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旧铁门“吱呀”一声，死气沉沉的体育馆照射进一缕洁白的阳光。

胖子又将门开了一半，就在我们都以为安全时铁门身后忽的闪出一道黑影，胖子第一反应就是将门往回拉，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拍，黑影只是停顿一下便猛地用力硬闯了进来。

胖子见不妙竟借力使力顺势拽了一把黑影，黑影一下子就窜到了我的身前！

“我日你大爷啊！”体育馆将我的骂声变成了立体环绕音，一圈圈的播放着久久不散。

我本能反应转身就跑，心里把那胖子骂了个千百遍。我能感觉到王志就在我身后一米远的地方正张牙舞爪的想要扑倒我，而我，只能奔跑，不停的在这只有巴掌大小的体育馆里跑下去。

“篮球架底座 ！”胖子在门口喊道，“绕圈！”

“光绕圈有个屁用啊！”

“底座的角！我配合你。”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老式的铁质篮球架，底座是长方形，有棱有角。

胖子猫腰贴向了我们，在一个转角时胖子瞅准时机一把扑上前抓住了王志的脚，王志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我迅速的急转身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狠狠的将他的头部撞向了篮球架底座的尖角。我能感觉到对方一下就失去了力量，当我将他的头拉回时，那血淋淋的脑袋和凹陷的眼珠让我胃部一阵翻腾，下一秒便吐出了胃里的所有物。

胖子紧着上前抓起王志的脑袋又撞了几次，确保对方死透了才罢手瘫坐在我旁边。

“咱俩扯平了。”胖子气喘吁吁的说。

我刚从呕吐中缓过来，心中想着刚才要是反应再慢半拍估计这会已经凉了。

胖子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褶皱，道：“走吧，天黑了会更危险。”

我还有些发木，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已经不是人了，心里就像团乱麻，很想摔点东西或者骂几句脏话来发泄出自己心中的郁闷。

看着自己还有些发抖的双手我深深叹了口气，对胖子道：“你打算去哪？”

胖子看看我，满不在乎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我心中苦笑一声，这世界竟然会有这样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淡定的让我难以置信，好像怎么样都无所谓似的，脑袋里除了活下去就是下一顿在哪吃喝。我站起身和胖子再次走到了铁门前，这次他很小心，只开了一条细缝慢慢探出头去，探望了半天才将门慢慢推开，外面没有一个人，目前是安全的。

学校的安防措施做的比较到位，整个大学一周都有近三米高的围墙并布有带刺铁丝。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出口要经过几栋教学楼，学校这种封闭式的地方现在反而会更危险，一定要尽快从出口处出去，丧尸一旦形成规模堵住出口的话，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从胖子的路径来看他和我想的一样，我们一路并肩向最近的出口跑去，在这段路程中我们会经过一片教学楼。

才刚迈入教学区，眼前的一切就宛如人间地狱一般，近百只学生丧尸在捕食着生存者，他们的动作敏捷迅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住还在逃跑的人群。断肢残臂在他们的眼里就如同美味般在嘴里大快朵颐，满地的内脏、肉块像垃圾一样零乱的散落在地面，甚至还能看见鲜红的肠子在地面上痉挛般的缓缓蠕动着。撕咬声、哭喊声、求救声彼此交织，还活着的人或奔跑、或抵挡，但一边倒的势况已经无法被阻挡。

我回过神，胖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时我看到一个离我很近的女生跌倒在地上，她身后一个丧尸因崴了脚只能一步拖一步的逼近她，女生已经吓破了胆用双手徒然的将自己的身体向后推动着。

那时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经过思考身体却已率先行动了起来，我双脚猛地蹬地飞奔向那丧尸跑去，跑到他身后时高高跃起抡起一巴掌就扇向了他的后脑勺，伴随着一声脆响的同时我大声向他喊道：“傻逼你过来呀！”

就在那一刻，整个校园的空气都凝结在了那一瞬间，画面与时间似乎也停滞住了，在这满是惨叫的世界里，唯独此一处的画风是如此的突兀……

“啪！”我的后脑勺也被扇了一巴掌，我一个激灵回头发现竟然是胖子，还骑着一辆小黄车！

胖子甩给我一件衣服，催促道：“快跟我走！”

胖子说完蹬着小黄车绝尘而去，我这时也发现刚才那丧尸已经把我确认为新的目标，我不敢再怠慢赶紧加速去追胖子，同时心里希望那个女孩能找到安全的地方。

胖子为了抄近路在草地上骑得飞快，我在后面紧追，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竟都看不到胖子的背影，原来胖人被逼急了也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潜力，回头看了看刚才追我的丧尸因为追不上已经放弃了。

