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幕降临后我习惯来到楼顶望风，每一次俯瞰眼前的城市都会让我有一种不同的感觉。最明显的，应该就是心痛的感觉，一开始还只是觉得一切变得陌生而又冷漠，渐渐地，我知道无可避免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也许就像李红钰在笔记本中写下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将沦为人性泯灭的舞台，绝望将笼罩这里的一切。

可心中的这份不甘又该怎么解释？就这样承认了？我闭上眼慢慢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冷空气随着吸力穿过气管直达肺部，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冰冷的夜里收缩。再次睁开眼凝视这个城市时，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没有迷茫和彷徨，我有要守护的人，我有想追寻的希望，不论世界变成怎样，我都会抗争到最后一刻。

“吴浩。”

蒋欣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点点甜，几次都是她在我身边为我鼓劲，然而这次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心在想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蒋欣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道：“你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蒋欣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没听过这句话吗？吹雪受伤的时候你眼睛里全都是迷茫和失落。这次不一样，你看起来坚定多了。”

“算是吧。”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但是，心里还是很难受，胖子现在肯定也一样。”

蒋欣背着手踮起一只脚尖，低着头道：“其实我很害怕，如果没有遇到你们我现在会是什么样？是带着小宝在下面抱头鼠窜，还是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一员。”蒋欣慢慢抬起头看着天空，“在五金街的战斗也是，怕的浑身直哆嗦，但是我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不要害怕，不要退缩！’我在想，那一定是爸爸的声音。”

我和蒋欣一起抬头看着星空，漫天的繁星勾勒出银河无边的一角，“你真的很勇敢，不仅仅是你父亲，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蒋欣甜甜一笑露出了左眼下的笑涡，这一颦一笑间我看的忽然有些失神。

“你想什么呢？”蒋欣一脸迷惑的看着我。

“啊？哦，对了，你说你的梦想是成为偶像，是因为想像星星一样闪耀吗？”我紧忙转移话题。

蒋欣将视线移回夜空后过了一会，用心的说道：“我喜欢一个偶像，她说过‘不忘初心方能始终’，在我孤单、寂寞的时候她的歌带给过我很多力量，我希望可以成为像她一样的人，让大家看到我就会觉得快乐，这是我真的一直在追求的一件事。”蒋欣的语气里充满了认真。

“那你唱歌一定很好听吧，能唱一首歌给我听嘛？”说完这句话，心中莫名的有些躁动。

蒋欣略带含蓄道：“改天吧，等我再准备一下。”

“你们在聊什么呢？”姜之岛带着小宝也来到了楼顶，走到我们两人面前又坏笑道，“没打扰吧？”

“我们就闲聊呢。”蒋欣赶紧解释道。

姜之岛笑吟吟道：“别紧张，没人陪小宝玩了，我就带他上来转转，没想到你们两个也在这里。”

小宝和蒋欣认识的最早，小宝主动走到蒋欣身边拉着她的手，蒋欣低下身子摸着小宝悄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小宝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还和蒋欣一起拉勾。

我和姜之岛对视一眼，到现在我和姜之岛说的话都很少，对她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她曾患有抑郁症，虽然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我都不愿去挑开这道伤疤。

姜之岛看着我手上一层厚厚的绷带道：“谢谢你们，我是说，这一切。”

“我们都是在互相帮助，不用谢。”我对姜之岛说。

“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只会做做饭。”姜之岛带着歉意说。

“姜姐姐做饭最好吃了。”小宝跑过来对着姜之岛说道。

我也附和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你保证我们的伙食，我们才能有一个好的身体，所以说你功不可没。”

姜之岛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受过一次很严重的打击，之后就一直在家里。父亲去工作，我就在家里做饭吃，只有弄这些东西的时候能让我暂时不再胡思乱想。”

“姜姐姐，谁打击你了？”小宝天真的问道，而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姜之岛将视线移向了市区，语气很平淡的说道：“不管是谁打击了我，现在他都已经死了。”

“有吃的吗？我饿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姜之岛、蒋欣和小宝吓了一跳，而我听到这个声音却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

“吹雪！你没事了？”我已经开始习惯他这种类似忍者的出现方式。

吹雪对我点点头，道：“没大碍，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双手都缠了一圈的绷带，在黑夜里没想到还挺扎眼，“这……等会再说吧，你想吃什么？”我替姜之岛问道。

“面就行。”吹雪回道。

姜之岛有些迟疑的问道：“只吃面吗？我可以再给你做一些别的。”

吹雪摇了摇头，道：“不用，谢谢。”

姜之岛和蒋欣、小宝三人都离开了楼顶，只剩下我和吹雪二人。

“回屋吧，晚上这里的风还是有点冷的。”

吹雪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有一种摄人的光芒。

吹雪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想将身体里的浊气都替换出去，随后对我问道：“那把剑哪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回去说吧。”

我和吹雪回屋后吹雪在屋内点燃了一根蜡烛，又将窗帘拉上将烛光封闭在房间内。我简单的将他昏迷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时姜之岛正好端着热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这是一碗鸡蛋柿子面，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柿子，今后想再吃到蔬果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谁吃面呢给我留点……我去，吹雪你醒啦！”胖子这是闻着味过来的，看到吹雪激动得恨不得上前给对方一个熊抱。

吹雪看到胖子也很高兴，双手合拳在胸前道：“剑我收到了，多谢兄台。”

胖子大手一挥，“客气。”

