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一滴一滴的打在玻璃上发出空空的击打声,我看着雨水汇集在一起变成数道细流缓缓而坠仿佛也拽住了我的心一同向这个冰冷的世界掉落着、粉碎着。
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我茫然的望向窗外,看着雨中哭泣的城市,再也寻找不到曾经的光景。我第一次感到生命是如此脆弱,即使我现在依然活着,可却失去了追逐光明的勇气与坚定。
过了很久,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一道道闪电在眼前穿梭交织,明亮的光线更加衬托了身后黑暗的背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能走下去吗?我的脸贴在了窗户上,眼泪和雨水隔着一层玻璃一起向下缀泣,两只双臂颓然的垂在肩下,再也寻不回抬起的力量。
“吴……浩……”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猛地回头看去,竟然是胖子!我整个神经都炸开了,双手不由自主的去寻找工兵铲。
“你……找……什么?”
一个个颤音如同炸雷从门口传来,也像重鼓的鼓锤一般敲击着我的脑仁,我拼命地沉住气,定睛看着眼前的胖子问道:“胖子?是你吗?”屋内死一般的沉默,黑暗的房间不时被闪电点亮短短的一瞬,我的心也跟着被揪到了嗓子眼。胖子这时却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阴暗的屋里令人无比的胆寒。
我是在做梦吗?可是这也太真实了,胖子咧着嘴一小步一小步的向我挪了过来。手心里的汗都能捏湿一张纸巾,我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两天你都经历了那么多生死,怎么还能这么慌乱。我稳定了情绪和呼吸,静静地看着不知是人是鬼的胖子向我靠近。
就在胖子离我三步远的时候我突然抡起工兵铲劈了过去,胖子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迅速的向后退了两步,结果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大爷的,真想劈死我啊!”
“我哪知道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掉下去了吗?”
“我要跟你说我有双隐形的翅膀,掉下去的一瞬间我扑棱扑棱的飞回来了你信不!”
我又想哭又想笑,但我知道他还能这么说话就证明他没事,便走上前拽起了他,道:“你没事了?”
胖子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胳膊抬至身前道:“我没事,我在窗沿上坐了半天也没变异,后来我一看自己的胳膊也没什么事,还快要结痂了。我就想着那就先回来呗,结果发现你都睡着了,然后我就睡你隔壁了。”
胖子又将自己的伤口展现在我眼前,“我觉得抓伤可能不会让我们感染。你想啊,病毒应该无法寄生在指甲里,所以他们抓伤我就只是普通的物理伤害。”
胖子的话将我引进了他的思路,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是这样,即使被丧尸抓住而没有被咬,只要拼命挣脱不管自己身上被抓掉几层皮也是可以活下来的。
胖子又笑呵呵的说:“咱俩死里逃生,我又涅槃重生,是不是得好好庆祝下?”
我是被这没心没肺的胖子给折服了,无奈的点点头。我们将几个屋子的食物搬到了一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的将一桌的食物一扫而空。胖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又顺手开了一罐啤酒,脸上早已喝的通红。
我们开始畅想到了安全区以后的生活,其实我心中仍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安。胖子反倒来安慰我,“生活就是这样,在困苦中挣扎,在不安中勇敢,然后期待着用自己当下的坚持换来所期望的未来,可坚持这一切是最难的,因为你面对的,是真正的孤独与寂寞。”
“哎,你不懂。”胖子叹了口气,四十五度角斜望着窗外看着。
我也开启一罐啤酒,和胖子碰杯后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我的人生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只是那样平淡的活着,胖子在之前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情绪一直非常的平静,似乎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整个过程只字未提自己的精神状态抑塞到什么程度,也没说自己被其他人欺凌至什么地步,只是忍受着这一切,孤独的承受着这一切,努力的活下去。
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我睡你隔壁了。”
窗外已经黑透了,时钟定格在了11点,平时这个时间正是寝室里最热闹的时候,几个人在电脑前组队打着游戏,或者突然安静下来听着老三和他女朋友说着那些腻人的情话。鼻头上又是一酸,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缩成一团脑袋里想着父母,想着学校里的同学,画面就像老旧的电影镜头一幕幕的从脑海中闪过……小时候父亲骑自行车送我上学,结果下车时还没等我跳下去就被父亲一记扫堂腿踢了下来;不管在外面玩的多累,只要回家喊一声“妈,我饿了”,就可以安心的坐在沙发上等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餐桌;还记得第一次寝室聚餐主菜要的是水煮肉片,结果两分钟没到,水煮肉片就只剩汤了……可这些回忆再也找不回来了,甚至只是想简简单单的问候他们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滴落,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最后,哭困了,在湿透的枕头上睡着了。在自己的意识彻底陷入昏睡前我告诉自己,吴浩,过了这夜,你再也没有任性和软弱的权利了,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