环顾一圈看似还安全，我紧忙喘几口气缓一缓，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走到这一步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思维根本就没进入该有的状态，或者说我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不愿意让自己的大脑去肯定这一切。但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看着那些丧尸啃胳膊拽肠子的画面我还要自我麻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快走！去实验楼！”胖子从远处折回来冲我喊道。

我刚想张口问他怎么了，这孙子风驰电掣的往实验楼的方向骑过去了，快的简直像一道闪电。

实验楼和旧操场一样都坐落于校内的角落处，这一路都没碰见丧尸，也许是被先行的胖子引走了。当我到达实验楼的时候胖子的小黄车后面果然有两个正在追他的丧尸，他只能不停地在楼前的空地绕圈骑。

胖子看到我在裤兜里掏了掏，随即一大把钥匙扔到了我的脚下，又冲着实验楼的大门不住地给我使眼色。

我只好小心的跑到实验楼门前，因为实验楼有很多危险化学品，所以有钥匙的人不多，平时大门也是锁着的。我一把把的将钥匙塞进钥匙孔，越是紧张手脚越是忙乱，在试了一半的钥匙后一把没抓稳，钥匙串竟掉在了地上！

胖子骑得满头大汗气的在那喊：“祖宗！我他妈快不行了！”

我回头看向胖子发现对方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在脸上不停地滑落，不敢怠慢迅速捡起钥匙去开门，这次运气眷顾了我，第二把钥匙就将门打开了。

我回身向胖子挥手，胖子与丧尸拉开距离后从座位上跳了下来，一只手抓住小黄车的车把，另一只手抓住后座下方的连接杆，将车横在身前，两只丧尸也到了胖子的面前，胖子腰部发力整台小黄车在空中划过一条粗线，两只丧尸被小黄车撞飞了出去。

“好机会，快走！”我情不自禁的喊道。

只见胖子紧忙上前扶起小黄车，扛着车跑了过来。

“你还要它干嘛？”

“别废话，快锁门！”

胖子进来后我将大门反锁，两只丧尸只能趴在门前苦闷的叫吼。

看着他们的面容，即使变得扭曲了也还带着曾经的那份稚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一切，而世界却已变得那么疯狂、陌生、血腥。

我回头看向胖子，胖子两腿飘的直打颤，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小黄车的车身上，要是没这车撑着，估计这会已经跪地上了。他缓缓推着小黄车向楼梯走去，回头对我喘着粗气道：“走吧，去楼顶天台。”

这一路我们走的非常慢，尤其是胖子，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难得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紧绷的那根神经自然也就松懈了下来。

“你之前怎么又骑回来了？”

胖子一步一缓的迈着步子道：“学校的出口变入口了，你知道有多少丧尸往里冲吗？跟他妈水管爆炸一样乎乎往外喷。”

“不对啊，你不是说多个爆发点是大学吗？怎么咱这就是丧尸往学校里冲？”

“那就是别的大学呗，咱们市又不是只有这一所大学。”

丧尸从外向内冲，就意味着这个学校已经没有出口，校内的学生恐怕也无一能生还了，刚刚救下的那个女孩，也不过就是多延长了她几分钟的寿命而已。

“即使这里是安全的又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出不去了。”我丧气的说道。

胖子看看我没说话，隔了一会才道：“丧气了？你刚才不挺牛B的么，拍丧尸后脑勺喊SB的全国也就你一人。”

我苦笑了几声，道：“我要跟你说我什么都没想你信吗？”

胖子斜着眼打量了我一番，道：“我信，经过思考的人早就掉头跑了。”

我们一路无话，顺着台阶慢慢的往上走着。到楼顶时远处的光线已经变得柔和，再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沉没于地平线的另一端，这本应该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间，工作一天的人们要下班了，上了一天学的学生们也要放学了，母亲已经忙碌在灶台前开始为一家人准备热腾腾的晚餐，然而这一切只在一瞬间被全然打破，我站在天台上就能听见满校区的嘶嚎与哭喊，那种无力又绝望的声音铺满了我眼下所能望及到的一切。

胖子对这些声音似乎没什么触动，用手指向天台的边缘处示意我自己去看，过去后我才明白胖子来这里的用意，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跳楼。

实验楼的后方紧贴着围墙，只有一米多的间距，围墙后面就是镜水湖，湖泊呈椭圆形就像是一面镜子，湖面中央正倒映着如血的残阳。

胖子走过来道：“围墙与我们站在这里的边缘处大概有一米五，围墙与镜水湖的间距有两米，一共不到四米的距离。”

