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历2892年九月25日,晚七点半
付天重站在高处,看着鸟笼里的囚犯们。
他们大都显得很烦躁。机器人在外面朗读的内容,大都是在号召团结、鼓励他们的---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有些人不时会站起来,跑到叶碎竹身边,表情激动的说着些什么。
但叶碎竹看起来并不在意。
这个人,依旧像从前一样平静---有人跑到他面前激动的说些什么后,他会面色如常的安抚对方几句,然后依旧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稿件。
他到底有什么计划?到底安排了什么后手?
付天重绞尽脑汁,也完全想不出来。之前过去的时候,有些囚笼里的人会打量自己,然后窃窃私语---就好像自己是救出他们的关键。
但付天重自己,可完全不这么想....
这时候,身后...较远的地方,响起了田溯德的声音。
“说好了三天之后,你急什么?”
“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契约就在你手里,不是吗?”
“对,之前确实‘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也可以提前行动’,但现在出什么特殊情况了吗?”
“嗯,那就这样。”
田长老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付天重身边走过,并无避讳的意思。他...这是在和谁联系?
付天重这样想着,低下头,朝田长老行礼。然后,他发现田长老停在了他身前。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对方。田长老已经挂断了电话,正打量着他。
“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吗?”于是,在田长老开口之前,付天重抢先说道。
“你对门派是最忠诚的....”田长老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这样说道。“在叶碎竹第一次救下那些人的时候,你就揭穿了他那种行为的本质...”
“因为门派以前向我展示过。”付天重说。“所以我能看出他的目的。”
田长老点了点头。“你联系一下许冠军,问问他实验室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要是他办好了,那就把这些俘虏送过去;要是他还没办好,那就按你之前的提议,把他们都杀掉吧。”
都杀掉?
付天重怔了怔,想要反驳,但----罕见的,没能找出合适的理由。
“是。”之后,他这样回答道。“我马上就联系他。”
田长老点点头,走开了。
怎么办?付天重看了看田长老的背影,心中焦躁不已。
他看向下方的叶碎竹。
无论你准备了什么办法,快一点吧!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他这样想着,走到一旁的房间里,拿出戒指,试图联络许冠军。
但没有接通。也不知道许冠军是没把戒指带在身边,还是不想搭理他---总之,没有接通。
怎么办?
其实,自己也不欠叶碎竹什么。
之前,他确实是救了自己,但他也并没有要求自己报答----自己已经对他说过,不会报答他了。接下来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没问题。
更别说,自己已经按照他说的,救下了包天钧,给他准备了机器人,还在之前的会议上‘充分发挥才能’,让许冠军十分尴尬。
不救他的话,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田长老可能不会给自己什么奖励,但他也不会动自己---之后,自己依旧可以作为一个修真者间谍潜伏在神农三。
不会有任何改变....
付天重这样想着,长叹一声,又拿起了戒指。
“罗子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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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许师兄说:田长老可能会在事件结束后,把大家都处理掉,所以我们躲起来了。”
“安全起见,你最好也躲一躲。”
天府军的军营里,罗子英看着桌上的戒指,想起付天重对门派忠诚的理由,做出了这样的劝诫。
他并没有考虑到,对方很可能会借着他这个话头说:‘你躲在哪?能不能让我也过去?’这样的问题。
“谢谢你的提醒。”戒指里,付天重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外。“也就是说,他没有再跟实验室那边谈吗?”
“还在谈。”罗子英说。“约了时间,在安全的地方谈。”
“我知道了。”付天重说。“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些情报吧....你知道贾长老是为什么来的吗?”
罗子英:“贾长老?你是说...贾江军?”
付天重:“对。在大小姐刚死的时候,田长老没有立刻赶来,反而是他赶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罗子英:“他...是因为田长老当时不方便来,所以才过来的吧。”
付天重:“那在之后,田长老为什么又来了?”
罗子英:“这...我不知道。”
付天重:“有很大可能...是事关某件宝物。”
他随即讲述了起来---田源清之所以被杀,就是因为发现了某件宝物,天衍教的贾长老过来之后不理会大家,是因为他要去处理宝物的事情,而后田长老赶来,也是因为宝物。
“可是....”罗子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是神农三....灵气缺乏的地方,什么宝物会放在这里呢?”