胖子看到吹雪恢复了正常心情也好多了，他把蒋欣和小宝也叫了过来，我们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还没有多大的睡意，仍能感觉到心里的压力，一点点的由外向内渗透着。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心里该烦还是烦，可能这就是不成熟的人该有的心里状态吧。我心中叹着气，两条腿做着划水的动作在床上噼哩噗噜的瞎踢。

“这位爷，腿抽筋了？”胖子说着话走进了我的房间。

“胖子？你也不困？”我好奇的打量着胖子。

胖子的大屁股坐在床边上顺势就躺在了我身旁，我唯恐避之不及赶紧往另一边躲了过去。

“我又不能吃了你，哥是来找你谈心的。”

“谈心？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我问你啊，下午小姜有没有表现出对我担心的状态，就是看起来很不安的感觉。”

我心想这胖子哪里是来找我谈心的，“能不担心吗？那灼心挠肝的劲啊。”

胖子杵了我一下，“靠，我认真地。”

“我也很认真啊，认真的看你花痴。”

“哥写了一段词，打算挑个合适的时间念给她听呢，你先帮我审审。”胖子轻咳两声给自己清了清嗓，“在孤寂的月影下，在老去的夕阳里，或是在风口浪尖的征途上，你就是我的力量，就是我心底最安心的安慰。你就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永远不会让我孤单……”

我想着姜之岛听到这段话从这胖子嘴里说出来后会是个什么表情？反正我先吐了……我趴在床上将头探出床边做着干呕状。

“你这什么态度。”胖子竟还对我的反应不满意。

“诶，我想起我们宿舍老三了。圣诞节的时候他和他喜欢的女孩在图书馆自习，女孩一直愁眉不展，这时候老三对女孩说，‘今天是圣诞节开心点嘛，要不咱们把心里想的写在纸上，交给对方？’女孩点点头同意了。老三打开女孩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害怕期末考试会不及格。你猜老三写的啥？”

胖子被我吊起了胃口，道：“他写啥了？”

“我祝你梦想成真！”

“哈哈哈……”胖子笑的肚腩子上的肥肉都抖成了波浪状。

在大学，和女孩有关的话题是永恒的，胖子也来了兴趣，对我讲起他们宿舍老四的糗事：宿舍一楼是水房，夏天热的时候老四就跑水房接盆水冲凉，一次忘了带换洗的裤衩，想着就拿盆挡着裆部回去呗。这时楼道里突然走过来一女生，他紧忙快走几步，在与该女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将脸盆转移到后面挡住屁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回宿舍，站在门口晃着档里的俩蛋兴奋地高喊，“看我牛B不！”宿舍里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把盆聚过头顶做胜利状的老四，可就偏偏那时来了几个检查卫生的学生会女生……

我捂着肚子和胖子一起哈哈大笑，胖子兴致愈加，又讲道：“我一兄弟喜欢上一个学霸女，他不敢跟人聊天啊，硬是把我给拉去了。那女的老拽了，上来就说自己英语八级，日语一级，德语二级，问我兄弟几级？我兄弟当时就怂了，丫给我气得，我告诉她我兄弟魔兽85级，DOTA25级，暗黑99级，英雄联盟单手单排上王者，APM400起步，熟练掌握各种战术理论，认真学习过《全英雄基础理论与抗性详解》、《装备属性全析》、《论掉线与挂机心理素养》、《英雄搭配连招组合分析》等专业书籍。拥有安妮一挑五拯救世界的能力，曾经双开二拖三打爆对面，闪现跳大次次五杀，塔下补刀从不失误，七分钟出狂徒帽子，八分钟单挑大龙。魂斗罗一命通关，拳皇单手无限连，跑跑闭眼连漂，CS专业甩狙，扫雷12秒最高难度通关。

你还有啥能拿出来显摆显摆的再说说？那女生气的满脸通红扬长而去，我满面红光的拍着我兄弟肩膀告诉他，再有这好玩的事接着叫哥！”

我脸部的肌肉都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胖子这满嘴跑火车的能力真不是盖的，也勾起了我上学时遇到的趣事，便又对他讲起期末考试时的事：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宿舍老二那个学渣为了不挂科就找班里的学霸帮忙，学霸也很为难啊，怎么帮？老二就告诉学霸做暗号，选A就说哎呀，选B就说这逼题，选C就说我擦，选D就说你大爷的。然后考试开始了，就听学霸一边做题一边咬牙切齿地说：“这逼题、我擦、我擦、哎呀你大爷的、你大爷的、我擦、哎呀、哎呀、哎呀……”

胖子笑的两条腿砰砰在我床上乱凿，“咱学校还有一个二缺，历史课的时候老师问学生，当年鉴真和尚三渡日本，一次在海上差点遇难，当时他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你们知道是什么话吗？”

我接过胖子的话道：“有一个学生答，‘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怎么能轻易地死在这里！’”

胖子连连用手掌拍着床垫，道：“对、对，这还是别人跟我说的，教室霎时就安静了，全班的人都盯着那傻缺看。”

我也附和着胖子一起笑了会后对他道：“我就是那傻缺。”

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两只小眼珠子盯着我看了半天，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阵“哼哼、嗤嗤”的声音过后胖子的爆笑几乎穿透了天花板。

刚开始我还不满的看着胖子，后来和他一起傻笑起来。那段青葱岁月如流水般消逝，还没来得及感慨，我们便被推向了另个一天地。每每回首，点点滴滴的记忆萦绕在心头，那份美好、那份纯真，只能永久的镌刻在心中最美好的角落。

我们无法追回失去的时间，也无法抱怨这个世界带给我们的残忍，但好在，我们还有许多的美好记忆可以去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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