死吧!”
“这是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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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汤玉堂和鲁向学正操作着实验。两人都全神贯注、聚精会神,汤玉堂已经是满头大汗。
“叮”的一声后,某个阶段完成了。
两人终于放松下来,汤玉堂擦了擦汗,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开口了。
“我们之前的那个实验品,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鲁向学:“哪个实验品?”
“哦....你是说那个用来强化灵器的修真者?”
汤玉堂:“对,他身上的经脉,运行方式很特殊,应该能产生威力强大的爆炸吧。”
“我记得,142实验室就是被这种爆炸摧毁的。”
鲁向学:“幸亏当时那里只有机器人。事后,从黑匣子上才发现爆炸的是‘培养皿’。”
“现在,报告上的结论是,他们体内的经络本来就存在成为爆炸物的可能,将其调整为培养皿的状态之后,加剧了这种可能性出现的几率。”
汤玉堂:“所以,上面才答应把他还给那些修真者?”
“他们是想把那些人都炸死?”
鲁向学:“要是能收集到一些数据就好了....”
汤玉堂:“是啊....也不知道那些修真者现在在什么地方。”
鲁向学:“算了,就算知道,他们也未必肯配合....”
“我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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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驰走出了房间。
他并不知道叶碎竹在哪里,但随后,隐约传来的声音为他指引了方向。
这是命运的安排---他这样感觉着,顺着田先生曾走过的走廊向前走去。
在走了一半之后,麻醉剂的效果渐渐消退,他又感到了疼痛。但是,坚强的意志力促使他忍住了。
无视那疼痛,他继续向前走着。
一路上,也许是麻醉剂发挥了作用,许多各式各样的幻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叶碎竹挥舞着手臂,在那里说着:
‘我犯了错误怎么办?改!他们犯了错误怎么办?改!只要我们努力面对错误、改正错误,过去的错误反而会变成财富,成为我们以后成功脚下的基石。’
“我没错!”周天驰随即在意识里反驳道。
另一个叶碎竹随即又出现了:‘他的错误比别人更严重,但绝不意味着我要放弃他。’
周天驰又一次发出了反驳:“我说了,我没错!”
他挥舞着手臂,像是想把这个喋喋不休的叶碎竹赶走---也真的赶走了。
但第三个叶碎竹随即又出现了:‘周师弟可能也只是被骗了。性子比较执拗,一直相信骗子....我会竭尽全力,帮他清醒过来。’
周天驰捂住头,使劲摇晃着,像是想把这样的想法从自己的大脑里甩出去。但随后,另一段较为清晰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自己躺在担架上,身旁,那个叫甄灵的女人站在叶碎竹对面:“都这样了,你还要救他?”
这样说着,她笑了。“难道,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叶碎竹看着自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帮自己的师兄弟,需要什么企图呢?”
甄灵:“但他,就算被你救了也不会感激,只会认为是你‘应该做的’吧。”
叶碎竹摇了摇头:“我是不知道周师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应该是被骗了吧。”
“门派使用了什么法术,迷惑了他的心智。他是个受害者,虽然坚持错误不是很好....但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甄灵:“好吧,既然你坚持....”
这段记忆消失了。之后,周天驰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大约十秒钟后,他用嘶哑的、很低的声音说了出来:
“我没有被迷惑...我不是受害者...我更没坚持错误!”
“谁要你救!谁要你卖好!”
“你有什么资格否定我的命运??什么资格!!!”
这样说出来后,他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走到了门边。
他感觉到身上经脉的疼痛。恐怕,就快裂开了吧。
没事,还能坚持到进去。走到里面,走到叶碎竹身前,让他为否定自己付出代价!
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他推开了大门,看向面前的仇人。
在那里面,田长老被关进了囚笼,郭天道等人也被关在囚牢里。而叶碎竹,正站在囚笼外,发出可恶的大笑声。
周天驰也没去理解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之后,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举起右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样做,应该能发出非常厉害的攻击吧,应该能杀死叶碎竹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天驰想笑,但面部的血肉已经不受他意识的控制了。最终,没能形成笑容。
“死吧!叶碎竹!”
这一次,也许是体内的能量从右手手掌宣泄而出的原因,他成功喊了出来,朝不远处,鸟笼外面的‘叶碎竹’打去。
在这同时,他身上,很多位置的经络同时开始碎裂、瓦解---就像之前那两名研究人员说的一样。
但是,与他们预估的不同,周天驰的身体并没有发生爆炸---所有的能量,都注入到刚才那次攻击里了。
而后,周天驰的意识也没有立刻消散。如果那两个研究人员看到了这一幕,也许会非常奇怪,并迅速做出这样的记录吧:
实验之后,实验品并不一定会爆炸,他们也可以将爆炸的能量发射出去,作为最后的攻击。
当然了,他们不在现场,也就没能让自己的研究获得比较大的进步---这个时候,在快要崩解的,周天驰的意识里,终于浮现出了别的一些事情:
自己快要死了。
在察觉到这件事的同时,他的眼眶中,眼泪不顾身体大部分已经崩解的事实,喷涌而出。然后,叶碎竹之前那些想救他的话语,那张坚持要救他的面孔,再次在他的大脑里浮现出来。
这些思绪,一度让他露出了恳求的眼神。但随后,在周天驰已经并不完整的口部,三个字慢吞吞的被吐了出来。
“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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