付天重随即开始了天马行空般的创造---虽然神农三缺乏灵气,但并不缺少对灵器的研究,之前那些大量售卖的假灵器就能证明这点。
另外,那些实验室还把修真者作为实验品,进行残忍、毫无人性的研究---目前虽然缺乏证据,但是有迹象表明:田源清可能就是被许冠军送到实验室里,成为实验品了。
罗子英:“啊?你刚才不是说...”
付天重:“那就是一回事。”
他随即讲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田源清发现了某件宝物,起了贪心,试图获得---然后发现了许冠军和天府实验室勾结的情况。
接下来,许冠军为了保密---一方面是为了保住宝物,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和敌人勾结的事情被发现,就利用实验室那些人的帮忙,杀掉了田源清。
之后,他怕有危险,于是安排人出售真灵丹给叶碎竹---叶师兄那个人,对门派的所作所为一向很不满,并且是那种有了好东西不会独吞,而是会为大家着想,分享给大家的人。
许冠军看中并利用了这一点,出售了许多真灵丹给叶师兄之后,又跑到大家面前,以较低的价格出售真灵丹、假灵器、假功法---这样一来,所有的好处都是他得到,而所有的责任都是叶师兄背负。
“可是...这和宝物有什么关系吗?”罗子英问道。
“如果不是宝物,贾长老为什么不做任何行动?”付天重说道。“如果现在去找贾长老,问他宝物的事,他肯定不承认,说‘没有’、‘不存在’”
“但按照职责,本来应该是他来处理叶碎竹他们的,而不用田长老过来....”
付天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好让对方充分的进行想象。
罗子英眉头紧皱,一幅呆相,像是努力消化付天重的这些话一样。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过了一会儿,他依旧是没弄懂的模样,问出了这样的话。
戒指上响起了一声叹息。“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对门派忠诚的人啊。”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整件事都是许冠军的诡计的话...那,他应该能继续活下去,以后还会准备更大的计划。”
“到时候,他可能会利用你。小心些,别被他算计死了....”
“噢,谢谢。”
罗子英这样说着,看着戒指上光芒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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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九月25日,晚七点五十
“联系上许冠军了吗?”
付天重坐在房间里,眉头紧皱。这时候,田长老走了进来,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付天重说。“他好像...好像是躲到某间军营里去了....”
“躲起来?”田长老笑了一下。“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没能顺利和实验室谈妥,怕您责备他吧。”付天重说。
田长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事情没办好,所以就瞒着我吗?”
“他是这样,你是不是这样?”
“你,是不是也瞒了我什么?”
付天重叹息了一声。“我确实有些想法....但没有证据,不好随便对您说。”
对这种说法,田长老不可置否。他打量了付天重一会儿。
“你是因为怀疑许冠军,所以之前才要求杀掉叶碎竹他们?”
付天重:“对...”
田长老的表情变得空前严肃。之后,他近乎是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把你知道的,有关许冠军的事情都告诉我。”
于是付天重讲了起来。
跟随着本书视角,看过之前情节的读者们,应该都清楚一件事:付天重其实并不清楚许冠军都干了什么。
但大家也该知道:付天重先生不需要知道详细情况,也能编出非常符合逻辑、听起来非常完整的故事---之前被叶碎竹救下来的时候,他就编造出了完全合乎情理、头头是道的故事来;而刚刚在和罗子英交流的时候,他瞬间就编出了另一个。
对这位先生来说,这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而在他之后的描述中,内容与对罗子英讲的并不完全相同:
许冠军有可能是最近所有阴谋的幕后黑手。
许冠军是个很精明的人,有迹象表明,他应该是很早就和天府情报局展开了合作。
这合作被田源清小姐发现了。所以,他伙同天府情报局,杀死了田小姐。
因为天府情报局提供的技术支持,许冠军很好的隐瞒了这一事实,让法术无法侦测到这一情况。但就算是这样,门派并不会对田小姐的死无动于衷,肯定会派人来调查。
这是危险,也是机会。为了更好的利用这个机会,获得更大的利益,许冠军找到了一个替死鬼:
叶碎竹。
在听到许冠军可能是杀死田源清的凶手时,田长老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阻止付天重继续讲下去。
付天重也就没注意到这点,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叶碎竹的本性就是喜欢想着大家、帮助大家。许冠军在发现这点之后,把获得贷款、购买真灵丹---这种,通常天府情报局只会提供给合作很久的修真者的机会,提供给了叶碎竹。
叶碎竹果然上了当,开始出售真灵丹给师兄弟们。而后,许冠军顺理成章的开始出售假真灵丹、假灵器、假功法书,他和他背后的人都赚了一大笔。
这无疑是不够安全的,但是,能得到的利益太可观了,因此,许冠军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反正,叶碎竹做的那么明目张胆,门派来调查的人,一定会认为责任是他的。
所以,他才坚持把大家都送到实验室里去---把大家都杀了,单独留下叶碎竹,他就更安全了。
如果不是叶碎竹坚持要救人、帮助大家,以及一些别的意外因素,那许冠军的计划将会是完美的----大家都会因为负债而被送到实验室里去,死在那里。
贾长老什么都不会管,许冠军可以继续做他的情报员,将没人知道他都曾做了什么---可能会因为同伴们的死而接受某些调查。但有天府一方提供的帮助,那调查也不能怎么着他。
“你确定....这是真的?”田长老沉吟了一下,这样问道。
“我没有证据。”付天重坦然而诚恳的说道。“但是如果许冠军很早就和天府情报局进行合作了,那....合作的形式会包括哪些方面呢?”