次日,天还没亮我就醒了,躺在柔软的床上呆呆的望了一会窗外,这份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享受到。
我叫醒了胖子,两人吃了点早饭迅速的整理好背包便上了顶楼,这时一抹阳光也从地平线的另一端探出。在顶楼观望了一阵,确保安全后从安全楼梯上爬了下来。
一路无言,神经全部用来警戒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在一条小路的路口拐角走在前方的胖子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工兵铲作势要劈,拐角的另一头则传来了一声惊叫。
“胖子,慢着。”走在后面的我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是正常人。
胖子喘口粗气,“吓老子一跳,我还寻思丧尸怎么还会消声走了呢。”
“你瞎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她身后牵着一名小男孩哆哆嗦嗦的躲在她身后,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通红的双眼以及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卸下背包递给他们水和食物,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转身给了小男孩,小男孩迫不及待的打开水瓶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谢谢。”女孩没有回头蹲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手中的食物。
“这是你弟弟吗?”我问道。
“不是,他和妈妈走散了,我在帮他找妈妈。”女孩答道。
我和胖子都倒吸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逃生,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胖子有情况!”
我感觉到了危险,有大量急促的脚步声在朝这个方向接近!
小男孩手中的水瓶掉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紧女孩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我从路口探出头,有几名幸存者在朝这个方向跑过来,只可惜他们的体力已经不济,透支的身体都无法喘匀一口空气,后面近三十几人的丧尸大军瞬间就将他们湮没在尸潮之中,刺眼的鲜血从地面上向街道两边蔓延开来。
没有分得到食物的丧尸开始向周围散开,照这个速度马上就会发现我们藏身的这条小路,在不得知小路的另一头有多少危险的情况下贸然冲过去就等于在冒险!
胖子在我身后镇定的道:“这里离火车站不远了。”
“你有办法了?”我没回头紧张的盯着向这边靠近的丧尸。
“诱饵作战。”
“哪来的诱……”我话没说完就被胖子一把推了出去,胖子则回手从腰间抽出全自动收纳伞,“唰”的一声伞面迅速撑开,将胖子的身体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我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大道上,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带给他们惊喜……
“你日你祖宗啊!啊!啊!”
我的骂声和尸群兴奋的低吼声一齐在大道上响起。我知道胖子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想让我去送死,我们身后毕竟有个女孩和孩子,不可能就顾着自己逃命就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可是快速的突进安全性未知的街道危险系数极高。那只能由这里体质最好、速度最快的人来将丧尸引走,来保证另三人的安全。
今天似乎又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疯狂摇曳的背包,如加了倍速而摇摆的工兵铲,可是我的前面一样是未知的领域,有什么在等着我根本无法预知。
没跑出多远,我担心的事情便出现了,在前方有许多游荡的丧尸并且已经注意到了我。回头看了看身后,近二十多人的丧尸群将大道堵得严丝合缝。虽然情况紧张,可此刻的我还有两个选择,我的左手边是一片老式小区,右手边是广场。我在两秒钟内便做出了决定,进入小区!
按照我的设想老式小区的单元门应该并没有防盗措施,还是那种一拉就会开的普通铁门,我进入门后只要躲过这阵风波就可以了,毕竟丧尸不会开门,而且在失去目标后他们就会离开。
打定了主意后我向着小区狂奔而去,身后的两股丧尸汇合后形成了更大规模的尸群,我一遍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马上就能甩开他们了。可当我冲到单元门前时我全身的寒毛都要炸开了,单元门是按铃式的防盗门!可能是因为治安不好后来被换上的,因为门的成色还很新。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我使劲的拽着门把手,连同着门框都被我的力量所撼动,可铁门仍不给我一丝余地,身后的包围圈就像海水一般围了上来,可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会选择如何活过每一天,是否会发现自己曾经虚度年华,又或者发现自己曾做过无数错误的选择?