我补充道：“湖泊的边缘处可能很浅，如果边缘处只有一米深那点缓冲根本不起作用，要想从这里跳过去至少也要跳出五米的距离，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

胖子这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向我问道：“你会游泳吗？”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这种情况我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吗？”

“我会。”我没好气的走开了，结果没过两秒就为刚才的语气感到后悔，毕竟他把我带到了全校唯一一个还安全的地方。

胖子并没在意我刚才的语气，在后面还嘱咐道：“歇一会再跳，进湖以后还要游很长一段距离。”

我靠在天台门口坐着，徐徐的柔风吹过身体，一股倦意悄然袭来，我揉了揉发晕的脑袋，知道自己不能休息太久，这跟弦必须一直绷紧才行，现在松懈下来用不了一会便会有成吨的困意席卷而来。

我站起身开始活动手脚和身体每一个部位，实验楼的天台高度有住宅楼五层那么高，从这么高的地方跳进去冲击力可想而知。

没有退路了，我用力拍了拍脸，加速跑的距离是三十多米，够我把速度提升到最快了，如果没能跳过去……我又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微微的疼痛感让我又精神了些并严肃的告诫自己，没有如果！必须要成功！

我退到了起点，没有看胖子的表情，估计也很紧张吧，但是我现在必须集中注意力摒弃一切杂念，我的眼前只有那一条路，那条决定我生死的路，那条唯一能离开这所学校的路。慢慢的我的四周都变成了黑色，只有眼前那条路变成了一条白色的线，随着我注意力的集中它变的愈发明亮。

我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胸口有节奏的起伏着，腿部的肌肉也开始发紧，我猛地发力像一颗子弹般冲出了起跑线，三十米的距离眨眼间到了尽头，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到了起跳的右脚上。我的身体在天台上腾空而起，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我的目光与西下的残阳相对而视，被拉长的影子在实验楼上留下了我疯狂的痕迹。随着“嘭”的一声我落进了湖里，巨大的冲击力把我摔的七荤八素，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样的痛，冰凉的湖水又如同亿万根冰针一同扎进我的皮肤。

冰冷的刺痛感很快让我恢复了神智，我拼命的向上游去，浮出水面后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躲开！”胖子的一声吼将我的目光吸引到了上空。

我抬头看向上方，他竟是骑着小黄车冲出来的！怪不得他要扛着车上楼，他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跳那么远。按照这个弧度……来不及多想，我忙吸一口气又钻回了湖里，紧着后背一沉，我哇的一口把嘴里那点空气全吐了出去，呛了水的我在水里胡乱的刨着，这时我的手被胖子抓住，我就像根萝卜似的被胖子从水中拔了出来。

我在水面上狼狈的咳着，胖子抹了把脸道：“我不是说了让你躲开吗。”

我费力的咳着喉咙中的水，“你……咳、咳。”

胖子擦了把脸满不在乎的说：“你省点力气吧，起码还要游一千米呢。”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对岸游去了。

看着胖子离去的背影，我只能任凭心中千万匹草泥马放荡奔驰却吐不出一个字。

镜水湖的对岸是一排花花绿绿的小旅馆，据传闻这里是某些大学生的常去之处。现在还没到晚上的营业时间，门口前写有旅馆的灯牌也没亮起那略有暧昧的粉色灯光。

我和胖子爬上岸后都已没什么力气了，双手撑着膝盖无力的对视着。胖子掏出一把钥匙，对我摆了摆手示意跟他走。

胖子带着我走进一家两层小楼的旅馆，进去后他将卷帘门拉下，店内变得一片漆黑，他在墙上摸了两下就找到了开关，店内又恢复了明亮。

“走，去二楼。”胖子有气无力的说。

在楼梯上胖子就开始脱衣服、脱裤子。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的看着只穿一条裤衩的胖子说道。

胖子不耐烦道：“不想感冒就赶紧找个屋去洗澡，这时候感冒和等死没区别。”

虽然我脑袋里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胖子，但颤抖发冷的身体告诉我你现在真的很需要洗个热水澡。

我随便找了一间小屋，屋内格局很小，一张双人床和卫生间挤在一起。走进卫生间，墙上有一个小型电热水器，打开水龙头没一会热气便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长跑、跳楼、游泳，短短一下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仍不愿相信它是真实的。眼前浮现出父母的脸，家乡的古道，画面一变我又看见了那个胖女孩扭曲的脸，在我背后嘶吼的王志……

没一会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了，我关掉热水一头栽倒在床上，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可现在真的是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瞄向了窗台，最后一抹余晖就要沉落大地，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彻夜难眠，有多少人在哭泣中盼望着明天的日出，有多少人在等待着希望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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