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空中的雷声隆隆作响，密不透风的黑色云层不时会闪出一团亮光。我崩溃的跪在地上，整个世界在我的眼前不停地循环倒转，连五脏六腑也仿佛被揉搓在一起来回的旋拧……

“胖子……”我从苦涩的嘴中吐出变形的声音。

我颤抖的抓住挂梯，强撑着恍惚的身体爬回地面，像个精神病一样嘴里不停地喃喃着胖子、胖子……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让自己走过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蒋欣趴在胖子的身上一边哭一边拍打着他的身体。

胖子的心脏被打穿了，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那片鲜红的血液是那样的扎眼，似乎在告诫我，这世界本来的色彩。

我脸上的表情和被拧成螺旋状的肺一样，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胸腔就像一块玻璃，被反复地掰碎，再掰碎，浑身都在发抖、发冷、发颤。我的内心从未在一瞬间感受到这么多东西……

“呵呵呼吼吼哈哈……”

丧心病狂的笑声从我身后传出，他嘶哑的笑声仿佛长出了锯齿，一声声地割据着我的心。

“我为你们准备了很多有趣的环节，但是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疯子略有遗憾的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余兴活动将由我亲自代劳。”

我夹在疯子和蒋欣的中间，蒋欣已经哭岔气了，虽然你每次见到胖子都没好话，但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讨厌他。今后，再也没人和你拌嘴了，会不会有些寂寞呢？

我尽量隐蔽手中的动作从裤兜中摸出爆音弹，他的防弹衣和头盔可以防御住手雷的爆破碎片和闪光弹的强光，却无法阻止声音刺穿耳膜。

“是不是感觉很痛？这是一件好事，痛是你活着的证明。”疯子装模作样地摸着自己的心脏。

就是现在！我转身猛地出手冲疯子投出爆音弹！

“砰！”

一声枪响在我头顶炸响，疯子打中了我刚投出的爆音弹！

嗡嗡嗡……仿佛成千上万只蜜蜂和苍蝇一同在脑中呱噪的叫着，我的意识宛如要被抽出的灵魂，在身体之外看着那团失去控制的躯体慢慢倒下。

我还……真是个废物，什么也保护不了，谁也救不了，连敌人的毛都碰不到，现在，连掩护蒋欣逃走的能力也没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弱！

疯子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敲了敲自己的防弹头盔继续道：“对，那个小姑娘，和我聊了不少你们的事。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疫苗跑去三部。”疯子将手中的枪扔到地上，“嗯……呃，我突然想起那个叫reaper的家伙了。”疯子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不知再看什么，“无论你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就是在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崩出点火花而已。”

“啊……”疯子拉着长音啊了好一阵，忽然抬起手像指挥家那样挥着双手激动起来，“所以我想到了新的乐子，你们，将成为我华丽的序章！奏响末世新时代……”

一根箭矢射中了疯子的防弹衣，箭头牢牢的扎在防弹衣上。

“小姑娘。”疯子耸耸肩摊开两只手，“你这是给我留纪念品吗？”

疯子带着防弹头盔所以看不见箭矢的尾部连着这一条极细的金属线，金属线的另一端就在蒋欣的手中，她仔细的将金属线系在第二根箭矢上。这根箭矢和射中疯子的箭矢不同，这根箭矢是蒋欣和胖子一同特意改造的，在原有的基础上镀有金属膜，还增加了可以提升射程的装置。

蒋欣抽着鼻子看向疯子，随后将手中的十字弩举向天空，道：“吹雪曾经问过我，他的剑该起什么名字。”蒋欣的目光如电，仿佛充满了上万伏特的电流，“我现在想好了，这支箭（剑）的名字就叫——麒麟！”

“嗖……”

蒋欣手中的箭矢疾驰而出，在阴暗的天空中星奔电迈化成一道银色的光芒直至苍穹。

蒋欣，你要做什么？我望着徐徐升起的箭矢不知所以。

难道……我看着不断飞升的箭矢终于明白了蒋欣的用意！

之前的粉尘爆炸令周围的空气急剧增温，从而形成上升气流，上升气流会产生积雨云，与天空中的积雨云汇合后产生雷云，当箭矢上升到三百至四百米的高度时就达到了引雷的条件！

箭矢的最大射程只有三百米，加上要克服自身重力和地心引力，三百米的射程是达不到的。天空中那道银色的光芒已经略显颓势，就在最大射程即将到达时它忽然燃烧出红色的光芒。

这只箭矢的尾部和头部下方都附有火药推进装置，可以将射程再进一步的提升。原本我们设计的粉尘爆炸就是由蒋欣的这支箭来引爆，以此达到远距离引爆效果。

我试图站起身远离疯子，可还没等我站稳一束雷光突然刺破苍穹、劈天盖地的袭来，整个世界在雷光的照耀下如同白昼。

这束闪电仿佛长出了爪牙，睁着猩红的双眼撕咬着它的猎物，势要将他生吞活剥。

“轰……”