如果刚才选择的是右边通往广场的路现在又会是何种结果,也许已经甩开了所有的麻烦,也许……
我甩了甩胡思乱想的大脑,看着树下拼命向上涌来的丧尸心中顿生凉意。他们固然不会爬树,可叠罗汉的本事倒是一绝啊!
我现在的高度和三楼持平,暂时安全却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环顾了一周,仍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围的方法,茫然的望着三楼的窗户,与我的距离有四米远,这窗户上装的玻璃还是最老式的单层玻璃,质量虽然一般,却配了套防盗护栏。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办法跨过这段距离抓住防盗栏,可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跳过去。
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我翻着背包里的东西,期望着能找到能用的上的东西。我翻出一捆登山绳,这是和胖子在户外店收集来的装备,长度有十米,质量好的没话说,如果能让绳子缠到防盗护栏上我就可以打破隔壁没装护栏的窗户进入室内。
可包里根本没有能做到这件事的装备,尸群已经叠到了二楼的高度,我抄起工兵铲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就在握住工兵铲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正是我在寻找的东西吗?防盗护栏的空隙足够让工兵铲已竖向的状态穿过,工兵铲穿过护栏打破窗户后,往回拉只要是横向的就会卡在护栏上,接下来再将绳子的一端系死在树干上我就可以爬到护栏的另一端!
我迅速的将工兵铲系好,抡圆了右臂将工兵铲投掷过去,“铛”的一声工兵铲撞击在了护栏上,想象和实际毕竟要有些差距,我没有气馁一次次的将工兵铲投掷过去,我一直没有低头看丧尸与我的距离,但是听声音我就知道马上就要到我的脚边了。我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心中的汗,调整好呼吸,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再次将工兵铲扔了出去,随着“哗啦……”一声一整扇玻璃几乎都碎了!这时丧尸已经叠到了我的脚底下,我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迅速将绳子系在树干上,从绳子上倒挂着爬了过去。直到我双手牢牢抓住防盗护栏的那一刻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没等我高兴两秒,屋内忽然闯出一名丧尸。
这叫啥?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屋内的丧尸张牙舞爪的向我冲了过来,我抓稳护栏抬起右脚穿过护栏踹向了冲来的丧尸,这一脚带着我满腔的怒气与力量将丧尸踹翻了一个跟头。没时间跟他在这耗着,我紧忙收回脚打算拿回工兵铲向隔壁移动,倒霉的是脚收回来了,鞋却卡在了护栏上!被踹倒的丧尸也爬了起来发起第二次冲锋!
顾不上鞋子和工兵铲,我开始向隔壁的窗户快速横向移动。可这只丧尸是和我杠上了,我前脚刚收他后手就打破我收脚的玻璃,楼下尸群兴奋的吼声,楼上玻璃的破碎声,和我紧张到早已紊乱的呼吸声奏起了这古董小区的早交响曲。
我飞快的移动到了护栏边缘,抬脚踹向隔壁的玻璃,玻璃应声而碎。可玻璃底部边缘还有很多锯齿,我实在顾不上这些伸手抓稳窗框上沿,将身体转移到了窗户上,身子猛地一缩蹿了进去。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瘫坐着,小腿被刮伤了,鲜血缓缓的从一条一指长的伤口流出,这伤口虽然不深但肯定会影响跑步速度。突然想起昨天胖子斜望天空的那种表情,似乎有一点明白了那种感觉,那是一种经历了许多无法诉说的痛苦后却不得不接受的寂然。
我狼狈的走进屋内环顾了一圈,屋内格局不大,两室一厅,客厅和卧室都很乱,衣服和生活用品散落在地上,告示着房间的主人逃走前的慌乱。我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向对面的住户,门是开着的,怪不得那个丧尸没有在一开始出现,他应该是在走廊徘徊的过程中被我投掷工兵铲的声音吸引来的,因为只是听到声音并没有发现目标所以移动速度并不快,结果就赶上了我刚站到防盗窗上时他也恰巧出现。
瘫坐在老旧的沙发内,思绪一时放空到云霄物外,慢慢眼神逐渐定格在了对面黑色电视上方的全家福。
只有五个人,中间坐着的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两侧是他的爷爷奶奶,身后则是孩子的父母,一家人的笑容与眼神里透着温馨、和睦。而我的眼神全是呆滞,完全没有逃出生天该有的那种激动、兴奋,因为我知道,现在活着只不过在意味着还有下一次的死里逃生。
我就像昨天的胖子那样,靠在沙发上斜望着窗外的天空重重叹了口气,同时也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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