天府一方需要的东西很多,也愿意接纳那些投靠过去的修真者。但是,交易的大头,瀚中星系的珍惜矿石,作为实验品的修真者---应该都是许冠军没有机会涉及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被毁掉了修为的底层修真者,做无关紧要的监视工作。他提供的情报,对天府情报局来说都没什么价值。
田长老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但是,天府情报局,现在却保护他--凭什么?”付天重从这样的角度说了起来。
“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军营里去?为什么不像从前的时候,对其他并无价值的情报员那样,看着他去死?”
“这种保护,毫无疑问是反常的,也是最可疑的地方。”
田长老没有反对。
“另外,您近期的行动,会不会太顺利了?”
听到这话,田长老仔细看向付天重,目光里含着几分惊讶。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他这样问道。
“不。”付天重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您的工作应该很顺利。”
田长老没有否认。
“但仔细想想的话,这种顺利里是否有可疑之处?是否是什么人在刻意诱导您?”
“叶碎竹毫无疑问是个叛徒,购买并出售真灵丹,投靠天府情报局,煽动他人背叛门派,试图干扰收徒政策....一桩一桩,都该死。”
“但是,事情真的只会这么简单吗?他过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推动、帮忙?为的是,把真正的真相掩盖起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田长老随即开口了:
“继续说。”
付天重:“在救助和拉拢师兄弟们的过程中,叶碎竹没能得到任何好处。他做了无数的努力,费了大量的功夫,结果呢?
“之前他在大量亏钱,现在,被关在鸟笼里,随时会死---在背后搞阴谋的人,会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吗?”
“他是个傻瓜,满脑子理想,连周天驰那样的人,他都想去救。这样的人,天府情报局会怎么看待他?怎么使用他?”
“毫无疑问,把他抛出来,吸引门派的注意力,是最好的方法。适当的给他一点支援,让他有一点战斗力,让门派攻击他、杀掉他...然后就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而真正的敌人,则通过这个过程而得以保全---在干掉叶碎竹那些人之后,您还会在意或怀疑许冠军吗?”
这些道理,确实很有说服力。田长老的表情,越来越倾向于相信了。
付天重:“而许冠军,之前,出售丹药、功法、假灵器给大家,赚了很多钱;现在,他得到了您的谅解,确保了安全。之后又可以从容行动,获得更多的好处....”
田长老突然开口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闯到军营里去,杀了他?”
付天重没有在意---或者说成功的装作不在意‘军营’这个词是从何而来的,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的设想。”
“我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想法。之所以对您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您,让您小心一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希望,您不要被骗了,不要被害了。”
田长老沉吟了起来:“真会是这样吗?”
付天重:“以前门派的课程上讲过:得益最大者最可疑。”
“而从目前来看,许冠军毫无疑问是获得最大好处的人。”
“还请您明察。”
田长老顿了顿:“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
“那就是说....”
随着这几个字的重复,田长老的表情变了。
之前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打算吞食血肉的,猛兽般的表情。
付天重低下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随后,他又抬起头,用真诚的目光看向对方: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确认一下...”
他这样说着,发现田长老已经不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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