雷声紧随其后在我耳边不远处炸响，我的意识刚从爆音弹的损伤中走回来，这声震响差点没把我的意识再次轰出体内。

“哗、哗、哗哗……”

轰鸣的雷击过后，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水，一颗颗雨滴从高空俯冲直下冲刷着这个世界。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身后再次传出蒋欣的哭声，她明明在我的身后，我眼前却浮现出她跪在胖子身前瑟瑟发抖的模样。

我对着天空呼出一口白气，提着工兵铲向疯子走去，他的防爆服被炸开了花，身上还冒着缕缕青烟。我蹲下身子摘下他的头盔，那张我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并没有向我想象中那样充满绝望，反而是在露着笑意。

“喔咳……”疯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从嘴里咳出一口黑烟。

我握着工兵铲对准他的脖子，“还有遗言吗？”

“小鬼，人……难道只有……活到咽气，才算是活过吗……”疯子的瞳孔变得虚空无色，雨水打在他的眼睛上化成一层水膜。

他究竟看到了怎样的世界我不知道，那绝对是我无法触及的领域。

“可算找着你们了，刚才看着没，那老粗一条闪电。”小黄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身边说，“今天咱可走运了，疯子关押的幸存者正巧今天造反，厂子里面都打翻天了。唉我去，是这孙子让雷劈了？这叫啥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都看不下眼。胖爷呢？这下雨天怎么还躺地上了，胖……”

雨声越来越大，似乎想以此掩盖世间所有的喧嚣。

我们回到了酒店，这里的一切还是和走之前一样，只是这次要冷清了许多。

我看着屋内熟悉的布置，脑海中回映着和胖子当初来到这里的画面，我就坐在窗台边和他隔着玻璃背靠着背。我再次靠着玻璃坐下，对门的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是时间静止了吗？为什么感觉一切都停止了？

眼圈慢慢泛红，两行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原来，时间并没有停止，毕竟这世界没人能为悲伤按下暂停键……

小黄走进屋内，他的脸色也很难看，“这是，胖爷给我的，他说以后让我找个机会交给你。”小黄从口袋中翻出两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交到了我的手上。

小黄起身后又背对着我道：“过了今晚，我就回二小了，以后你们要是没地方去了，随时来找我。”

小黄尽量放轻着脚步离开了，好像怕惊醒谁一样。

我回过身看向身后，胖子，这次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展开信纸，一句熟悉的话再次成为了我们之间的开场白。

“尊敬的吴浩同学，在这个苍天垂泪、草木含悲的日子里，我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来为你送别。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要吟诗一首。

“人生就像一场戏，戏中难免不如意，你到下边显神力，保佑胖爷永存续，阿门。”

我咧着大嘴干笑着，鼻涕眼泪挂的满脸都是，玻璃上倒映着我的脸，而我看见的却是我那颗痛如刀绞的心。

“我知道你会醒的，你绝对想不到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一个名为姜之岛的姑娘，你知道我从她身上看见了什么吗？等你醒了我就告诉你。

“这几天我无数次的到你房间来看你，看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是我死了，那我能留下什么？思来想去，我也写封信好了，但我还需要点时间，仔细想想应该说些什么。”

我抚摸着信纸的边缘，良久后翻开了第二页，这页的笔迹要比第一页的规整许多。

“如果不是吹雪死在我眼前，我已经忘记了要写信这件事。你知道吹雪这个孩子有多傻吗？我说将来世界太平了，我就带他去旅游，去火山里嘣爆米花，去太平洋的中间踩浪花。他信了，我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渴望。刚开始我觉得好玩，但是他眼中的认真让我感到惭愧。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果世界没有发生异变，他在别人眼中甚至可能被看成一个异类，因为他太真实了……

“然后是小巴，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你，有几次，你躲在厕所里偷哭，我听见了，虽然你已经极力的在克制自己的哭声。

“小巴，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说明我已经没办法和你拌嘴了。那在最后，就让我认真的对你说一句话好了：不要怨恨这个时代，一定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小巴，我相信你的梦想会实现的。

“接下来，吴浩，请把这句话带给小黄，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过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都是在命运的胁制下被逼无奈而做出的，过去属于死神，但今天你是自己的神。

“最后，吴浩，保护好小巴好好的活下去吧，至于我们的约定，还是忘了吧……”

我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走到了蒋欣的房门前，将信纸从门缝下悄悄地塞了进去。

我的目标无比坚定决绝，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那还能有谁来救她？

我走到小黄的房间，他正坐在窗前傻傻的望着外面看，“小黄，最后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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